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乖，朵朵很聽話，木頭哥不要生氣……”朵朵手足無措的哄着塗苜，小貓一樣蹭着塗苜臉頰。
那副“全世界我只聽你的話”的表情取悅了塗苜，心下一動，伸臂將朵朵摟進懷裡。
“笨蛋！”
嘴上仍然不饒人，心卻軟了。
沒用的自己，塗苜自暴自棄的想着，只能把這些歸結於自己的心不夠硬，遺傳了心軟的媽媽而不是狠心的爸爸！
“你以後再敢隨便聽別人的話，我就再也不要你了！”惡狠狠的警告。
“朵朵很乖……”朵朵慌恐的做着保證，“朵朵都聽話。”
“睡覺！”塗苜把那顆毛茸茸的頭按在自己肩頭。
朵朵得到原諒，放心了，不一會就閉上了眼睛，頭滑下塗苜肩頭，平躺着睡着了。
塗苜完全沒有睡意。
關了燈後，翻來覆去地靜不下心來，最後終於側身面對朵朵。
黑暗中對方的面容模糊不清，淡淡的月光覆在那張睡着之後更顯單純的臉上，有種奇異的，觸動人心的溫馨和可愛。
塗苜心頭一動，就傾身吻了上去。
那臉蛋軟乎乎的，還透着暖。
親完朵朵之後，塗苜的心跳有些急。
他迅速躺回了原處，怔忡的凝視着頭頂那還殘留着淡淡綠色光暈的吊燈。
大腦混沌一片，完全搞不懂自己剛剛的所作所爲，到底是出於怎樣的心態。
更恐怖的是……
“木頭哥……”
他耳邊居然響起了朵朵那含糊的明顯帶着睡意的嗓音。
“剛剛是你親我的嗎？”
這笨蛋居然沒睡着！
塗苜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
他不是第一次親朵朵，甚至比這親的更過份的都有，小時候朵朵吃糖，被他強硬的用舌頭勾出去，豈不是更過火的?
但那時候，他的心情和現在不同，那時是毫無雜念想照顧好朵朵，現在……
黑暗中，塗苜僵硬着，突然有些理不好自己的心情。
直到被窩裡冰冷的手被朵朵握住，他纔回過神來，略略詫異地歪頭，瞥向朵朵。
“這是老師教我們的禮節嗎？”
“……禮節？”
“對啊。”朵朵是困了，昏昏欲睡地半睜着眼，耐心解釋，“外國人的禮節。”
塗苜心虛地扯扯脣角，他沒想到不用自己找藉口，朵朵就自動幫他找了。
“藍眼睛，高鼻子的外國人。”朵朵湊過來，柔軟的頭髮輕輕觸碰他的頸間，清新美好的洗髮水味道撲鼻而來，“他們說晚安的時候，都會親對方。”
塗苜閉了閉眼，含糊應聲，“對。”
於是，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感受到臉頰被柔軟的脣瓣輕觸。
那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忽略的感受。
難怪朵朵會醒過來。
如果是他被人偷吻了，他一定也會瞬間醒來。
塗苜揉上還殘留着溫度的臉頰。
那觸感太過美好，好到讓人難以忘懷，同時又因爲觸碰禁忌的心虛，有着濃濃的心悸。
他伸手撫上朵朵暖暖的臉頰，手指在朵朵下巴上輕輕摩挲。
突然很想再親一次。
朵朵卻摟住他挨在身邊的手臂，湊過來小貓一般靠在他肩膀上，沒一會兒就又睡了過去。
塗苜卻再也睡不着，失眠了幾乎一整夜，悲哀的理清了自己的想法——他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林朵朵了。
這可能是件很慘的事情。
他不嫌棄朵朵笨，但他在意朵朵因爲笨而不懂情愛……
同樣一張牀上，同樣是陰雲籠罩的一天，塗苜伸出手，看着掌心的紋路出神。
當初擔心的事如今成了現實，他和朵朵該如何走下去呢?
……
塗輕語帶朵朵在弟弟家陪塗憂玩到很晚，才決定送朵朵回去。
到了單元樓下，朵朵還惦記着看塗苜一眼。
“輕語阿姨，我想看看木頭哥……”
塗輕語捨不得見朵朵可憐兮兮的模樣，無奈的嘆了口氣，“好，阿姨帶你上去。”
一想兒子把朵朵惹哭成那樣，塗輕語就不放心，拉着白莫寒帶朵朵一起上樓。
塗苜還沒睡，見三人進門從牀上坐起來。
“朵朵想看看你再回去，好好哄朵朵，不準再欺負她了。”塗輕語把朵朵推進門，鄭重囑咐道。
“怕我欺負她的話，就不要帶她來找我就好了。”欲門關的時候，塗苜冷冷的聲音傳來。
塗輕語一聽就有些火氣，她本也不是脾氣多好的人，更不是溺愛孩子的人。
“你這話什麼意思?朵朵在你就得欺負?塗苜你最近是犯病了麼?”
塗輕語挽起袖子準備過去和塗苜好好理論一下，被白莫寒擡手攔住。
“姐，先帶朵朵出去，我和塗苜談。”白莫寒微笑，語氣是安撫的隨和。
塗輕語轉頭看他，彷彿不認識似的。
印象裡白莫寒好像從沒出面管過孩子。
相愛多年，白莫寒只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看出塗輕語在想什麼，朝她笑笑，餘光瞟向朵朵站着的地方。
“你和塗苜吵起來的話，朵朵會被嚇到的。”
塗輕語順着看過去，見朵朵可憐又期盼盯着塗苜的模樣，心中一軟，點頭應了，“那你好好說，說不通就給他點教訓。”
說着，揮了揮拳頭示意。
她雖然不奉行體罰孩子，但有時候孩子太過份，給點教訓也應該，更何況塗苜都不算孩子了。
今天這傢伙真有些把她氣到。
塗輕語過去哄了朵朵幾句，纔將人哄出去。
門關上，房間裡只剩下白莫寒父子二人。
白莫寒低頭看了眼腕錶，時間不早，“我長話短說，你若是真的喜歡朵朵，我可以出面和林婉白說，但現在朵朵還小，你不準再做別的事。”
塗苜先是一驚，詫異白莫寒知道他的心思，隨即瞭然，這男人一向洞察人心。
“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我的事了?”他冷眼看着白莫寒。
“我只是不想你的事影響到大家。”白莫寒看着塗苜的目光也很冷漠，“你今天已經把媽媽氣到了，我不希望以後再發生這種事。”
塗苜瞭然。
這男人是恨上自己今天頂撞塗輕語了。
也是，他從來都將媽媽當心頭肉一般護着，捨不得別人傷一分一毫，這其中自然也包括自己和塗憂。
“一會媽媽會讓你和朵朵道歉，你不準再頂撞她。”白莫寒又冷冷加了一句。
“我不要。”塗苜堵氣的拒絕。
他從小到大都沒和人道過歉，更何況是對朵朵?
明明就是那個笨蛋不懂他的心情。
“你可以不聽我的話，我會現在就上樓去告訴林婉白，你對朵朵做了什麼。”白莫寒面無表情，“你猜猜林婉白知道後會怎麼做?她會帶朵朵搬離這裡，讓你永遠都沒有機會再接近朵朵，還是你厭煩了，覺得這樣更合你心意?”
“我沒有！”塗苜心急的否認。
他是很生氣沒錯，但是從沒想過……
從沒想過要永遠離開朵朵。
即便朵朵讓他很灰心，但那些也大多是氣話，他冷落朵朵很大程度上是想逼她認清自己的重要性，也喜歡看朵朵哄自己的模樣……
“我不管你想怎麼樣，都不準再頂撞塗輕語。”白莫寒拋出自己的底線。
塗苜也漸漸意識到自己的遷怒不應該，臉色忽青忽白的，半晌才憋出一句，“她……她什麼都不懂……”
“不懂什麼?”白莫寒被他沒頭沒腦的一句弄的不是很明白。
“不懂愛情！”塗苜惱羞成怒的看着白莫寒，這男人是故意的嗎?非要他說的這麼清楚?
“她是傻子，不懂很正常。”白莫寒理所當然的說。
“不准你那麼說她！”塗苜怒了，將白家人典型護短性子表現的淋漓盡致，自己怎麼說怎麼欺負都沒關係，換成別人就不行。
“她根本不懂什麼是喜歡，她……她和別的男人一起出去！”
塗苜心裡堵的厲害，卻沒人可以傾訴，雖然他並不認可白莫寒，但也要承認爸爸很聰明。
矛盾重重之下，一說便有些止不住。
“我和她說什麼她都不懂，每個人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她根本不覺得我是特別的……”
說到最後，塗苜多少有些挫敗。
白莫寒皺眉看着兒子和自己傾訴心事，這種感覺有些奇妙。
塗苜從小到大都奉行自己的事自己處理好，從不對任何人示弱，這似乎是第一次。
和別的男人一起出去這件事踩了白莫寒的雷點，但不是塗輕語去做的話就沒關係。
將塗苜說的話在心中略略分析了一下，白莫寒道，“你可以不讓她和別人出去，反正她很聽你的話。”
塗苜擰眉看着過來。
白莫寒欲言又止，心裡的另一些話沒有說。
朵朵腦子缺根筋，還習慣聽塗苜的話，想生米煮成熟飯簡直不能更容易，綁在身邊不讓她出去見誰，她就能不出去見誰，這有什麼難的?
當初知道自己喜歡塗輕語，他在心裡認定了人只能是自己的。
後來的步步緊逼也都隨着自己的性子來，白莫寒心裡覺得，就算得不到塗輕語的心也沒關係，只要把她牢牢和自己綁在一起，綁在自己身邊。
她早晚會喜歡上自己。
就算一直喜歡不上也沒關係，別人同樣沒機會得到她的喜歡，早晚還是自己的人。
她想要的，自己都可以給，除了自由。
白莫寒的愛簡單粗暴，理解不了塗苜的掙扎與期盼，在他看來，把人上了，再找個機會被林婉白髮現，答應娶朵朵不就行了?
反正朵朵腦子不清楚，比起那些不知根底、可能只爲了錢財一時貪心纔對朵朵好的人，塗苜可靠多了，林婉白無論多不願意，到時都會同意。
不過這些話白莫寒自是不會說出來，他擔心到時候塗苜把自己供出來，塗輕語一定會生好大的氣。
“你怎麼能教孩子這種事情，有點爸爸的樣子嗎?”塗輕語一定會這樣說，連說話時的表情白莫寒都想像的到。
想着那人氣呼呼卻沒什麼威懾力指責自己的模樣，白莫寒無心在房間裡多留，對塗苜道，“如果媽媽上來要你道歉，就道歉。”
塗苜顧忌着他會告訴大家真相，沒有反駁。
白莫寒開門出去，下樓。
塗輕語和朵朵客廳的沙發上坐着，正在哄朵朵吃葡萄。
“朵朵乖，吃一點，你在小憂家就沒吃多少東西。”
朵朵聽話的接過來，目光卻忍不住向樓上張望，見到白莫寒下樓來很高興，站起來期待的看着。
塗輕語無奈的摸了摸她的頭，問白莫寒，“說的怎麼樣?”
“他知道錯了。”白莫寒笑了笑。
塗輕語沒想到他真能說的動塗苜，雖然不可思議，但是是好事。
兩人把朵朵送上去，塗苜不再懶洋洋的躺在牀上，而是下牀走到朵朵身邊來。
朵朵怯生生的捱到塗苜身邊，“木頭哥。”
塗苜輕恩一聲，沒有拒絕她搭上來的手臂。
“好好哄一鬨朵朵，不準再欺負人，我和爸爸先回去了，一會記得送朵朵回家知道嗎?”塗輕語囑咐。
塗苜點點頭。
還算老實，塗輕語見狀放心的離開了。
門一關上，塗苜就撥開朵朵的手。
“木頭哥……”朵朵有些着急的再次挽上來，小心翼翼的問，“你又生……生氣了嗎？”
對方的眼睛乾淨明亮，看了那麼多年，塗苜非但沒有習慣，反而越來越被它勾引。
他乾咳一聲，不自在的別開視線，故意惡聲惡氣道，“你以後不準再見顧橫波，離他遠一點，不然我就一直生氣，再也不理你。”
塗苜知道說這種話的自己很幼稚，極其幼稚。
但是白莫寒的話提醒了他一點，不管怎麼說，他最討厭的都是朵朵和那個顧橫波在一起。
朵朵可以不明白他的喜歡，但不能和顧橫波親密。
這樣自己多少可以少氣一點，然後再讓朵朵慢慢明白。
她現在還小，是的，才十六歲，腦袋比別人笨，發育肯定也要比別人晚。
無論何時，等到她突然開竅的那天，身邊只有一個自己，那麼她第一個喜歡上的肯定會是自己。
塗苜這樣想着，多少疏散了些之前造成的不快，看着朵朵楚楚可憐的望着自己，抑制不住的有些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