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突然,高娃的速度又太快,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只有我離得最近,又曾見過她從裙子底下取出弓箭對人亂射的情景,所以雖然也意外,卻更快反應過來。
一個閃身,擋在了弓前。
嗖!
當!
黑色羽箭,一下子正中我胸口。
只覺胸口上傳來一下巨震,那弓上的力量好強,絕不輸於任何長弓,我被它射出的箭上帶起的大力,撞得悶哼一聲向後仰倒。
“阿躍!”倒地的一瞬間,我看見雷豐瑜瘋了一般撲上來抱住我,用已經不似人的聲音的聲音,從喉嚨深處嘶吼出一個名字。
十幾年的時間,好像剎那間在眼前跳躍重疊。
那個當年在刺客刺殺中,奮不顧身擋在自己身前的身影。
那個在臥虎關上,爲了讓自己遠離危險,他自己卻中箭倒下的身影。
與眼前這個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阿躍!”夢靨顫動着心房,除了緊緊抱住這個人,語不成聲的喊着那個名字,雷豐瑜完全被自己嚇住了,傻愣在了原地。
高娃本沒想真傷人,這一箭算準了只是像射月兒時一樣,會擦着頭皮飛過去,卻沒想到央金會跳出來擋箭,見央金中箭倒下,也給嚇住了。尖叫一聲,丟下弓,掉頭就跑。
腳步聲響,人影晃動,大批侍衛迅速行動,抓人的抓人,安排佈防的佈防。
“御醫,快傳御醫……”安慶這時也不鎮定了,踉踉蹌蹌的往外跑,去找御醫。
這個時候還得說是東嘎將軍,他久經沙場,這種挨刀中箭的事見的多了,鎮定如斯,那一箭入體他就聽見聲音不對,走過來扯開我的衣襟查看。
箭釘在了一個小圓盒子上,那是傑布送我的那盒雪蓮花的盒子,盒子是銀質的,內裡中空,箭擊中了盒子,擊穿了上面的蓋子,箭頭卡在了盒體裡,我則毫髮無損。
“好小子,你可真能嚇人!”東嘎將軍說道。
我咧了咧嘴,被那一箭撞中胸口,雖說沒傷着皮/肉,卻撞得我胸口生疼,一口氣憋住了,堵得我眼冒金星。
東嘎將軍伸手在我胸口推拿了兩下,見沒有傷着骨頭,但怕有內傷,道:“你躺着別動,我給你拿點酒去。”
我於是躺着沒動,雷豐瑜也不動,雙眼發直,嘴裡喃喃着不知道嘟囔什麼,我於是用力一怕他肩膀:“陛下!”
雷豐瑜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回過神來,只覺得全身虛脫,一身冷汗已經溼透了衣衫。
於是,我們兩個一個躺着,一個跪坐在地,相對的喘着氣緩着。
過了會兒還是我先緩上來,從他懷裡爬起來。
不過雷豐瑜還沒緩上來,臉色煞白煞白的,幾次想從地上站起來,卻又都腿軟的跌坐回去。
“出去!”雷豐瑜對涌進來的侍衛擺手,大概他這個樣子不想讓人看到。
那些侍衛都出去了,只剩下我跟他。
我看他坐在地上,絲綢袍子都沾了灰,走過去把他扶起來,扶到椅子上坐下。想要退開的時候,卻發現他的拳頭捏的死緊,有血從指縫裡滲出來。
這個人!哎!
縱然他是皇帝,天下無所不有,但有時候看他卻又讓人覺得可憐。
“這,這……”我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他,突然想起次仁的辦法,遂抓起他的手,把那盒雪蓮花遞過去,“你吃。”
“嗯?”
盒子被穿了個洞,能看到裡面一朵一朵的雪白色的花球,雷豐瑜攤開握得過緊,被自己的指甲傷到出血的手掌,接過了那個盒子。“這是什麼?”他的聲音還是有抑制不住的顫抖。
“雪蓮花。”我想分散他的注意力,他就不那麼傷心了,於是滔滔不絕的介紹起這雪蓮花的功效:“我們吐蕃人喜歡用它泡茶泡酒,燉雞燉肉也行,女人吃了能調養經血,男人吃了,可以補腎壯陽,治療陽痿早泄。”
雷豐瑜:“……”
“不光治陽痿,也治腎虧……”我說的很帶勁,全沒有看見雷豐瑜那眯起來的眼睛。
直到雷豐瑜忍無可忍的說道:“朕不腎虧,朕龍精虎猛的很。”
呃!
我們吐蕃人說話都是直來直去的,沒有影射什麼,真的沒有。“我……”我還想解釋一下。
雷豐瑜緊接着一句話,讓我一個字也不敢說了。他說:“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我就讓你現在就試一試,我的腎到底怎麼樣。”
我立刻閉住了嘴,但卻把眼睛一眨一眨的。我自己沒看過我這個表情,但知道只要我這麼眨巴着眼睛,就算幹了錯事強巴也不會生氣了。雖然其實我沒幹什麼壞事,但是他傷心了咩。
“不許眨眼睛。”雷豐瑜好像還是很不高興,“以後不許對人這樣眨眼睛。“
“嗚嗚……”我哼了哼,格桑花委屈的時候就是這樣。莫名其妙的被兇了咩!
“也不許哼。”雷豐瑜又說。
啊呀,這什麼事!好吧,傷心的人有理,不能跟你計較咩!
哎!雷豐瑜卻比我先嘆了口氣,好像很無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峰。然後說道:“戎狄公主你不能娶,你要是真喜歡女人,我會……我會……我會……”會了半天他也沒會出什麼來。
一擡眼看見我瞪着他看,“怎麼這麼看着我?”
我不出聲繼續看。不讓說話,不讓眨眼睛,還不讓哼哼,我當然就只能這樣看着了。
然後雷豐瑜就與我一起對看,看着看着雷豐瑜的臉慢慢恢復了紅潤,甚至比平時更紅潤了起來,
“你是故意的吧?”他說道。
我笑了,我只是想讓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能夠開心,不開心的時候我就會想辦法逗他們開心,就像我哄達瓦、哄梅朵、哄傑布,哄月兒,甚至哄高娃,他們開心的笑臉,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不管是皇帝還是差巴,也不管他是孩子,還是……,還是孩子,“哈哈!”
“哈哈哈哈……”雷豐瑜笑着站了起來,這會兒腿不軟了,聲音也不抖了,可是這什麼架勢?
他向我步步逼近的架勢。
他的氣勢我如何能企及,不由自主的步步倒退。
很快我的後背就抵到了牆上,無路可退了。雷豐瑜逼到近前,與我幾乎貼在一起,他一隻手按住我的肩膀,然後低下頭,臉幾乎湊到我的臉上,溼乎乎的熱氣噴在我的耳邊,“下回可不要這麼勾/引朕了,就只怕真個一不小心引火上身,你這小身板受不住啊!”
說完,雷豐瑜挑眉一笑,一甩袖子,轉身走了。
我哀嘆一聲,我賠上一盒雪蓮花,弄得還好像是我調戲了他,這什麼事啊?
我哀嘆着,哦,我想起那隻被我放掉的小狐狸後來做了什麼,他回頭看了看我,然後一撅屁股,對我放了個奇臭無比的屁!
“呵呵。”我笑了起來。高原的精靈!中原的精靈!神明總是有所偏愛,將許多美好的東西,獨獨賦予他所鍾愛的精靈。優雅、美麗,以及那水汪汪讓人憐惜的憂傷。這樣的精靈,即便不講理的在你頭上拉屎,你也生不起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