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劍盯着我的胸口看了又看,好像恨不得在上面看出兩個窟窿來。
洪良辰又跟他嘀嘀咕咕的說了一陣,周劍才沮喪的嘆了口氣,對我一抱拳,“小兄弟,對不住。”又轉向白瑪公主和傑布太子,“陛下已經安排下沿途州縣接應太子和公主的官員,以及食宿供給,請太子和公主安心起程。”
“多謝周侯爺。”白瑪公主說道。
雙方又說了些場面話,周劍的兵馬列隊兩旁,讓開了路徑。
我們由此正式進入中原境內。只是走出很遠,我好像還能感覺到背後被人緊緊盯着的目光。
……
周劍這件事情之後,倒是好久沒再出現什麼狀況。因爲知道了漢人有這種扒男人衣服的怪癖,軍紀軍容更加在意,夜晚入住驛站都加強了戒備,有事情需要與中原的官員接洽的時候,都選那長相最粗糙最醜的去,如此果然相安無事。
入中原時正是中原春播的時節,我們看到大片大片的耕地,地裡整齊的秧苗,還有耕種的百姓。
穿過鎮子時,能看到鱗次櫛比的房屋,酒旗飄飄的酒肆,偶爾見坐在樹下讀書的少年,和追着我們的熱芭,拍手嬉笑的孩童。
我把這一切我所見到的,用炭筆繪在紙上,在經過大城鎮的時候,請鎮上的商行代爲轉送回吐蕃,交給巴桑大人。
我在邏些不少時日,在巴桑大人手下又做工,知道哪些商行在邏些有分號,也清楚哪些商行在與巴桑大人負責的關市進行貿易,這樣的事情自然可以請託他們。
前行,再前行,在最初的新奇過後,路途開始變得有些漫長,而且枯燥。
“央金,你說離京城還有多遠吶?”傑布早沒了剛離開邏些時的勁頭,百無聊賴的騎在馬上問我。
我能說什麼,只能搖頭。
“再有人來扒央金袍子的時候,大概就快到了。”白瑪公主說道。天氣熱了起來,馬車裡悶熱,白瑪公主幹脆也棄了馬車,騎馬前行。
聽了白瑪公主的話,我心裡突然有點嘀咕,最近兩天,似乎總感覺有人在盯着我,但又找不見是誰。難道說還是那位洪大人?
我轉頭看看,洪良辰騎馬走在白瑪公主身後,他老婆都不坐馬車了,他自然也騎馬了。
他此時當真在偷看着我,然後又看看白瑪公主,不知道想到什麼,嘆了口氣。
說起洪良辰,一路上他都在觀察央金,但沒有看出任何有別於其他差巴的破綻。而對於白瑪的心機智慧,他也纔剛剛有了新的認識。
在他從第一眼見到央金的震驚中恢復過來的時候,白瑪親自帶他確認了央金不是龍皇后,然後白瑪要求他將這件事先暫緩幾日向皇帝呈報。
洪良辰當時還不明白白瑪的用意,直到看到白瑪在離開邏些後,將央金安排在傑布身邊做貼身護衛,再聯想到守邊的將領是周劍時,才明白了白瑪的用意。也明白了白瑪讓緩幾天,等待的是個什麼時機。
如果自己一封奏報呈上去,找龍皇后已經找到急紅了眼睛的雷豐瑜,肯定第一時間就會八百里加急派人來,別管是與不是都要把人先帶回京城。
但如果有兩封奏報先後不差多少時間的到雷豐瑜手裡,情況就不一樣了。兩封奏報,都說在吐蕃見到一個長相肖似龍皇后的人,然後都經證實確定不是龍皇后。
那麼效果就不會是第一種了,正如兵法上所言,一鼓作氣,二而衰。
將央金安排在太子身邊,保證了周劍必然能看到央金,不然五千兵馬中,還真保不準就沒注意,然後周劍是侯爵身份,又是邊關守將,他有給雷豐瑜送加急密信的資格,同時他也是雷豐瑜信任的人,是比自己更熟悉龍躍的人。
這個人見過央金了,自己的信就可以呈送了,因爲周劍的信也一定後腳就在路上了。
結果正如白瑪所料,兩封信如泥牛入海,沒有了下文。
而這樣安排的最終目的,就是爲了央金能跟傑布一行一起入京。
當雷豐瑜真親眼見到如此相像的一個人,不知道會作何反應。如果說是龍顏大悅的話,白瑪就可以趁着雷豐瑜高興,爲傑布此行討些更多的便利和優待。但如果說是龍顏震怒呢,也有白瑪和傑布以及整個使團在,也至少能保得央金平安無事。
洪良辰不禁感嘆,“政治和權術這種東西,真不是有個腦子就能玩得轉的!”
這時,隊伍的前面傳來一陣騷動。
“去看看怎麼回事?”洪良辰命人前去查看。
那人不多會兒回來,“啓稟大人,前面有百姓圍着看熱鬧,堵住了路徑。”
“這地方官員怎麼做事的?怎麼不派人維持秩序?”
因之前有過幾次因好奇的百姓圍觀而阻塞了道路的事,洪良辰也沒太在意,只讓東嘎將兵士分列在隊伍兩邊阻擋圍觀人等,以免衝撞了太子和公主。
噼裡啪啦!突然響起了爆竹聲。
只見前方一隊由披紅掛綵的百姓組成的秧歌隊,放着鞭炮,踩着高蹺,扭着秧歌走來,爲首一人大聲說道:“也請遠道來的吐蕃客人,看看我們中原百姓的歌舞。”
踩高蹺的,還能踩着高蹺翻跟頭、頂碗、轉盤子的耍雜技,真是挺有趣的。
見對方沒有惡意,東嘎等人也都放鬆了下來,傑布太子更是好奇的打馬走出隊列去看熱鬧。我作爲太子的貼身衛士,自然緊跟在他身後,也出了隊伍。
噼裡啪啦!高竹竿上挑着鞭炮一路的放着,帶起的硝煙迷迷濛濛的。
當兩個隊伍擦肩而過之後,東嘎將軍重新整隊,清點人數,卻發現少了一個人,不是白瑪公主,也不是傑布太子,而是央金。
“央金呢?央金不見了!”
……
在與民間秧歌隊伍擦肩而過的時候,我在硝煙氣味中,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奇異的香味,然後突然我覺得腦子裡一陣昏沉,身體不由自主的向馬下倒去。
一隻手臂將我撈起,夾在了腋下,然後迅速混入了秧歌隊伍裡,又不慌不忙的跟着秧歌隊伍漸行漸遠。
我的頭昏沉,但意識還清醒,可想要大聲呼救,卻張不開口,身上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任憑那個人夾着我離開了我的隊伍,卻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