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說到這兒時,葉陽已經把車給停了下來,車裡的溫度一時間降到了觸之徹骨的程度。可我卻聽見了身後傳來水滴落地的聲響。
我稍稍往後一回頭,看見一滴滴鮮紅的液滴,順着女鬼的蓋頭往下低落。僅僅與地面一觸便化作青煙,飄散在了空中。
煞氣化淚!
我身後的女鬼身上的煞氣已經達到了難以控制的程度,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爆發。
媒婆看了看我的臉色才繼續說道:“棗木村的人在家裡貓了一天,直到晚上我們才聽見迎親的嗩吶。”
“那時,那嗩吶吹的是什麼曲子,誰也聽不出來,就知道那聲音像是鬼哭一樣,聽着都讓人心裡發毛。”
“當時,有人偷偷往外面看了一眼,那人剛說了一句:‘他們咋繞着死人轉圈’就讓外面的人一槍打死了。”
“我聽見雪裡紅在外面喊:誰也不許往外看,誰看就打死誰。我接了親就走,錢,一毛都少不了你們的。”
“這下誰都不敢往外看了。外面接親的人也不知道轉了多久,嗩吶聲才走遠了。梅子被接走的時候,我們聽見外面有女人笑,那笑聲比哭還嚇人。後來,有人說那是梅子在笑,梅子早晚還得找回來。”
媒婆說的是句老話:不怕死人哭,就怕死人笑。
鬼哭,並不可怕,鬼魂哭的原因有很多種,不一定就是帶着怨氣。但是鬼魂笑,那就是要殺人。只有在他們大仇得報的時候,他們纔會笑,而且那笑聲足能讓人從心裡往外的冒涼氣。
媒婆又繼續說道:“等第二天早上,我們出去看的時候,村口那果然扔着一包大洋。雪裡紅答應的錢,一分都沒少。棗木村的人也就把錢給分了。”
“我本來幹了那一次就不想幹了。可是雪裡紅還來找我,知道棗木村得了錢的人也來找我,還有人天天盼着我能上門,他家捨出人來掙一筆大錢。”
“作孽啊!”
媒婆捶胸頓足的道:“我明知道這事兒是作孽,可我不能不幹哪!我不幹,不光雪裡紅饒不了我,那些想發財的人也饒不了我。”
“就這麼着,我又給人搭了八次線兒!”
我臉色一沉道:“你是說,雪裡紅前前後後要了九條人命?”
“對!”媒婆看都不敢看我一眼:“那些新娘子,有被捆起來淹死的,有被毒死的……不管怎麼死,只要穿着嫁衣,沒露臉,雪裡紅就來接她。這就是當年九個新娘子的死因。”
我臉沉似水的道:“那梅子的棺材又是誰送回來的?”
“這個我真不知道!”媒婆趕緊說道:“那時候,我還沒到棗木村,誰知道棺材是從哪兒來的?”
“當時我是真不想來棗木村。我在這裡作過孽,回來就覺着心裡難受,可是城隍非讓我來不可,我纔過來了。我來之後纔打聽到當年棗木村的人,差不點就被梅子給殺光了。”
媒婆看我不說話,趕緊說道:“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全是那個叫王鵬的人安排下來的。我就是按照他的吩咐辦事。”
我沉聲道:“你在棗木村當土地當了這麼多年,就不知道梅子也被埋在棗木村麼?”
“我知道哇!”媒婆苦着臉道:“我還特意找過梅子的屍體。我都要把村子給翻遍了,也沒找到梅子的屍首埋在什麼地方了。”
我微微點了點頭:“你,下車!”
媒婆像是沒聽明白我說什麼:“你讓我下車?”
“我說過要放你一命,就不會食言!”我不等媒婆再問,抓住對方的脖子把她給扔了下去。
媒婆剛一飛出車廂,女鬼身上的煞氣陡然爆發,形同狼煙般的黑氣,瞬時間將千瘡百孔的車頂給掀飛了出去,那個女鬼也跟着衝上了半空。
林照剛要出手,就被我給攔了下來:“不用管她!”
我的話沒說完,空中女鬼就撲落而下,從被狂風撩開的袖管當中伸出了一隻慘白的手掌,凌空抓向了媒婆的頭頂,拽住媒婆的髮髻,把人往草叢裡拖了過去。
媒婆聲嘶力竭的喊道:“李大人,你說過要保我一命的……你說過要保我一命……你不能言而無信啊!”
我冷眼看着從草叢裡崩飛出來的磷火,一言不發。林照低聲道:“你不怕女鬼身上的煞氣散了嗎?”
林照怕我聽不明白繼續解釋道:“從那媒婆的話裡看,雪裡紅娶死人,要的就是她們被憋在屍體裡的那股怨氣。要是怨氣散了,這些屍體還能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