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說:“咦,你一提醒我纔想起,怪了,大約四、五個月前,正是盛夏時節,樹葉本應該鬱鬱蔥蔥,但那棵老柳樹開始不停地掉樹葉,還是向秋天一樣的黃葉子,現在可能早就是光禿禿的樹枝了。我看,這老柳樹死定了。村長說,過了明年夏季,老柳樹幹得差不多了就砍下來,改成樓板、木方,恢復我們寨子上的戲樓。”
母親說:“二娃,執法要依法保障人權,抓鬼要誠信保障鬼權,你答應柳樹精的事,一定要兌現承諾。”
我說:“母親,你放心,二娃絕對不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我今晚就和李梅、許華二去落實,你們千萬不要給其他人講。耕紅,皮皮、呦呦,你們在家裡陪着爺爺奶奶和瑤瑤,不要亂跑,免得嚇壞鄉鄰。”
午夜過後,寨子上住戶的燈光都熄得差不多了,我讓魯瑤瑤、耕紅在家中陪父母聊天,自己帶着李梅、許華二、皮皮和呦呦扛着鋤頭,提着水桶,揹着肥料,摸黑走向老柳樹。
小時候夜間從柳樹下路過,有月亮時老遠就看見黑黢黢的樹冠,如果月亮在我和柳樹的射線方向,因爲柳樹擋住了月光,很長一段路都是黑黢黢的、陰森森的,平添幾分陰冷。
當天是農曆十七,月朗星稀,月亮正處於我和柳樹的射線方向,成千上萬道月光從柳樹丫枝中射過來,把我們面前的道路照得如同白晝。
看來,柳樹精說自己性命將盡、父親說老柳樹將要枯死了都是真的,要不然月光也不會從柳樹丫枝中射出來。
我們走進柳樹,地面鋪滿了黃的、黑的、枯焦的柳葉;原本婀娜多姿的柳條如同病了三、五年的老嫗的枯發,整個柳樹也如同一個從草叢中鑽出來的披頭散髮的老嫗,百把個平方的樹冠上只留下稀稀拉拉幾片柳葉。
許華二說:“老闆,這還有哪樣救法,早就乾枯了,不如趁早砍了,還可以得幾塊好木木,這一米多寬的木板做茶几非常漂亮……”
話未說完,老柳樹頓時哆嗦了一下,又掉下三、五片枯黃的樹葉。
我說:“華二,得饒人處且饒人,況且柳樹精對我們誅鬼抓怪的師爺作出了較大貢獻,我們也承認救她的。不多說,我們倆現在就挖坑,李梅挑水。”
既要救柳樹精,又要防止她復活害人。
我仔細查看了一下方位,以老柳樹樹幹爲中心,以三丈三尺三寸爲半徑,在八卦的乾、坤、巽、兌、離、震、坎方位分別放了一張“鎮鬼符”,既是作記號,又是阻止其他鬼怪破壞我們,然後和許華二一起開挖。
大約兩個小時,我們挖好了八個坑,在每個坑裡燃了一刀紙、三炷香,算是給柳樹精的醫治疾病、營養身體的資本;再在坑裡撒上從家中帶來的尿素、磷肥,從植物學的角度讓老柳樹重新生根發芽。然後,我帶着許華二,到離老柳樹大約四百米的池塘挑水,準備澆在八個坑裡。
這池塘是一塊平地上突然冒出來的,形成了一個三十多平方的小池塘,盈出的水流經“鍾馗堂”先祖墳墓兩邊的小河,流進川河水庫。據爺爺講,這小池塘有接近兩丈深,從來沒有乾涸過,是川河蓋農田的主要灌溉水源。
我和許華二走到池塘時,大吃一驚,原本滿滿一坑水幾乎幾乎只剩大半坑了,四周的泥土還是稀糊糊的,說明水位下降不久。我們踩着稀糊糊的溏泥走下去,分別擔了一挑水,飛快走向老柳樹。
我們再次返回擔水時,池塘的水位又下降了一個水桶的高度。
許華二說:“老闆,這池塘肯定在漏水,我們趕快挑,水位再下去一截我們就舀不到水了。”
我當即納悶,池塘滲水是常事,但這水池卻一直沒有滲透過,況且怎麼滲透得這麼快呢?
當我們將第八挑水倒進“坎”位之坑也就是最後一個坑時,感覺這個坑中的水滲透得比其他七個坑快得多,似乎還產生了一個小小的漩渦。
正在詫異之際,我突然又感覺腳下的泥土慢慢變軟。
許華二說:“老闆,老闆娘,這泥土好像不對勁,是不是爛包田?”
李梅聽說腳下泥土不對勁,立即跑過來。
爛包田就是川河蓋上常年被泥水浸泡的地方,稀泥深達數米,表面上長着和硬地一樣的植被,人踩上去會慢慢陷進去,沒有人搭救很難爬出來。
我們從小就在老柳樹下玩耍,這裡的泥土硬得很,不可能是爛包田。
許華二、我和李梅不約而同低頭看着腳下,看見泥土在慢慢下沉。
我大喊一聲:“快跑!”
但是,我剛剛擡起右腳,李梅和許華二還沒有回過神來,“譁”地一聲,我們隨着泥土、泉水、肥料等等物件一起下墜。
沒有下墜多久,我的屁股跌在一塊石頭一樣的東西上,“啊”地叫了一聲,同時聽到李梅和許華二也叫了起來,可能屁股也硬生生地跌在了石頭上。
我剛一叫出聲,立即像皮球一樣彈了起來,又像皮球一樣向下滾動。沒有多久,我重重地跌在一團肉呼呼的東西上,那東西當即“媽呀”一聲。
我仔細一聽,是許華二發出的叫聲,立即說:“華二,怎麼樣?”
許華二說:“老闆,估計腸子沒有摔斷。”
話剛落音,一團肉呼呼的東西跌進我懷裡,憑手感我知道是李梅,立即摟着她說:“怎麼樣?摔傷沒有?”
李梅“媽呀”叫一聲,說:“最多是一些皮外傷,或者肌肉損傷,不礙事。”
許華二說:“老闆,這老柳樹下怎麼有個坑?我看你八成被狗日的柳樹精騙了。”
我說:“誰身上有電筒?我的電筒不知摔到什麼地方去了?”
許華二說:“我的電筒也摔丟了。”
李梅打開電筒,坑裡立即亮了許多,原來我們從一個兩、三丈長的斜坡上跌下來的,怪不得像皮球一樣往下滾動。
隨着電筒光的移動,我發現我們跌在一個大約一丈寬、上下左右全是石板的巷道里,巷道筆直筆直地向裡面延伸,黑咕隆咚的,還有一股淡淡的陰氣向外冒。
我拿過李梅的電筒,仔細查看巷道的石板,當即大吃一驚,這些石板居然經過人工加工,大小差不多,特別是石板之間的接縫非常整齊,如同機械切割一樣,明顯是人工堆砌的石洞。
李梅突然拉住我的胳膊,說:“二娃,你仔細看這些石板,上面好像刻着什麼圖案?”
我仔細一看,每塊石板上都刻着一個我們沒有見過的怪物,它們有着人的身子,拖着一條長長的尾巴,渾身長滿長毛,長着豺狗一樣的腦袋,嘴巴齜着長長的獠牙,額頭鼓着銅鈴一樣、冒着陰森森寒光的眼睛。
這些怪物雖然形狀差不多,但有的站着,有的趴着,有的佝僂着腰,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許華二說:“媽的,這就是袋鼠,墓主人未必是澳大利亞來的?”
我說:“華二,這些怪物膝蓋部位是直立的,肯定不是袋鼠。況且,這些石板至少有六、七百年了,當年遠隔重洋的的澳大利亞人怎麼到川河蓋來?”
許華二說:“老闆,這些浮雕水平不低,我們是不是走進了一個主人身世顯赫的古墓裡?這好像就是古墓的一個通道。哈哈,說不定我們要掀開國際考古史上新的一頁。或者隨便拿寄養陪葬品,都夠我們花一輩子。走,老闆、老闆娘,進去看一看。”
李梅說:“你們不要爭了,不管裡面有多少寶藏,有多麼新奇古怪,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趕快出去,回到地面,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
在李梅的提醒下,我和許華二再也沒有好奇心了,立即順着我們滾下來的斜坡朝上爬,大約十幾分鍾就爬上了坡頂。但是,我們當即不寒而慄,坡頂仍然是和下面一樣的巷道,特別是上下左右全是刻着怪物的石板,根本沒有我們跌下來的洞!
許華二說:“老闆,我們是從哪裡摔下來的?”
我說:“我們從老柳樹下自己挖的坑垂直掉下來的,再跌下剛纔我們爬上來這斜坡。安裝自由落體運動原理,我們跌下來那個洞就在坡頂上方。但始,這上面全是嚴嚴實實的石板,我們跌下來那個洞到裡去了?”
許華二說:“老闆,前不久我才和你跌下地心鬼窟,好不容易纔撿了一條命,至今心有餘悸,這次莫不是又要重蹈覆轍?”
我踢了許華二一腳,罵勒他一句:“你他媽烏鴉嘴。”
許華二又恢復了一張嬉皮笑臉,說:“老闆,我不是怕,我是說上次我們在地心鬼窟就我兩個男人,女伴都沒有,那次如果死了註定要在陰界打一輩子單身。這次好了,你有心上人跟着,我就做你們的老奴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