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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金色的夕陽,他揹着他,一路歡快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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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嶗山道士
他的眼睛格外的明亮,他的笑靨異常的純真,他的動作分外的親暱。
司馬楓眼睛如落日一般燃燒起來,熊熊地燃燒。
而對面原本正閃着歡樂的光芒的眼睛,卻突然地暗淡了下來。
楊柳輕輕地掙了掙,從沐桐身上下來,他望着沐桐的眼睛道:“你相信我吧?”
然後,沐桐望着他的背影,漸行漸遠,身後留下的長長的影子,似流連,似安慰。
那晚沐桐留在瞭然和尚的禪房下棋,他被殺得片甲不留。
那晚明月照積雪,朔風勁且哀。
那晚,一縷笛音,嗚嗚咽咽,悠悠揚揚,越過陡峭的飛檐,繞過尖尖的寶塔,穿過琅琅的梵音,遠遠地飄飄嫋嫋而來。
剎那間,只覺得萬籟俱寂,天空地淨,天地間彷彿就只剩下了這一縷飄渺空靈的仙音。
瞭然肅然危坐,靜默相賞,不知不覺,觸動心懷,禁不住怔怔落下淚來。
沐桐飛身而起,直奔梅築小院。
“他說什麼了?”沐桐從後面抱住吹笛的人。笛音一窒,噶然而止。
“木頭呢,他能說什麼。”楊柳往後微仰,全身靠進一個溫暖的懷裡,眼睛幽幽地望着無邊的夜空:“又能輪到他說什麼。”
楊柳轉過身來,笑盈盈地望住沐桐的眼睛,打趣道:“你吃醋了?沐公子吃醋了麼?”
淡粉色的脣,透着瑩潤的光澤,細品下去,溫軟溼嫩,如最細嫩柔滑的奶酪一般甘美。
迷離溼潤的眼睛,兩點漆黑似磁鐵一般的吸人。
一個甜美的笑容,水波一樣盪漾開來。
“你放心,司馬楓不過陪他夫人來進香,過來看看而已。倒是你,不去好好溫書,卻陪老和尚下棋。”
領了好好溫書的聖旨,沐桐從此足不出戶,一心閉門只讀聖賢書。從清涼寺回來,連日常的飲食都在會館的書房裡面解決,即使是嘯月堂,他都不再去了,就等着二月初九會試那一天。
俗語說禍從天降,真是坐在家裡,麻煩也能找上門來。這日沐桐正在書房看着書,突然被門外的嘈雜聲吸引,開門一看,竟是司馬楓。他一路直闖進會館,直奔沐桐住的院子,任誰看都知道,來者不善。
“我們屋裡說。”
楊柳很快就知道了這天午後的事情,他得到事情的結果和那天健康會館中許多人看見的一樣。沒多久司馬楓便面含微笑地從沐桐的書房出來,臨走時還友好地和沐桐拱手告別。看起來事情最終發展成一次愉快的拜訪,只是三天後,他們在屋內密談的內容,差點傳遍了全京城。 更新楊柳第十四章
楊柳這一次在安靜的寺院呆了十幾天,修身養性,乍一回燈紅酒綠的嘯月堂,竟像經歷兩重世界一般,突然間倒頗不習慣。再趕上元宵節鬧了兩天,越發的身上不適,心中不耐。也因此聽說了建康會館的事後,他只讓木根隨便探查一番,便輕易地相信了沐桐說的,他和司馬楓並沒有什麼事。
立春剛過,乍暖還寒,天氣反覆無常。前幾日還雪消冰又釋,景和風復暄,一些性急的桃花杏花更是迫不及待地吐蕾綻放,彷彿春已經降臨人間,轉眼,便又陰雨綿綿,這日更是下起了沙沙的小雪珠。
天氣溼寒,楊柳午時過後才起身,小憐服侍他洗漱完畢,才用過了早膳,於大夫便來了。診過脈後,他微微皺了皺眉。
“怎麼回事?比剛回來時還不如。以往去了山上回來都慘不忍睹,這次瞭然老和尚給你吃了什麼神丹妙藥了,或者是你帶去的那位公子本身有什麼神奇的魔力,倒調養的脈息平穩,臉色紅潤。只是怎麼才這幾日,身子卻又回去了?憂思過甚,勞累過度,可是碰上什麼煩難的事了?你那位沐公子呢?”
一臉濃密的絡腮鬍,也掩飾不住於大夫滿臉的關切。這麼些年來,他看着他長大,看着他在這勾欄畫苑裡獨自掙扎,他們之間早超越了大夫與病人的關係,更何況,他還是她的兒子。 更新楊柳第十四章
“你看上去精神倒不錯。我聽聞你想脫離這平康里,可是真的?那個沐公子人還好,我也打聽過,是個實誠孩子。你跟他離開這裡,兩人平平靜靜地過日子,這纔是長久之計。你若再不像如今這般黑白顛倒,作息無常,要不了三兩年,我便能把你的身子調理回來。到時候再沒病沒痛,和和樂樂,踏踏實實地過日子,該多好,你父母在九泉之下,也該明目了。”
說得入情入理,彷彿是一個親戚長輩,要嫁侄女一般,楊柳不覺失笑。
送走於大夫,楊柳便讓人拿了些青菜葉子,親自喂雪兒。從清涼寺回來的時候,楊柳便把雪兒也帶回來了,有事沒事地讓人抱過來逗弄逗弄。
小雪兒的傷早就好了,只是受過傷的腿,跑跳起來到底不如從前,可就是這樣,野慣了的小傢伙,調皮地逃竄起來,也經常能弄得吟風館雞飛狗跳的。只有在它吃東西的時候,最爲乖順可愛。
楊柳閒閒地靠在暖榻上,帶着寵溺的微笑,望着一團雪白的小雪兒一抿一抿地吃着青菜葉子,偶爾還戒備地望楊柳一眼,似防他來搶奪。這時的楊柳心情總是很好的,有時還對着雪兒說兩句:“你就吃你的吧,以爲誰都像你一樣沒眼光,放着水陸珍饈美味佳餚不吃,卻啃那沒人睬的爛菜葉子。不過也難怪你防備,這世道,山珍海味易覓,粗茶淡飯難得。”
小憐在一旁抿嘴而笑,在她家那邊,要是捕了只兔子,早就放血褪毛,放鍋裡煮了。哪有像公子這樣,費盡心力地幫它治傷,好吃好喝地供養,還和顏悅色地陪着說話玩樂。
“小憐你笑什麼?不會是在算計着要把雪兒煮了喝美味的兔子湯吧?”
“啊!”小憐嚇一跳,公子怎麼知道她想什麼,頓時尷尬得滿臉通紅。
“果然讓我猜着了。雪兒雪兒,連你小憐姐姐這樣善良的人,都打量着要吃你的肉喝你的湯呢,更何況滿世界的大灰狼了。你以後可得小心了。”
小憐嬌羞地喊了一聲:“公子!”正要再爭辯兩句,便聽門外一個聲音道:“公子,吳老爺一早來了,問公子方便不方便見他一面。”
小憐“嗤”笑一聲道:“必是爺又給他臉色瞧了。”
楊柳笑嗔她一眼道:“你一個小姑娘家知道什麼。”
吳遠道與黎詩云兩個,分分合合相互糾纏了十幾年,其中的恩怨哪裡是外人可以看得懂的。十幾年前吳遠道憑着與老國舅家的關係,控制了整個江南的茶葉絲綢生意,年輕有爲,意氣風發,曾經一擲千金,要買下黎詩云,買個院子養起來。黎詩云當時一心只在嘯月堂,吳遠道的幾兩銀子還沒看在他的眼裡,十分堅決地拒絕了他,自認失了面子的吳遠道與黎詩云一度爲此鬧得很僵。就在吳遠道一個一個地往家裡娶姨太太,生下一個個兒子的時候,黎詩云卻在風月行裡做的風生水起,闖出自己的一番天地,連後來吳遠道的生意,也經常要藉助黎詩云的關係。這幾年老國舅自顧不暇,吳遠道的生意也越發的難做起來,他藉助黎詩云的地方就益發的多了。兩人的地位勢力的改變,也直接影響到他們關係的改變,最直接的反應就是吳遠道在黎詩云面前的聲氣越來越弱,而黎詩云卻開始動輒甩臉子使性子了。
四十出頭的樣子,舉止儒雅,雙目有神,冷靜沉穩,處變不驚,一看便是個慣於發號施令的上位者。這樣一個人,有事沒事便來嘯月堂,討黎詩云一頓痛罵,自然不會僅僅爲了生意。而黎詩云對他,每遇芝麻綠豆般的小事便大發雷霆,不依不饒,真撞上大事又殫精竭力,爲他出謀劃策左右斡旋,顯然也不是他嘴上說的,吳遠道只不過是他的一個普通恩客那麼簡單。
“我不知又如何得罪他了,約好了今日一起出去,他不僅變卦了,索性連面都不願見了,越來越無理跋扈了。”吳遠道喝了一口茶,便迫不及待地對楊柳控訴,顯然也是氣急了。
楊柳心虛地轉開眼,雪兒正吃飽喝足了了,蹲着圓滾滾的身子,好奇地瞧瞧這個瞧瞧那個,偶爾在原地蹦躂兩下,搖頭擺尾,煞是可愛。心滿意足的雪兒,對吳遠道的煩悶視若無睹,而楊柳,他卻不能不管。
這次黎詩云生這麼大的氣,大部分都是與楊柳有關,吳遠道只不過運氣不好被遷怒了而已。從黎詩云知道楊柳去清涼寺帶着沐桐開始,他便鼻子不鼻子,眼不是眼地見人發火了。待他知道了他們在清涼寺發生的一切,又加上楊柳最近正做的一些事,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幾日甚至連話也不再與楊柳說了。
聽了吳遠道的抱怨,楊柳只得耐心地開解他,並主動地問他生意上碰上什麼麻煩,指點他應該找誰誰幫忙,找誰誰疏通。直聊得吳遠道由氣轉樂,由怒轉喜,連聲讚歎要是楊柳行商,就沒有他們什麼事了。
兩人正聊的歡喜,不妨黎詩云掀簾進來,怒氣衝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