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心鬼窟的頭領鬼在摩圍山、石雞山、鳳池山、四角山以及川河蓋的亂葬崗各豢養了一幫小鬼。目前,川河蓋和摩圍山的小鬼暫時被控制了,基本上不可能出來作惡。但是,阻止石雞山、鳳池山、四角山的小鬼殺戮還沒有動身;我還要到魯王府查證向掌官的行蹤,以確定地心鬼窟的頭領鬼是不是它;地心鬼窟那幫鬼怪應該是它們的老巢和主要屯兵地,基地急需摧毀,鬼怪急需收服。等等工作,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此時的我,是以一人之力對付龐大的人鬼勾聯犯罪網絡,最多是以黔州一縣偵緝之力對付龐大的犯罪網絡,實在是力不從心。
偵緝部門不但稀缺端公這種人才,有的地方還極度排斥我們。現在,要是多有幾個端公多好,可以幫助我緝拿鬼怪。
只有求師傅、師叔出馬了,讓它們多少幫我擔待一些。
我簡單寫了情況,讓駕駛員迅速送往“鍾馗堂”,想請師傅穩住或者封住地心鬼窟,待我和李梅處理完較近的石洲鳳池山鬼嬰後,再一起捉拿地心鬼窟的頭領鬼等鬼衆。然後,我們再一起解決黑木崖和斷腸谷的鬼嬰。
出發前,我仔細查看了鳳池山的資料,說是明朝萬曆年間,鳳池山頂修了一座觀音寺,香火極爲旺盛,是周邊幾個縣村民的精神聖地。寺旁有一汪天生水池,池水清澈甘甜,四季不涸。
1909年,黔州縣一位在東瀛留學的學生歸來,不事農事和學識,披着齊腰長髮,扛一把沒有開口的黑鐵寶劍,自稱恍惚道人,在觀音寺講當前國際國內形勢,特別是中國被列強瓜分的局勢,以及當地州縣的發展走向,說穿了就是造清廷的反。附近村民奔走相告,來聽課的越來越多,逐漸成立了近萬人的“鐵血英雄會”。
1910年12月,恍惚道人組織聽課村民以朝山爲名,在觀音寺聚會,打出“奉天承命,掃清滅洋”義旗,響應辛亥革命,得到上千村民擁護,一舉攻下黔州縣城。清廷急忙調集臨近三州的大兵圍剿,數千義兵苦守縣城是多日,大多慷慨就義,僅有三百義兵退守觀音寺,被圍困三個月後,彈盡糧絕,全部戰死,恍惚道人的屍身被四州均分。
在誰佔有帶頭大哥恍惚道人首級時,四州各派出三名高手,分槍械、徒手等科目決鬥,按照排名高低分配了頭顱、雙腳、雙手和軀幹,黔州分得首級,吉州分得雙腳,恩州分得雙手,酉州分得軀幹,都掛在城門上警示了半年,直到被人盜走。
清兵撤走後,十多個村民悄悄聚集起來,準備掩埋義軍屍體,但屍體太多,山頂地面全是石頭,一時不知怎麼掩埋。這時,一老者發現天生池的水位正在慢慢下降,不到兩個時辰就乾涸見了底。這水池雖然在山頂,觀音寺上百位位僧人取用上百年從未乾涸過,老者認爲是上天顯靈,率領村民下跪禱告,說如果英雄們想葬身此地,我們就恭候三個時辰,如果天生池不再冒水,就將三百義軍葬在池裡。上百名村民焚香化紙跪等了三個時辰,天生池不但沒有冒水,先前稀稠的池泥在寒風的吹拂下,竟然慢慢乾涸。村民從山下運來泥土,將三百義軍集體安葬在天生池裡,草草下葬。
解放後,當地政府在觀音池上立了一塊紀念碑,紀念這些反清滅洋的義士。但是,**期間,幾百紅衛兵一把大火,將觀音寺燒得片瓦不留,紀念碑也被砸毀,如今觀音寺舊址已經長滿了茅草。
我想,這等英雄雖系草莽,落得葬身荒野的淒涼下場,但氣節實在令我敬佩。特別是恍惚道人如果憑着留學生身份,完全可以在大城市謀個一官半職,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卻憂國憂民,更敢於揭竿起義,實乃人中豪傑,我不由自主多備了些香燭紙禮,準備順便祭掃一番。
遠遠望去,鳳池山像一隻展翅飛翔的鳳凰,無論是鳳頭、鳳冠、鳳尾還是鳳翅、鳳爪都長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下午時分,我和李梅到達鳳池山埡口,帶路的村民說他的任務完成了,讓我們順着懸崖邊的羊腸小道直走,大約一個小時就到了觀音寺。無論我和李梅怎麼懇求,怎麼加價,他就是不走。
我追問原因,他說馬上就要傍晚了,一是上觀音寺只有“貼耳崖”獨條羊腸小道可以通行,小道里面是絕壁,外面是萬丈懸崖,只能容一人走動。夜間,這裡山風特別大,稍不注意就會被吹下懸崖。二是一到晚上,觀音寺就會打仗,射擊聲、刀砍聲、衝刺聲、哭喊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在我們站那裡都能聽到,據說是鬼怪在打仗。因此,當地白天很少有人上觀音寺,夜晚更沒有人去。
我們見嚮導確實在不願意帶路了,也不強人所難,讓他返回。
我和李梅沿着一條隱隱約約的羊腸小道向前走,開始二十分鐘的路徑在茅草從中走過,雖然不時有幾塊斷碑倒在草叢中,有點陰森的感覺,但此處一覽衆山小,山底美景盡收眼底,心情比較舒坦,也就高高興興往前走。
走不多久,前面出現了大約兩公里長的、白晃晃的懸崖,我們要走的路就像一條羊腸子一樣,牽在懸崖的半山腰。正如嚮導所說,這條路確實只能容一個人通過,裡面是石壁,頭頂是向外突出的懸崖;狹窄路段的石壁上,不時還鑿有幾個可以容下一隻手抓握的小洞;路的外面寸草不生,山下的房屋看起來像桌子一樣大小,讓人雙腿發顫。
我們束緊衣服、扎我褲腿,防止山風過大而我們的衣服過寬,將我們吹下懸崖。然後,我在前面探路,李梅在後面戰戰兢兢地跟着,一步一步朝前走。
如果不是開了弓,我一定要做回頭箭,因爲這段路太嚇人了。我們耳朵貼着石壁,艱難地一步一步挪動着腳步,有時候根本不能面朝前,要側着身子走,我明白爲什麼當地村民稱這一段路爲“貼耳崖”了,就是必須將耳朵貼在崖壁上才能通過。
雖然心驚膽戰,但想着一幫小鬼又要作惡,我和李梅還是互相鼓勵着行進,花了大約三十分分鐘,終於走完了“貼耳崖”。
我給李梅說,不管今晚能否收服鬼嬰,我們必須在山上過夜,因爲晚上在“貼耳崖”行走,一旦有鬼怪驚擾、推搡,我們十有八九要跌下懸崖。
走完“貼耳崖”, 轉過懸崖邊一個九十度的大彎,就是一道兩百米左右長的陡峭山坡。半坡一仞兩百多米長的懸崖中,有一道殘缺的山門,門楹上“觀音寺”三個字清晰可見。
走進一看,門柱門楹是整條石頭,對聯是顏體陽刻字體,上聯是:玉筍凌霄曾向瓶中靡珠露,下聯是:山環皓月好泛鉢裡現曇花。在只能夠容一個人走過的羊腸小道上搬運數百上千斤中的整塊條石,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足見當年當地村民對觀音寺的虔誠。
我念動符咒,換上狄富的鬼皮,免得上了山頂被小鬼識破,重蹈摩圍山的覆轍。
我在山門的門楹上和門檻下各布了一道“鎮鬼符”,即使屆時我收不了鬼嬰,它們也不敢跨越此門下山,只有困死在山頂。
過了山門,再上二十多級臺階就到了一個大約兩百多平方左右、長滿荒草的平臺,荒草中散亂着石桌、石凳、瓦片,這就是名噪一方的觀音寺。
上了山頂才發現,真如資料所言,該山四面絕壁,只有山門可以上下,我真慶幸剛纔在山門下了符,否則還得跑一趟。同時,我真佩服地心鬼窟的頭領鬼,將豢養鬼怪的地方選在如此險要之處,即使鬼嬰不和我爭鬥,讓我喊它們回去,我也得心驚膽戰下山。
在平臺左邊有一塊稍微低窪的地方,野草格外濃密、嫩綠,說明地下土壤較厚、水分較足;仰頭觀看天象,上方陰氣極爲濃厚,說明地下冤魂較多。剛想到此處,山頂四方都有陰冷陰冷的風颳向我們,有的風還“嗚嗚”叫嚷,渾身不由得起了雞皮疙瘩。
我在草叢中仔細查找,發現了一塊八仙桌大小的碑座,上面的枯草、泥土近期被清除過。碑座中間有一個八十公分左右長、二十公分左右寬的方方正正的凹槽,應該是安放墓碑或紀念碑的碑槽。
我摳掉碑槽內塵土,裡面居然有紙灰和硃砂,我懷疑有人在碑槽內用符咒和硃砂下了什麼符,可能是想鎮住碑下的鬼怪。
雖然沒有找到確鑿證據,但我敢認定這就是當年埋葬“掃清滅洋”義士的天生池。
我立即點燃香燭紙禮,和李梅作揖、磕頭,祭掃恍惚道人等“掃清滅洋”的義士,祝願他們在九泉之下幸福美滿,請求原諒我們的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