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緝隊員偵緝破案是伸張正義,難道端公捉鬼驅怪就不是懲惡揚善?直覺告訴我害死張雪的是一隻惡鬼,不將其繩之以法必將繼續作惡。偵緝員和端公的正義感驅使我下決心將荒溪中學兩起女生死亡的事情查清楚,給荒溪中學一片寧靜。
現場勘查是偵緝破案的源頭和主要支撐,也是端公捉鬼的首要程序,我雖然提取了嫌疑鬼的指紋、足跡,但現場很多情況還不清楚,我決頂先摸清現場情況。
當天深夜,我找到黃溪中學張校長,以復勘現場的名義,請他帶我到現場。進入女生樓,雖然有上百名朝氣蓬勃的學生陽氣壓制,但一股又一股陰氣不斷襲來。雖然才過十月,有的人還在穿短袖,但這股風吹在身上讓人瑟瑟發抖。上空的黑雲一朵接一朵飄過,不斷遮蓋月光,這是雲朵下端有惡鬼滯留的明顯標誌,我打開天眼,警惕地掃視現場。
什麼是天眼呢?就是能夠看清楚鬼怪的眼睛,目前端公的水平只發現世上狗和人有天眼。狗的天眼與生俱來,死亡時消失,狗平白無故地對着空無一人的夜幕狂叫,就是看見了鬼怪。人的天眼是依賴於雙眼,卻又存在於人的雙眼維度之外,其產生於胚胎,形成於嬰兒,三歲三月又三天時消失,它能夠看清楚鬼魂。很多嬰兒覺醒時平白無故地驚恐、哭泣,一般都是看到鬼怪了。端教、佛教、道教、巫術都能夠恢復人的天眼,其他教派怎麼恢復我不清楚,端教是在佈滿專用符紙的場所,通過三年三月三天不間斷的符咒和氣功修煉,三成人可以恢復消失的天眼,其後要天天用符咒修煉。這既是“鍾馗堂”端公的必修課,也是最枯燥的科,我當時差點沒有堅持下去。
我的眼光從張雪死亡房間的的窗子裡掃射進去,看到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鬼,類似於解放前的地主老財。他頭戴黑色禮帽,頭髮長至脖頸,身穿大紅綢緞長衫婚服,腳穿黑色手工布鞋,座在角落的太師椅上。面前跪着三個戰戰兢兢的女鬼,一個是張雪,一個是和張雪年齡差不多的女學生,一個是二十多歲、穿着讓我感覺是上世紀八十年代鄉政府工作人員的女鬼。跪着的三個女鬼頸部都套了鐵鏈、一端被那個戴禮帽的老鬼牽着。這個男鬼正在呵斥、毆打張雪,說如果再不從了它就將她打成肉醬喂狗。旁邊的兩個女鬼也在哭着勸說張雪,讓張雪從了男鬼,保住鬼命要緊,她們也是這麼過來的。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鬼居然虐待三個年紀輕輕、如花似玉的老婆,使用家庭暴力,如果不是偵緝任務在身,我當場就想收了他,解救三個女鬼孩。
我仔細查看男鬼的樣子,發現他那嶄新的紅色婚服上有十多道銳器捅刺的口子,還有暗紅的液體類東西流淌過,生前可能被人將胸腹、脖子等要害部位刺穿。一道三丈三尺三寸的金色光圈矗立在周圍,男鬼只能在光圈內活動。我斷定這個男鬼生前在這裡被人殺害,兇手作案時在殺人工具上使用了“沉屍符”。
師傅教過我如何認識和化解“沉屍符”,但一直沒有教我如何使用。師傅說,“沉屍符” 是一種十分陰險、同歸於盡的手法。兇手殺人時在作案工具上畫上“沉屍符”,被殺的人死後,魂魄活動範圍被限制在以斷氣的地點爲圓心、三丈三尺三寸直徑的範圍內,既不能到地府報到投胎,也不能走出被“沉屍符”限制的範圍。兇手當時如果不能脫身,被當場殺死或者被抓住後斬首、槍斃,其魂魄活動範圍也被限制在以斷氣的地點爲圓心、三丈三尺三寸直徑的範圍內。男鬼被下了“沉屍符”,充分說明兇手或者兇手的僱主與這個男鬼或男鬼的親屬生前一定有深仇大恨。師傅還說,“沉屍符”也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因爲長期被限制活動範圍,這個鬼魂的怨氣、功力將得到不斷集聚、提升,如果有人畜鬼怪闖入“沉屍符”的範圍,只要這個鬼魂願意,則可以輕易下手殺人,被殺者同樣受“沉屍符”約束。在端門之中,只有天師級別的人才會使用“沉屍符”。
至此,我明白了這個男鬼一定因爲娶老婆被人下了“沉屍符”。張雪及另外兩個被鐵鏈鎖住的女鬼的前輩一定有一個共同的血緣親戚,這個親戚就是殺死這個男鬼前身的兇手或者僱主。
爲了防止男鬼繼續殺人,我悄悄在這間宿舍門上畫了一道符,這裡四十八個時辰內不會發生人員死傷的案件。
調查走訪是偵緝破案的又一抓手,有了現場勘查的發現,必須將現場建築物和那個男鬼的來源,以及張雪等三個人的身世關係查清楚。
張校長,五十多歲,是當地土生土長的苗族漢子,對當地的風土人情瞭若指掌,對這個地主莊園如數家珍,還拿出了《荒溪志》佐證。這個地主莊園是清朝末年當地的大地主、張鶴琴所建,佔地兩百餘畝,四周是五米多高的圍牆,院內除了有當地一般家庭的設施以外,還有地牢、炮樓、繡樓、戲樓等。上世紀八十年代,當地政府將該莊園定位縣級文物保護單位,命名“張氏民居”。荒溪中學由兩部分組成,一部分是七八十年代修建的老校區。另外一部分是因爲當地留守兒童越來越多,很多打工農民就將子女送到荒溪中學住讀,原來的中學逐漸容納不下,當地政府將與中學一牆之隔的地主莊園糧倉借給中學做女生宿舍。當年秋季開學後,爲了提升次年初三年級升學率,學校又找到當地政府,將莊園緊鄰糧倉的偏房作爲初三年級拔尖成績女生的宿舍,沒有想到不到三個月,先後死了兩個女生。
張鶴琴是比較兇殘的地主,養育了七個兒子,一個比一個惡霸。張家雖然家業興旺,但人丁極不興旺,張鶴琴的七個兒子只有老幺生了一個兒子張彪,老大、老二、老三一直生女兒,老四、老五、老六一脈未生,到了孫輩這一代,偌大的家業就由張彪一人繼承。張彪比他們的爺輩和父輩還要兇殘,三十多歲就在當地當了僞鄉長,強買強賣、欺男霸女無所不爲,當地百姓恨之入骨,人人想得而誅之。但是,張彪隨時隨地有十餘個攜槍鄉丁護衛,自己莊園也購買了大量槍支,養了五十餘個家丁護院,像報仇的人一直近不了身。
張彪有一個佃農羅長弓,其老婆李氏在張家做下人。民國二年(1913年)的一天,李氏突然死在張家,張彪說李氏突發疾病,出了一口棺材錢讓羅長弓將李氏埋葬。羅長弓發現李氏渾身有多處青紫傷痕,到縣府控告,縣府也說李氏因疾病死亡,戰表沒有任何責任。但張氏庭院有下人悄悄告訴羅長弓,是張彪欲強姦李氏,李氏不從,被張彪打死的,羅長弓一家人恨不得吃了張彪,但實在奈何不得,只好忍氣吞聲,尋機復仇。
民國三年,已經有了十多個老婆的張彪看上了羅長弓十六歲的女兒羅氏,當即通知羅長弓三天後的九月初九上門娶親,並派人在四周監視,防止羅氏外逃。羅氏有一雙胞胎哥哥羅塹,身材、長相酷似羅氏,膽大心細,向父母提出他多次到張家交租,熟悉張彪的庭院結構,可以女扮男裝嫁進張府,趁新婚之夜刺殺張彪,然後尋機逃跑,舉家搬遷。羅長弓一家人明知羅塹此行兇多吉少,但與羅氏嫁過去百分之一萬掉進火坑受蹂躪相比,或許還有生還的希望,同意了羅塹“荊軻刺秦”。父子二人約定羅塹刺殺張彪後,從後門逃跑,羅長弓帶人到後門接應。
九月初九一早,羅長弓夫婦將男扮女裝、身藏殺豬刀的羅塹送上花轎。因爲張彪的妻妾太多,羅氏的洞房被安排在偏房,也就是張雪和羅娟死亡的房間。當晚客人散盡後,酩酊大醉的張彪淫笑着進入洞房,抱住“羅氏”就要親熱,羅塹假裝迎合,趁張彪擁抱他時抽出殺豬刀,連續刺向張彪的胸腹、脖頸等要害部位,張彪慘叫着倒在地上。門外聽牀的兄弟夥急忙撞開洞房大門,看到拿刀的“羅氏”和倒在血泊中的張彪,“殺人了,殺人了”的尖叫聲此起彼伏。羅塹持刀趕開聽房人,跑向後門,離後門不到三丈,聞訊趕來的家丁一陣亂槍掃射,羅塹當即倒在血泊中死亡。
當晚,張彪的家丁和官府大批人馬奔向羅家,欲抓捕羅長弓及其親屬,但遠遠地看到羅家一片火海,趕到羅家時,發現羅長弓及其三個弟弟四家人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尚在燃燒的殘垣斷壁。
至此,我確定那個男鬼就是殺死張雪的兇手張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