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名叫‘狀元地’,是漢人開的,裡面賣的據說是中原水鄉江南特有的菜式,請的是江南的名廚。酒樓裡的佈置也是各種精緻舒適,連椅子上的墊子都是江南的絲綢。
這裡的價格自然也貴得驚人,別說是差巴,就是這邏些的貴族老爺們,也不是尋常能吃的起的。
今天這裡卻坐滿了人,男女都有,各個身着節日盛裝,華貴尊榮無比。他們喝着酒,聽着店裡琴師演奏的江南絲竹,間或看看外面熙熙攘攘的熱鬧。
但現在他們都停止了吃喝,一個個恭敬的站着,噤若寒蟬。
只有最中間一席的一個身穿淺黃色的織錦長袍的青年男子還坐着,只是他的神色非常的嚴肅,看着地上跪着的一男一女兩個孩子。
周圍一片靜默,連絲竹都收了。
吧嗒!是男孩子臉上淌下的汗水滴在了地上,嗚!女孩子扁着嘴想哭,又不敢哭,鼻子裡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傑布。”男人開口說道:“你從小被慣壞了,只道人人都贊你聰明,你就真以爲自己聰明的不得了了?不過是因爲你的王子身份,所以那些奴才們都奉承你。今天我讓你帶着妹妹去街上走走,是爲了讓你知道知道百姓的生活,瞭解瞭解民生疾苦。你呢?耍你的小聰明,招搖賣弄於街市上,結果卻被個差巴弄的灰頭土臉。”
“父王我知道錯了。”傑布拜伏在地。
原來這個青年男子,就是吐蕃王朝現在的贊普,即吐蕃王——鬆贊貢布。這個男孩兒就是鬆贊貢布唯一的兒子,太子鬆贊傑布。而跟他一起的小女孩是鬆贊貢布的小女兒,卓瑪公主。
“不怪哥哥,是那個差巴太放肆……”看哥哥被訓,小女孩兒嗚嗚着說道:“一個差巴怎麼能用跟我一樣的……”
“你給我住嘴。”鬆贊貢布更怒了,指着卓瑪道:“你已經驕縱得不成樣子了,難道你姑姑給你請的中原的先生沒有教過你,君子莫大乎與人爲善嗎?你堂堂公主,何必跟個賤民一般見識。”
“哇!”卓瑪到底還小,被她父王一訓,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啊呀,是誰惹哭了我的小心肝寶貝啊?”隨着一聲問詢,店門打開,一個身穿雪白長袍,體態豐盈,氣質雍容的女人笑着走進來。
“阿姐。”一見這人,鬆贊貢布親自起身相迎,“不是說想要躲清靜,怎的又來了?”
“一旦回了中原,想不清靜都難了,還是來跟你們湊湊熱鬧吧。”來的正是回吐蕃省親的白瑪公主。此時護送她回來的雷龍戰騎們都已經回中原去了,她是因爲她的丈夫禮部尚書洪良辰還要跟鬆贊貢布商談兩國互開關市的一些具體事宜,所以就陪同留下來了。
白瑪在鬆贊貢布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拉起了小卓瑪,一邊給她擦着眼淚一邊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卓瑪將剛剛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雖然孩子小,說的難免顛顛倒倒,好在本身沒多複雜,白瑪也聽明白了,轉頭問鬆贊貢布:“這個差巴倒是有些特別,尤其問傑布那兩句話,細想想很有些道理,他是什麼人,可查了?”此刻央金早就帶着梅朵他們離開了,外面的街市又恢復了原有的買賣嘈雜。
“他雖是差巴的模樣,但衣着很乾淨,不是幹粗活的,手裡有銀錢使用,他女兒能用得起絲綢,不是尋常的差巴,肯定是你們哪個府裡的吧?”鬆贊貢布眼睛環視着他周圍站立的這些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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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過節,鬆贊貢布邀請了他朝中所有官員,在這裡飲宴慶祝,也就是說家裡能養這樣差巴的都在這裡了。所以他剛纔纔不急抓人,反正是跑不了的。
衆人中站出一個人,躬身對鬆贊貢布,道:“贊普,他是臣家的。”
“巴桑,果然是你,我剛纔就想着,也只有你家裡纔會養出這種無法無天的奴才來。”鬆贊貢布說道。
“是,是,臣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巴桑連連稱是。
“他叫什麼名字?”白瑪問道。
“央金。”巴桑恭敬答道。
“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啊!”鬆贊貢布想了想,“哦,就是前幾天你跟我說起的那個被打個半死也不肯把錢交出去的奴才?”
“就是他。”巴桑應道。
“怎麼回事?也給我說說聽聽。”看着兩個人打什麼啞謎,白瑪好奇的問道。
“上個月我那衙門裡的幾個後生使壞,發餉那日叫了兩個地痞潑皮去搶央金,結果那央金……”巴桑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白瑪聽完卻是嘆了口氣:“要是我吐蕃的百姓個個都能如他這般,戎狄人別說牛羊,就連個牛毛都搶不走了。”
鬆贊貢布卻哼了一聲,“都似他這般,我們怎麼管?差巴還不造反了?”
一擺手道:“那個央金,抽他二十鞭子。”
低頭想了想,鬆贊貢布又道:“不過阿姐講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我吐蕃貴族家養出來的男人,好吃好喝的卻都嬌慣的不似男人了,沒有幾個能披甲打仗的了。似這個差巴這樣的說不定倒能有些用處。”
他轉頭對一個高大強壯的中年漢子,說道:“東嘎,你回頭在差巴里面挑選些好手出來,單組一支兵馬,朕看看效果怎麼樣。”
“臣遵命。”東嘎將軍躬身領命。
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了,隨後繼續絲竹聲響,推杯換盞,今天發生的事只成了吐蕃貴族和官員們在林卡節上的一個小插曲。
也確實是個小插曲,幾天以後,這個小插曲就由天語的暗探送到了雷豐瑜手裡。
“不買的東西,又有什麼貴賤差別;必須買的東西,多少數量是必須,多少價格是必須。”雷豐瑜看着這份密報,連連點頭:“道盡了國計民生之根本所在啊!”
“鬆贊貢布是如何賞這個奴隸的?”在一旁一同聽着的高豐年,問道。
“賞了他二十鞭子,打了個半死。”雷豐瑜答道。
“哼,可有一個國家能靠愚弄百姓富強昌盛的嗎?要強國,就要廣開民智,要選拔人才啊。”高豐年惋惜不已。
“所以太傅才說他眼高手低。”雷豐瑜道:“似他這般,人才到了他手裡也屈才了。”
雷豐瑜丟下手裡的密報,對高豐年道:“好久沒出去喝一杯了。”
“那好,一起出去喝一杯。”難得雷豐瑜有這個心情,高豐年自然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