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壓刀柄道:“你們先走,我一會兒追你們!”
“李先生……”老劉頭死死拉着我:“你不能下去,我來!我跟那條魚鬥了那麼多年,弄不死它,也能逃命,你是我們的主心骨,你不能下去。”
我剛要去推老劉頭,就看見老曲把水缸搬了起來,快步走上逃生小船:“我去!”
“站住!”我吼聲剛起,老曲就揮刀砍斷了吊着小船的繩索,跟船一起掉進了水裡。
沒過一會兒,我就看見老曲划着船往水面上去,老曲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李先生,這一趟我去吧!壯子他們怎麼說還有個念想,我是什麼都沒了。我本事低,報不了仇,能做點什麼我就做點什麼吧!”
“李先生,我知道,在你看來魚簍村的一切是一場因果,沒有前人之因,也不會有今日之果。”
“我不這麼看啊!我的家沒了,老婆和孩子也沒了,我心裡只有仇,只想給他們一個交代。”
“我知道,你不欠我們什麼,我也沒資格求你幫我們報仇。我只希望你能看在我們這些人捨生忘死的份兒上救救村子。”
老曲的船越劃越快,昂首站在船上,目視着前方。
我看不見老曲的表情,只看見一個穿着藍布壽衣的背影。他背影很快就要定格在這個江天之間,被血染紅,被水湮沒。
我目視老曲的背影緩緩擺手道:“告訴趙壯儘快開船,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能白死。”
我說話之間,老曲已經把船給停在了江心,摘下身上的老獵杆兒,雙手持槍,身形筆直的站在船上,橫刀立馬,目視江波。
下一刻間,黑魚背鰭便從水底破浪而出,形同長刀往船上滑動而來。
老曲端起老獵杆兒對準魚鰭轟擊而去,赤紅的槍砂噴射而出時,老曲卻把槍給扔進了水裡,雙手插-進衣兜緊握成拳,自己倒退半步,用身子死死擋住了裝着龍魚屍體的水缸。
水中黑魚躍水而出,直奔老曲狂噬而去。
老曲身上的衣服卻在黑魚出水的一刻,像是氣吹的一樣膨脹而起,半截身軀就像是一下擴張了一圈,就連頭部都像是縮進了雙肩,唯獨腰部以下顯得異常纖細。
黑魚忽然之間在空中調轉了身形,橫着咬向了老曲腰身。
兩排鋸齒形的利齒,橫向切進老曲身軀之間,老曲的一腔鮮血也順着魚嘴兩側迸飛而起,牙齒撕裂皮膚的巨響隔空傳來之間,老曲忽然一聲怒吼,雙手同時抓向了黑魚雙眼。
老曲伸手的一刻,我清清楚楚的看見他的手上沾着一層金色的粉末,那不是秘藥就毒藥,他是在用秘藥激發了自己最後一絲潛力。
老曲雙手鋼鉤抓進黑魚眼眶之間,黑魚瞬間吃疼發狂,生生把老曲甩上天空,撕成了兩段。
還沒嚥氣的老曲在空中翻轉着喊道:“李先生,村子靠你了, 多……”
老曲的“謝”字還沒喊出,人就落進了水裡,猩紅的血花涌上水面,老曲也消失在了困住他一生,鎖住了他一世的江水當中。
船上術士一言不發的鄭重向老曲沉沒的方向微微鞠躬便站回了原位,因爲他們知道,自己很可能會像老曲一樣葬身江底,老曲只是先行了一步而已。老曲留下的囑託還需要他們用命來完成。
那條黑魚在被老曲重創之後,在江水當中上下翻騰,一時半會兒還沒法接近戰船。
船頭上的趙壯高聲喊道:“都聽我的,全力往前,全力往前……”
我從身上拽住兩張靈符擡手打進了船艙,靈符暴烈煙火齊飛,艙中鬼魂被燒得慘叫四起,我卻用內力揚聲喝道:“全力前進,誰不聽命令,我立刻讓他灰飛煙滅。”
艙中鬼魂見我動了殺機,立刻站了起來全速推動了戰船。
已經停滯不動的戰船瞬間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道,也爆發出了像是迴光返照般的瘋狂。
戰船迎着滔天巨浪狂野衝進之間,趙壯厲聲喊道:“左轉舵。打滿!繼續衝!”
戰船在猛然轉折之下,船身一側白浪翻空,我只能看見洶涌江水沸騰天際,只能聽見船身在淒厲慘叫,卻看不見戰船乘風破浪之間殺向了何處。
趙壯聲嘶力竭的怒吼聲聲傳來,戰船在崩潰邊緣突飛猛進,殘破的船板連片飛起,戰船也在加速分解。
“衝——使勁衝。左轉舵——”趙壯怒吼之下,戰船忽然調轉方向,船身卻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暗流橫推向前。船身再也承受不住江水的衝擊終於開始完全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