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城頭之上時,煙雨樓主的神識已經到來,很快我就看見了當年的景象。
遠處,送親的隊伍從遠處延綿而來。花轎、媒婆、吹鼓手一應俱全。嗩吶聲響倒是喜氣洋洋,送親人卻有半數以上陰沉着面孔。
送親的隊伍從城門而入,城門口鞭炮齊鳴。
我的視線,隨着隊伍最後一人進門才恢復了正常。
我沉吟道:“苗家人送親的方式跟漢家一樣?”
“不是!”藏天機道:“苗家人成婚的習俗不同,有些不坐花轎,新娘盛裝步行,有些是坐花轎出嫁。這裡的花轎問題不大,關鍵是吹鼓手,那嗩吶曲子就不對。”
我不由得微微一皺眉頭:“那個曲子怎麼沒聽過?”
古代人結婚的時候,嗩吶曲子無非就是《擡花轎》《百鳥朝鳳》那麼幾首。送親隊伍吹的曲子,我們幾個人誰都沒聽過。
藏天機再次說道:“漢家人辦婚事會選擇白天,但是,按照這一帶苗人的風俗,成親應該是在月圓之夜,寓意是團圓和美。可是你看,那天送親的時候,分明是殘月。”
“這點就不對了。”
“這不是代表着,那天晚上既不是漢家的習慣,也不是苗家的風俗麼?”
我心念一動向煙雨樓主問道:“那天是誰選的日子,又是按什麼風俗辦的婚禮。”
煙雨樓主迴應道:“日子是我選的,也是按照漢家風俗辦的婚禮。”
“不過,送親的人在過來的途中耽擱了一天,直到夜裡纔到了煙雨樓。”
我反問道:“什麼事情讓他們耽擱了一天,你查過麼?”
“查過!”煙雨樓主道:“那時候,阿雷娜受到了苗疆巫師的阻攔。當時,並不是所有的苗疆巫師都贊同她嫁給我。”
“阿雷娜被攔在路上跟一衆大巫談判的時候,我曾經派人去刺探過消息。”
“如果不是阿雷娜阻攔,我早就把那些人殺光了。”
“最後,阿雷娜終於說服了對方,但是也耽擱了一天的時間。”
“那時候,阿雷娜還在,我親眼看她上了轎子。”
我轉身往城裡看了過去:“再讓我看一下,新娘失蹤的過程。”
“可以!”煙雨樓主聲落之間,當年景象再度浮現。
阿雷娜是苗疆聖女,送親人數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如此龐大的隊伍,不可能同時進去觀禮。煙雨樓主這邊也將宴席分作了三個會場。
送親的人,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進城之後便在司儀引導之下,逐漸分散到了各個會場當中。
我們幾個人始終盯着阿雷娜的身形不放,直到她走進了煙雨樓主建築的範圍,新郎才迎了上來。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煙雨樓主的樣子。
煙雨樓主雖然已經到了不惑之年,卻是風度翩翩,尤其身上的王者之氣,也讓人覺得他頗有幾分魅力。
按照古代禮儀,王侯成婚不需要本人去騎馬接親,而且也不需要陪着新娘回門。因爲王爺選妃,除了夫妻關係之外,還有君臣的禮節。
王不會親自迎接臣屬。
況且,苗疆聖女只是當地人對聖女的尊稱,並沒受到過朝廷冊封,煙雨樓主卻是實實在在的王侯。
煙雨樓主在門口出迎,已經是對阿雷娜的尊重了。
我眼見兩個人走到喜堂上時,煙雨樓主忽然一掌撩向了阿雷娜的蓋頭。
火紅的蓋頭飛出數米之外時,我卻在蓋頭之下看見了一個沒有頭顱的新娘。
“欺人太甚!”煙雨樓主當場暴怒,城門在沒人觸動的情況下轟然關閉。
被困在城裡的苗疆巫師像是得到了某種信號,同時起身亮出了兵器,其中一部分人與煙雨樓裡的傭人、司儀殺成了一團,更多人卻衝向了煙雨樓。
一場血戰在所難免,我也看到了煙雨樓主的威風煞氣,他幾乎是在單槍匹馬的情況之下,屠盡城中生靈。
殺到最後,煙雨樓主已經不分敵我,凡是被他看見的人,全部死在了他的掌下。
直到最後一人倒地,煙雨樓主才站在屍山血海之間,瘋狂喊起了“阿雷娜”的名字。
我聽不清他當時喊了什麼,只是覺得他在不斷重複一句話:“阿雷娜,我知道你就在城裡。你出來見我,出來見我!”
直到他聲音沙啞了,煙雨樓主纔像是想起了什麼,直接衝出城外消失在了大山當中。
等他回來的時候,卻帶回了一串用鐵索穿透了肩胛骨的俘虜。
那之後,煙雨樓主所做的事情,就是在不斷的掠人、殺人,逼問阿雷娜的下落,直到城中屍骨如山,他才漸漸停手,開始一遍又一遍的推演阿雷娜的去向。
我最後看到的景象,就是拿着羅盤失魂落魄的走在細雨和血水之間的煙雨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