楊鈺沛終於看不過眼,“你這小孩着實過分!撒謊成性,滿口胡言。”
“衛王妃,有你這麼說自己的親外甥麼?胡胡都傷成這樣了,難不成還是他一個小孩欺負了你們三個大人不成?”男子冷笑,揚了揚頭,“說出去誰信哪!”
“你說,究竟怎麼回事?”楊壽雁轉頭盯着一旁的婆子。
婆子滿腹委屈地道:“奴婢只聽到李郎君罵小郎君是野種,接着小郎君就摔倒了。”
“阿孃,胡胡好痛……好痛啊……嗚嗚嗚嗚……”
“是這樣嗎?”楊壽雁再次看向一臉無謂的李諶。
李諶面無表情與她對視,一字一句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楊壽雁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從來無人敢這樣同她說話……
眨眼,一巴掌狠狠了過去——
啪——
響亮的一記耳光準確無誤地落在了李諶的臉上。
“長姐,真的不是李諶。”荊詞嘖了一聲,爲李諶打抱不平,“是他先罵李諶野種,李諶才返罵回去,這小孩還想推他,結果自己撲了個空,關李諶何事啊!”
楊壽雁聽聞,鳳眸中竟一陣錯亂,出現短暫慌神,不過迅速斂了回去。
“有氣衝我來,沒打夠可以繼續。”李諶冷冷道。
楊壽雁瞧着李諶立馬微微腫起的臉頰,內心一顫。
李諶淡漠轉身,頭也不回大步離去。
楊壽雁怔怔站在原地,身後的男子抱着小孩,皆望着杵在原地的楊壽雁,四周靜了下來,無人說話。
空氣在楊壽雁、男子,以及人小鬼大的孩童身邊凝結。
荊詞和楊鈺沛見狀,悄悄對視了一眼,藉機離開。此事歸根到底是楊壽雁那家子的事,與她們無關。
待走遠了,荊詞才道:“那個小孩難不成就是……”
“咱們金貴得不得了的小外甥唄,”楊鈺沛哼了聲,戳之以鼻,“那個男子是咱們的大姐夫胡遠,任千牛衛一職守衛宮廷,是父親以前的門生,這個人啊,魯莽粗俗,毫無頭腦,把自己的獨子胡胡寵溺得快上天,。”
“原來如此……”
岔道,倆人未再多言,各自回各自的院子。
另一邊,楊壽雁嚴肅地盯着突然大哭不止的胡胡。他自知撒了謊,被盯得害怕,故而哭得愈發兇狠。
“雁兒,這……”胡遠頗爲尷尬。
“你住嘴。”
“來了來了,張醫師來了……”丫鬟緊張地小跑過來。
張醫師氣喘吁吁跟在後頭,一邊擦拭着滿頭大汗。
楊壽雁揚起手,制止他們上前,丫鬟和張醫師神情一滯,立馬止步,察言觀色。
“你看到了什麼?給我一五一十地說,”楊壽雁盯着剛回來的丫鬟,言語冷冽,“若有半句虛言,當心小命不保。”
丫鬟嚇得顫了顫,撲地一聲跪倒在地,帶着哭腔道,“奴、奴婢方纔看到四娘子坐在鞦韆上,小郎君氣不過,對四娘子拳打腳踢,李郎君便罵小郎君沒教養,接、接着……小郎君罵李郎君野種,李郎君返罵回去,小郎君一氣之下朝李郎君撞去,結果小郎君就跌倒了……”
“真是如此?”一雙銳利的鳳眸狠狠盯着她,好似能把她看穿。
丫鬟不住抖着細弱的肩膀,聲音打顫,“奴婢不、不敢有半句虛言……”
一旁的胡遠神色甚是糟糕,瞟了眼地上的丫鬟,爾後看向妻子,言語小心地勸說,“先讓醫師醫治吧,胡胡腦袋上好大一個包,定是疼得不得了才……”
“跪下!”楊壽雁厲聲打斷他。
胡胡被嚇得一個機靈,迅速縮到胡遠身後。
“讓開!”
胡遠看着妻子,左右爲難。
一旁的婆子不忍,慌忙求情,“娘子啊,您就原諒小郎君這一次吧,要怪就怪老奴,沒看好小郎君……都是老奴的錯……”
“你當然難逃罪責,”她不出聲還好,如此卻令楊壽雁更加咬牙切齒,“你以爲自己是胡郎的奶孃就高人一等了麼?這是楊府,豈容你放肆!我看你是老糊塗了,從即日起,你還是回老家去吧,你教不好胡胡!”
“娘子、娘子啊……”婆子聞言趕忙跪下,哭喪着臉乞求,“您不能這樣啊……奴婢家中沒人了,奴婢一生都是胡家的人,求您別趕奴婢走……奴婢知錯了、知錯了……”
胡遠終於看不下去,一臉不忍心地去扶地上的婆子,“奶孃,你先起來……”轉身又對冷臉的楊壽雁道:“雁兒,奶孃好歹從小照顧我長大,我們不能這樣對她……何況她也是一心想護着胡胡……”
“這一顆禍心,能把胡胡教好嗎?看他都成什麼樣了!粗暴成性、撒謊成精,以後還不得手足相殘、大逆不道啊?”
情形僵持不下,胡遠由衷想護奶孃和兒子,楊壽雁亦真的動了怒。
胡遠撇開頭,哼唧了一句,“這還不是拜你所賜。”
“你說什麼?”她的眸子盯着他。
胡遠頓了頓,片刻才拉着她的手道:“嘖,哎呀,雁兒,小孩子不就是這樣嘛……”
楊壽雁低頭掃了一眼胡遠的手,露出詭異的笑容,寒氣驟起,“胡郎是覺得……我的腦子有問題不能辨是非了麼?”
“當、當然不是……”胡遠訕訕地放開手,腦門不由出了一層細細的汗,“咳、咳——這事兒,聽娘子的……”說罷,他緩緩挪到了楊壽雁身後。
跪在地上的婆子一瞬間萎了下去,情不自禁搖頭喃喃自語……
“奶孃,我會給足你錢,以後不準再踏進胡府一步!”楊壽雁不帶一絲感情,語氣甚冷,“胡胡,一人做事一人當,錯了就是錯了,你在這給我罰站兩個時辰。”
楊壽雁不想再看任何人一眼,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
母親這個角色她是一輩子都扮不好了……如今李諶和胡胡變得這般,她也有錯。
“阿魯。”楊壽雁輕聲叫旁邊的婆子。
“老奴在。”婆子畢恭畢敬。
“你去胡府管教胡胡一段日子吧,親自挑些好的奴婢照料他,再不能像現在這樣了……我這個做母親的……着實沒辦法。”言語中不乏無奈,氣勢上早沒了方纔的犀利刺耳。
“大娘子放心,老奴定會盡心盡力,把二郎君教好。”
楊壽雁點點頭,滿臉疲憊。細紋不知何時淺淺地爬上美豔的面容,身負重任,她要管的事實在太多,致使這些年來忽略了對兩個兒子的管教。
“大娘子,回莞院休息吧。”
“去玉音院。”片刻,楊壽雁方道。在玉音院深居簡出的那個王婠,聰慧隱忍,不顯山不漏水。母親臨終前,特地囑咐過她留意她。上一回在娓院過招,王婠的表現着實出乎她意料,她纔是真正冷漠無情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