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我那還剩點兒祛疤的膏藥,待會兒叫芳年去取,女子留疤可不雅。”楊薇娍突然想起。
“不必麻煩,我這有藥呢,天天塗着。傷疤嘛急不來,得慢慢消退。”荊詞不甚在意。
“你可別小看我的膏藥,保證你的疤痕七日內全消。”
“三姐可真會開玩笑,怎麼可能七日內全消?”她不信,即便她手上的傷疤能消除,也要個一年半載,七日消除的就真真是神丹妙藥了。
“我喜歡看藥理類書卷,平時愛胡亂鼓搗,祛疤膏乃我的意外發明之一。”楊薇娍微笑着說,神色頗爲得意。
“那……三姐的醫術是不是比那些江湖郎中還要厲害?”
“藥理水平方面我肯定比他們高深,只是沒什麼實踐經驗。”楊薇娍如是道。
楊家兩朝貴族,世代爲官,家中書籍浩如煙海,醫書亦不少,她早就來來回回翻看了許多遍了。
“實踐是可以練的嘛,三姐懂醫術實在太好了,以後就不愁病痛,府上那個張醫師着實令人噁心,我絕對不會再找他。”說起張醫師,荊詞滿臉嫌棄。
“你身子抱恙了?哪裡不適?”
“沒有……”荊詞擺擺手,“就是上回在娓院泡了祖母賜的澡豆方,我覺得效果神奇,聽聞此方是府上的張醫師獨門配方,於是向他請教,誰知道那是個認錢不認人的種,當真是毫無醫德可言。”
“哼,那個張醫師就是這副嘴臉,”楊薇娍甚是不屑,“倚着自己年輕時那點兒學識,仗着楊家的威望,四處坑人。再說,那個‘澡豆方’根本不是他的發明,而是藥王孫思邈記載在《千金翼方》上的藥方,此配方共有十九味藥組成,分別是細辛、白朮、栝樓、土瓜根、皂莢、商陸……”
楊薇娍細細將各味藥以及份量一一念了出來。
荊詞見狀,極其訝異,不住嘖嘖誇讚,“三姐真厲害,竟然能一五一十的說出來,看來三姐將藥理研究得頗爲深奧。”
楊薇娍謙笑,“只是看過醫藥方面的書籍,這‘研究’不過爾爾。你的傷口處理得乾淨利落,真是萬幸,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看來,那位郎中醫術不差啊。”
“幫我處理傷口的乃是薛崇簡薛郎君,此人有勇有謀。”說起薛崇簡,她不住嘴角上揚。
“可是太平公主的二兒子?”
“正是。”
“太平公主的幾個子女,我都略有耳聞,薛崇簡嘛,若不是生在公主府,倒可深交。”楊薇娍點點頭。
“三姐對太平公主瞭解多少?”荊詞趕忙追問。
“怎麼?”
“沒什麼……我就是好奇……”荊詞故作不在意。
楊薇娍盯着荊詞看了片刻。
“你想替表舅報仇?”楊薇娍生長在楊府,看似安靜本分,骨子裡其實是剔透玲瓏之人。
心思被窺破,荊詞不置可否。
“單憑你,根本做不到。”
荊詞猛然擡頭,三姐的意思是她知道是何人所爲嘍?不然怎會……
“三姐知道是何人所爲?”
“楊家之事何其複雜,不是單憑眼睛就能看清的。”
“三姐幫幫我可好?”荊詞一把抓住她的手,苦苦哀求。
“即便找到了真兇又如何?你能殺掉他們?”
“阿爹一生清心寡慾,道義寬宏,他臨終遺言讓我永遠呆在潭州。可我不甘心王家就這麼不明不白被滅門,青雲失蹤,阿爹不該如此慘淡。我一定要找到那個答案,找到青雲,查到誰是始作俑者!”荊詞憤憤然,她真的不甘心啊。
楊薇娍盯着她,她雖然回了楊府,終究還是在外面生活了十年。她嘆了一口氣,“罷了,你想查就查吧。”
荊詞眼眸泛起亮光,“多謝三姐相助。”
“相助?我可無能爲力。”楊薇娍毫不猶豫地搖頭。
一句話將荊詞眼中的亮光一點點澆滅。
“我尚且處在水深火熱中,等着被宣判。我所知道的,隨着年月的推移,你都會知道。長姐是楊府內宅的掌舵者,投其所好罷,縱使你不願屈服,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意思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荊詞垂眸不語,片刻,猶豫着忍不住道:“三姐覺得……害王家的有沒可能是楊家?”
“你怎會有此猜測?”楊薇娍頗臉色出現一絲訝異。
“楊家的目的是我不是麼?”
楊薇娍咬了咬下脣,“據我所知,長姐對主母王氏甚有感情,她應該還不至於對自己母親的孃家下手。長姐是個厲害之人,你做事務必留神。”
荊詞嘆氣,“三姐,多謝你提點。”
即便三姐道無能爲力,卻仍舊爲她出謀劃策,單憑這點就該感謝。
“時辰差不多,我該回去了。”楊薇娍微起身。
荊詞立即起身相送。荊詞明白,楊薇娍雖是她同父同母的胞姐,與她終究是不同的。許多事,她得自己面對和處理。畢竟……她是王家女啊。
不過,與三姐抒懷心事,相聚甚歡,實屬意料之外。
…………
兩日後。
荊詞換了一襲男裝,獨自前往永寧坊崔宅。
芳年和青女畢是楊府的丫鬟,她如今出門辦的是自己的事,不想牽涉她們。
此坊房宅甚多,荊詞想着崔琞既然是富商,所住之處定然不差。豈料,那些豪宅上的牌匾沒一塊是寫着“崔宅”。晃悠了好一會,方在一小戶宅子門前找到“崔宅”二字。
荊詞頗爲猶豫,崔琞不會說錯地址了吧?
最終,她帶着試探敲開了宅門。
門房很快打開了門,是一年紀輕輕的小廝,“您找誰啊?”
“這是崔琞家嗎?”
“您找我家郎君有何事?”
看來沒找錯,警荊詞挺了挺脖子,“告訴你家主子,說洛陽王郎君上門還錢。”
小廝聞言朝荊詞上下打量了一番,“娘子請隨我來。”
荊詞愣了愣,才踏門而入。原來崔琞已交代過門房,留意她上門還錢,真是嗜財如命。
崔宅只有前後兩進,外加一個跨院和一個花園。於普通人家而言算是豪宅,但對於腰纏萬貫的富商,着實小氣。
“崔郎君住這院落未免寒磣了些吧。”荊詞負手緩緩走進花廳。
崔琞坐在高足椅子上,修長的手指端着光潔如玉的白瓷杯,見着來人,便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
她將手上的東西放到桌上,“數清楚了,財迷。”
“那是自然。”崔琞示意華舟點數。
荊詞無奈搖頭,瞧他這點出息。
“喝什麼?”崔琞嘴角卻不由上揚。
“隨便。”
“你說的事我派人辦了,那丫頭已經送到蕭府。”
荊詞聞聲微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