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常一上來就給我這麼一個沒有頭緒的任務,帶着考驗我的意思。
世上的事情多數都存在着相互的關係,我繼承了陰陽脈的道統不假,但是祖師爺也不會無條件的庇護所有的弟子。優勝劣汰纔是一個門派能不斷延續的根本。
我知道,白無常給我這個任務,就是爲了確定我究竟值不值得他們的庇護,那時候,我怕的不是自己會不會在魚簍村裡遇上什麼妖魔鬼怪,而是怕魚簍村裡不鬧鬼。
我站在水窩子邊上思忖了一會兒,就順着河道往下游走了過去,我走了好半天之後,纔看見一座修在水邊上的房子。
我大致往房子前面瞄了一眼,就估計出了房門到水邊上的距離。
七步!
離水七步遠,門前三根釘。
這裡果然有守水的術士。
找到他們,我才能找到線索。
我繞到那間房子門前,用腳輕輕在地上掃了一下,卻沒看見門口的三根釘。
守水術士在門口倒立三根釘子,爲的就是擋鬼,門前的釘子不在,外面的鬼魂不就可以長驅直入了麼?
我往前跨出一步,用手輕輕一碰房門,大門應手而開,我的視線也隨之落在了門檻上面,我腳前那道門檻上清清楚楚的印着六根手指的水印。乍看上去,就像是有一個全身是水的人用手抓着門檻,把自己給挪進了屋裡。
我蹲下身子用刀把門檻給削掉了一塊兒,捏着木片聞了一下——門檻上帶着一股鬼魂陰氣的怪味兒。
我猛地吸入一口陰氣之後,眼前的景物瞬時一換,一排帶着水跡的手印,從門口一直爬進了廚房,最後消失在了一口水缸的邊上。
水鬼入門並不稀奇,稀奇的是,水鬼找水。
水鬼是因爲缺衣少食纔會進門求助,這裡的水鬼卻是在找他們最不缺的東西。
我打開水缸看了一眼,缸裡除了一點還沒完全蒸發的水汽之外,空空如也。
整個屋子裡也不像是有人住的痕跡,屋子外面卻是窗明几淨,絲毫不像無人居住的荒屋。
屋裡屋外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反差?
我還在屋子裡思忖的時候,就聽見外面有人喊了一聲:“誰在屋裡幹什麼呢?”
我趕緊從屋裡走了出來,向扛着個漁網的漢子笑道:“大哥,我是美術學院的學生,來這兒採風的,我看這屋子不錯,想租下來住幾天,這屋子誰的啊?”
“學生?”那漢子上下打量了我幾眼,顯然是不太相信我的說法。
我把手伸了過去:“你看,這是我的學生證。”
我手裡其實什麼都沒有,但是我可以讓人看見,我想讓他看的東西。我師父說我吃了鬼王舍利之後變得亦人亦鬼,其實是說,鬼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迷惑生人就是其中之一。
我不用法咒就能看見鬼魂留下的痕跡,也是因爲我可以短暫化作他們其中一員。
那漢子看完了我的“學生證”才說道:“這地方不能住。你回去吧!”
我趕緊說道:“這房子怎麼就不能住了?我看不是挺好的麼?”
那人支支吾吾的道:“總之就是別住。那不是什麼好地方。”
我看那人要走,趕緊追了兩步:“大哥,你知道這房子是誰的不?你給我領個道兒,我找他租房子。”
那人估計是被我問煩了:“你這小子怎麼就不聽話,不要命了是不是?那房子能隨便住嗎?你不怕死在裡面就過去住,沒人攔你。”
那人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說錯話了,趕緊補上一句:“總之,你別去住就得了。聽見沒有。”
我趁着那人要走的工夫上前一步:“你看我眼睛。”
“啊——”那人啊了一聲之後就像是傻了一樣站在原地不會動了。
我用一雙微微閃動着綠光的眼睛緊盯着對方的雙目道:“告訴我,那間屋子是怎麼回事兒?”
那人被我用鬼眼盯住,陷入了類似被催眠的狀態,我問什麼他就說什麼:“那間屋子是存屍首用的。不管是從河裡撈上來的屍首,還是村裡的死人都往那屋裡存,躺上三天才能下葬。”
水裡撈上來的屍首存在屋裡,我還能理解,那是爲了化解煞氣。正常的死人也在屋裡躺三天?
看來我下手太輕,那人潛意識裡對鬼眼還有抗拒。
我雙腳微微一動,用腳心將地底陰氣抽向自己體內之間,雙眼中的紫光卻變得越發妖異。我對面那人臉色也變得蒼白了幾分,我趁勢問道:“村裡死的人爲什麼要往屋裡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