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貼身丫鬟急匆匆緊緊跟在武韻的後頭,皆大氣不敢出。
武韻腳步如刀如劍,急快銳利,冷冽如風,擰着神,滿腔怒意無處釋放。
“滾一邊去——”
身後的動靜叫她作煩。
丫鬟們心一緊,連忙止了步,小心翼翼地停下來,看着主子遠去的背影神色頗爲擔憂。二人不住相互看一眼,心中拿不定主意。唉,她們該如何是好。主子甚少對她們發脾氣,平日裡待她們還不錯。今日這般大受刺激,真怕主子會做出什麼事來。
不時,武維兒走了過來。
兩名丫鬟正想開口,武維兒道:“你們先回去吧。”
她們些微躊躇,最終徐徐退後,“是。”
武維兒輕嘆一口氣,頗爲無奈,她何嘗不希望二郎心儀的是韻兒,畢竟韻兒同他們一起長大,情同手足,知根知底,又是個很好的女子。可惜,二郎對楊四娘如此上心,韻兒除了自個兒生氣,還能怎麼辦?
…………
偏廳。
屋裡炭火很足,丫鬟上了些點心和茶。
“楊三娘不喜歡我送的那些東西嗎?是不是嫌不夠貴重?”武崇行目不轉睛望着楊薇娍,眼神頗含期待。
“武四郎的禮品很貴重,是我承受不起。”
“什麼承受不起,配你正好,下回別再退回來了。”他大大咧咧擺手。
“這正是我要同武四郎說的,請你勿要再送東西來了,我不缺那些個東西,武四郎不必破費。”楊薇娍臉中的淡笑甚是敷衍。
“不破費,配你不算什麼,你喜歡什麼同我說,我定會想盡法子給你弄來。”武崇行拍拍胸脯,信誓旦旦。
他這般直白,弄得楊薇娍些許尷尬。
荊詞忍俊不禁,“得了,我三姐是老實人,你別欺負她。”
“我哪捨得欺負你三姐,我……”
“行了行了,喝口熱茶吧,”薛崇簡打斷他,“這臉凍得紅得跟猴屁股似的。”
武崇行沒頭沒腦張狂的勁兒,倒真有幾分滑稽。
幾人各自喝起熱茶來。
“我估摸着今年冷得要比往年久些,這下有得受了。”
“說得像回暖遲你就能安分似的。”楊薇娍無奈瞟荊詞一眼。
薛崇簡笑,“荊詞如今也是大忙人了,得幫府裡辦不少事吧?”
“可不,我好歹也是在爲楊府跑腿的人,三姐總當我是小毛孩。”
片刻。
長姐派丫鬟傳來話,該回府了。
“薛二郎,告辭。”
“慢走。”
武崇行趕忙上前追了幾步,“楊三娘,留步。”
楊薇娍面無表情,“武四郎還有何事?”
他語氣不覺弱下來,猶豫了一番才道:“你……是不是討厭我?”
“沒有。”
“真的?”
楊薇娍臉上難得浮了一層淺淺的笑,“我雖然不喜歡你,但還算不上討厭。”
今日之前,楊薇娍的確有些厭惡他,通過今日的相處,她已經不反感他了。太平公主最小的這個兒子,也就是胸無點墨,做事浮誇,甚至有些沒教養,不過總得來說心地還算善良。
“那就好,那就好。”武崇行竟有點不好意思,傻笑着撓了撓頭。
…………
另一邊,太平公主盯着已經消失的背影的方向,眉頭緊鎖,微微出神,何時起楊府竟然有了旁的心思,楊府在想什麼?莫不是對相王府有意……不可,萬萬不可,楊家這根支柱,她絕不能失去。
“母親,您在想什麼?”
一道聲音將她拉了回來,薛崇簡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眼前。
“你來了。”
“嗯。”
太平公主打量了兒子片刻,“楊四娘對你可有意?”
“母親問這個作甚?”
“楊四娘若能嫁給你就再好不過。”
“我不想勉強她。”薛崇簡面無表情,荊詞說過,她不願爲棋子。
“傻兒,這可不是她的事,是整個楊家的事。”
“母親,楊家的事就讓楊家去憂心吧,您身份何等尊貴,還要向別人低聲下氣不成。”
“話不是這麼說,我們若是有楊家的支持,勢力便會加大更多。”太平公主沉聲道。
“咱們有無數房宅、有大量田產,說富可敵國也不爲過,您又是太平公主,要勢力有何用,咱們安安分分享樂子不好麼?”
“胡扯。”滿髻璨珠的女人不滿地瞪他一眼,“你知道什麼。”
“治理天下不是母親所長,母親何必同他們爭,最後弄個你死我活……”
“住口!”她極爲不悅地大聲呵斥,“我做什麼自有我的打算,輪不到你來置喙,收起你那些個主意,聽從我吩咐便是。”
薛崇簡不住嘲諷一笑,“母親,我是您兒子,不是您的差役。”爾後,他轉身頭也不回大步離去。
“你……”
太平公主看着迅速離開的背影,又氣又惱,這廝翅膀硬了,竟敢反駁自己的母親,這樣下去還得了?“混賬。”
她大手一揮,案上茶杯被甩到地上,精緻昂貴的茶杯啪嗒一聲瞬間碎成了幾片。
…………
薛崇簡直接出了府,想出門散散心。
他騎馬出了坊門,只見李隆基迎面而來。
倆人神色都不甚好,待知道彼此都和自己一樣時,倆人一拍即合,打算到李隆基的府邸小酌起來。
臨淄王府頗爲清靜,並無幾分過年的意味。
“郎君少喝些。”面容姣好的丫鬟呈酒來,爲其斟酒時略有幾分嗔怪。
李隆基扯了扯嘴角,點點頭。
丫鬟轉身退下,屋內已無人伺候。
“在我府裡,薛二郎不必拘謹。”
“哈哈,李三郎方纔臉色欠佳,不知何故?”
“薛二郎,你覺得我像我父親的兒子嗎?”李隆基放下酒杯悶悶道,“爲何我覺得我同我父親的性情全然不像?他總是不理解我這個做兒子的心思。”
薛崇簡大喝了一口酒,“我又何嘗不是愈發不懂我母親了,一個女人家,安安分分享福不好麼。”
“他們倆的性情若能調換一下就好了。”飲酒暢懷,李隆基直言不諱,太平公主是什麼性子他自然知道。
“我瞧着李三郎就很好。”
李隆基睜了睜眼睛,專注地盯着話說到一半的薛崇簡。
“李三郎是治國人才啊。”
李隆基笑而不語。
倆人又飲了幾杯。
臨近日落,薛崇簡方起身告辭。
“開春後,咱們上樂遊原喝個痛快。”李隆基親自送薛崇簡至府門,今日小敘二人各抒胸懷,發現彼此倒也談得來。
“就這麼說定了。”薛崇簡很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