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一般情況下,酒樓的經理是不會隨便離職的,而且由於德莉酒樓的特殊情況——被馮春美搗過一次亂差點砸了場子,這裡的經理是不會隨隨便便不來上班的,即使董事長規定他一個禮拜可以休假兩天的時間,但是一般情況下他都不會休息的。
這裡的經理是誰?龍成虎是也。龍成虎乃何許人也?三屆黑市拳王啊,就每天酒樓接待客人的工作,難道會比打架還耗費體力嗎?可是龍成虎今天就是沒有來上班,雖然是公休,但他居然不吭一聲地消失了。
從前跟隨着龍成虎混飯吃的小弟們——他的打手,在酒樓剛開業的時候就耐不住性子地離開了柯先生,去到馮春美那裡當差去了,新招來的服務生全然不懂龍經理的從沒給自己放過假的習慣,自是以爲他休假去了。
“貓……龍經理呢?” Audrey詢問代班的服務生經理。
“龍經理今天休息。”
“休息?”她問道,“你知道他有什麼事嗎?”
那人搖搖頭,“沒事,只不過龍經理前幾日就身體不適,今天應該趁着休假好好休息呢。”
柯德莉特意跑來酒樓找他,卻被告知龍成虎沒來上班。“沒有跟在Daddy身邊,也沒有再酒樓裡工作,”以大小姐的經驗判斷,“這隻懶貓一定是在拳館裡偷懶!”她心裡想着。
Audrey心中兀自不解,一路走到拳館,敲過門後卻發現無人開門也屋內也無人響應,她推推木門,竟發現門內未有上鎖,心中奇怪,這個拳管算是龍成虎的個人屬地,他自己吃在這裡睡在這裡,算是他的家了,然而哪有人不在家卻不鎖門的情況?
回想起在酒樓裡聽說的生病一類的話語,再想想他受過的傷,她心中開始擔心後怕。
Audrey推門進去,環顧四周發現四下無人,唯有一件龍成虎的白色西服外套被丟在地上,衣服上沾滿了水泥地上的灰塵,Audrey將手包放在椅子上,又看見龍成虎打拳用的護具全部凌亂地堆放在長椅上,完全沒有收拾過的跡象。
Audrey撿起地上的西服,撣去上面的浮土,然後搭在椅子上,陽光從窗子裡照進來,安靜的屋子似是安詳,但Audrey的心裡卻感到不安。
2.2
拳館裡有一個裡屋,是龍成虎平時棲身休息的地方,Audrey看見那間房的門也是半掩着,便走過去欲一探究竟。
推開門,撲面而來的是男人汗水的味道。
“怎麼不收拾房間?!”她暗自決定要是見到了那隻貓仔,一定要好好說他一通。
忽地,她聽見身旁有男人厚重的呼吸聲,Audrey轉過頭來,纔看見簡陋的牀鋪上躺着一個赤膊上身的男人,他身形高大但是卻顫抖不停,呼吸聲極其緊促。Audrey雖然看不到他的臉孔,但是想也不用想這一定是她要找的龍成虎。
“貓仔?”她走到牀邊去,“貓仔你怎麼了?”
Audrey讓他轉身平躺下來,卻看見腰上的槍傷傷流血不止,紗布早已通紅,面前的男人面無血色,雙眼神色朦朧,雙脣慘白,一隻手捂住流血的傷口。
“小姐……”未等龍成虎說完後面的話,Audrey便將桌子上的醫藥箱拿到牀邊來,龍成虎說話有氣無力,“不敢麻煩小姐……”
Audrey 嗔道:“你傷口都裂開成這樣了,還不讓我幫你換下紗布?”
龍成虎沒有多餘的力氣和她爭辯。
Audrey嘴上說着幫忙,可是畢竟她不是醫護人員,然而見到虛弱的龍成虎,她開始埋怨自己爲什麼當初沒有去學一些醫學上的知識。好在醫藥箱裡有明確標明瞭用途的藥物,還有退燒和消炎藥,這些東西的主人,真是拿流血當流汗的人啊!
Audrey有些笨手笨腳地幫他處理好傷口,不再向外淌血,期間不知道多少次因她生疏的手法惹得男人痛得哼出了聲音。“OK了,貓仔。”她道。
“嗯。”
“貓仔,你這是怎麼了啊?” Audrey問道,她從來沒有見到過大名鼎鼎的龍成虎傷成這個樣子——龍成虎可是城寨第一打手,沒人能傷到他的!
龍成虎沒有回答。
Audrey下意識地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卻意外地發現他的額頭無比滾燙,驚道:“貓仔,你發燒好厲害!” 她幫龍成虎拉出被子,蓋在身上。
她忙再次拿來醫藥箱,將退燒藥翻出來,倒出一杯水來並幫龍成虎服下,還往他肩膀與頸部掖了掖背角,坐在牀邊說道:“貓仔,一定是那天你淋了雨,又有傷在身,才引你發燒的,這幾日你還在酒樓朝九晚五地工作,一定更是雪上加霜……”說着,她不禁聲音哽咽,“都怪我貪玩,對不起啊,貓仔……”
龍成虎本是沒有說話的力氣,更是喉嚨痛如火燒,然而他忽地感受到臉頰上有些什麼涼涼的液體滴了下來,像下雨一樣未有停歇,便伸出一隻手去尋找那落淚的源泉。
2.3
龍成虎身子虛弱,好不巧地發了一場高燒,Audrey哭哭啼啼地陪在他身邊一個下午,不知道是爲他因自己帶傷淋了好大一場雨而愧疚自責,還是因爲擔心心上人病重而流了那麼多眼淚。然而小姐畢竟是柯萬長的千金,這會兒心情平鋪下來,眼淚也就不剩那麼多了,她覺得勞累,便伏在龍成虎牀榻邊上昏昏睡去。
不知不覺地一輪明月爬上了枝頭,月亮打着燈籠照進拳管不大的小屋子裡面,忽地聽見窗外烏鴉叫聲,吵醒了睡意尚淺的龍成虎。
他翻身欲做起來,可習慣性的快捷動作卻引得他腰間傷口劇痛,不得已又跌在牀上。他這躺下定睛一看,才發現有個女子伏在身旁睡着,就着月光看到,她的面頰白皙光滑,雙眼閉着是兩條比例合適的弧線,長長的睫毛微微翹起,小巧的鼻甚是可愛,櫻桃小口讓人忍不住遐想萬千。
然而,那不是大小姐是誰?
龍成虎心裡一驚,回想起早先發生的事情,再仔細打理小姐的臉頰,一道道淚痕如黃土高坡上的溝壑一般明顯。他支撐着身子緩緩坐起身來,又俯下些去輕聲在小姐鬢角處耳語,欲將她叫醒。
Audrey一動未動,似是沒有聽見龍成虎叫她小姐,於是龍成虎放大了些聲音,纔看見女孩又些動靜。
“嗯?”Audrey嚶嚶着擡起頭來,視線裡的男人由模糊變得異常清晰,他棱角分明的臉孔沐浴着皎潔的月光,只是一時間她又發現他蒼白的脣,想起他的傷勢慌了神。
“小姐,你……你怎麼在這?”喉上一陣疼痛。
她道:“本小姐救了你一命,你還問我爲什麼在這?”
龍成虎低下頭去,不敢和Audrey對視,一時沉默無言,不知該說些什麼纔不尷尬。
“你應是比昨日好些了。”說着,她便伸出手來向男人額頭上貼去,忽又想起手上仍戴有手套,便迅速摘了去,再次擡高了手臂。
龍成虎感到無比緊張,看見姑娘擡起手來,下意識去捉住那隻懸在半空的手,可能是平日裡仇家太多,只知擡起的手掌能出“猛虎硬爬山”,卻不曾想過纖纖玉手也能有爲他扶額瞧病的溫柔。
“貓仔,你抓疼我了!” Audrey掙扎着想要擺脫被他緊緊握住手腕的那隻手。
龍成虎有些慌神,連忙放開自己的手,畢竟他還是頭一次,和女人在這麼靜的夜裡共處一室——當然,除了母親。
Audrey的手貼住男人的額頭,道:“不愧是城寨第一打手,這麼快就退燒了。”
龍成虎不敢對上小姐的眼神,只好一直向四周圍打量,卻聽見女孩咯咯嬌笑,嗔道:“貓仔啊貓仔,沒想到平日裡天不怕地不怕的龍成虎,居然在我面前手足無措!”
龍成虎更是尷尬,唯有冷着臉道:“小姐,回家吧……柯先生會擔心你的。”
Audrey道:“我照顧了你半宿,你居然在大半夜趕我走嗎?”她知龍成虎本是實在沒有話講,便繼續道,“拳館又不小,難道還只許你一個人睡不行?”
龍成虎沒有回答,唯有凝視着一翻身躺在了自己身邊的姑娘,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