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X李世民 369 再求
369 再求
楊廣見魏忠帶着李世民離開,他躺在御榻上假寐了一陣子,估量着這時候二人應該已經遠離東閣,便命仍留在殿內侍候的宮人取來一件黑色的長麾給他披上,然後步出寢殿,一直來到御苑的月洞門前。他下令隨侍的宮人、乃至當值的侍衛都留在門邊,自己獨個兒緩步走進位於御苑深處的涼亭。
他佇足四顧,只見天邊掛着半個月亮,苑內的一棵棵大樹在地上投下一團團黑影,夜風掠過梢尖,發出嗚嗚的低鳴,顯得甚是悽清可怖。他想起身邊的護衛都離這裡甚遠,又不曉得對方到底是什麼人,但顯然今天用的是刺客慣使的行徑,再加上眼前這樣更深夜暗的景象,一時之間一股寒意直從心底冒將上來,忍不住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叫道:“是……是誰約朕在這個時候到這裡來相見的?朕……已經來了,你怎麼……還不現身?”
他這兩句話裡就已經打了幾個顫,像是給那仍是頗具寒意的夜風吹得說話也不太利索。但他這話音剛落,便聽到亭邊一株參天大樹裡傳出聲音:“我在這裡!”
楊廣定睛看去,只見重重疊疊的樹冠裡有個黑影一動,輕飄飄的從一根粗大的枝幹上縱身躍下。他見此人的身手顯然是個會武之人,心中懼意更濃,不禁又往後退了一步。卻見那人從樹蔭下走到月色較爲明亮的空曠之處,穿着一身緊身的黑衣黑褲,怪不得剛纔他藏在樹上自己一點都看不出他早就在場。
楊廣再定一定神細看那人的相貌,不覺失聲叫道:“是你?”
柴紹一邊微微頷首答道:“是我!”一邊心中暗暗嘆了一聲:你終於能認得我的樣子了。
其實他以前在長安的大興宮內充當千牛備身已經有很多年了,但即使是他在竇琮行刺李世民那一次的事件裡先後兩回在皇帝的面前救助過李世民的性命,皇帝卻始終沒記住他的樣子。說來也是,宮內的近侍親衛成千上萬,皇帝哪裡記得住那麼多人?可是自從在前往洛陽的龍舟上柴紹又再先後兩回在皇帝的面前救助李世民的性命,皇帝終於記住了他的樣子,還要是一直記到現在已是兩年之後還能一見面就馬上認出他來。這應該還是得歸功於皇帝發現了他是李世民的姐夫的身份吧?
“原來……是你!你來這裡幹什麼?”楊廣那兩道劍眉慢慢的蹙起,眼中閃動着疑惑不安之色,腦海裡不由得掠過當年在龍舟上這李世民的姐夫是如何抱着他那心愛之人,表現得與李世民的關係極是親密的一幕幕情景,一種久違卻仍是那麼熟悉的酸楚苦澀的味道隨之泛溢開來。
“我是爲了世民而來!”
當然了!你是世民的姐夫,而且今天擲進寢殿裡來的那支短箭上附着的那片薄絹上寫的也是“事關世民”!
“我……呃,朕當然知道你是爲了世民而來……”楊廣直到這時才忽然注意到,這柴紹自從見到自己以來,既沒有下跪行見駕之禮,也沒有向自己稱臣,恚怒之意暗生,喝道:“大膽!你怎麼見到朕還不下跪?也不稱臣?”
柴紹雙眉一揚,道:“按理說,我是應該稱你爲‘太上皇’的……”
他這一句話也一下提醒了楊廣,柴紹作爲李家的女婿,自然是尊奉長安那邊的號令,不再承認自己是皇帝,最多隻是太上皇。他越發的怒氣勃發,嘶聲叫道:“逆賊!你別忘了你現在是在江都!只要朕一聲令下,你隨時死無葬身之地!”
“是嗎?”柴紹冷冷的答道,“我只怕你在這御苑之內一聲令下,待得你那些近侍親衛都趕到之時,你的小命就先葬送在我手裡了!”
楊廣一驚,四處顧盼張望了一下,不覺又再往遠離柴紹的方向退開幾步,色厲內荏的叫道:“你……你敢?”
“我當然敢,但看在世民的份上,我不會!”
又聽到柴紹提起李世民,楊廣心中安穩了些兒,也想起柴紹此來的目的是跟自己說關於李世民的事,而不是要取自己性命,否則今天他那短箭直接就可以往自己腦袋上射了。他想了想,緩和下語氣,道:“好吧,朕也看在世民的份上,免你下跪之禮與稱臣之儀。那……你到底想跟朕說些什麼事是和世民有關的?”
柴紹聽這皇帝死要面子,明明是奈何不了自己,卻說成是他看在李世民的份上免去自己下跪稱臣,不覺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卻也不想再在這些小節上糾纏不清、浪費時間,接過話頭道:“你還記得兩年前在龍舟上我跟你說過的一句話嗎?今晚我到這裡來,其實只是想再重複一次那句話:如果你是真的愛世民,那就……請你對他放手吧!”
他重述當年的這一句,心境也像是在瞬息之間回到了當年那種悲憤哀痛之情溢滿了整個胸腔之內的景況裡,語聲之中不由得流露出傷情之意,甚至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楊廣聽他忽然重述這一句話,也是一下子就重陷當年那種忍痛割愛的苦楚之內,不覺一手緊緊抓住了胸前的衣襟,那一句話似乎就是一柄利刃,一刀砍在他的心上,裡面霎時已是汩汩的流出血來。
“你……你爲什麼又要說這句話?”他從齒縫間擠出充滿着怨忿的迴應,“你還好意思當着我的面再說這句話?當年……你答應過我什麼的?你說只要我對世民放手,你寧願終生都不涉足官場,還要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世民一面!我相信了你這信誓旦旦之言,把世民放回李家,可是你呢?你有做到嗎?你不但又見了世民,還慫恿着他去挑動他老子起兵背叛我,好讓你現在又可以在長安當着大官,以後還打算以附馬之身享盡一生的榮華富貴,對不對?”
柴紹本來見皇帝傷心痛苦成這樣子,還略略感到有些兒不安,可是聽到最後,聽到他竟然把他弄丟了江山的罪過推諉成是自己爲了可以擺脫那諾言、重新做官享受富貴而慫恿李世民造反,當真是哭笑不得,不覺長嘆一聲,道:“你怎麼到了今天,還是不明白你這江山既不可能是我慫恿着世民去搶過來,其實也不是世民搶了你的,而是你自己弄丟的呢?唉,但是這事我也不想跟你再糾纏不清下去了!我只能跟你說:我絕對沒有打破諾言主動地又去見世民,是世民自己猜到我不肯見他的緣故,於是設下計謀,令我在防不勝防之下見到了他,我對你許下的諾言就不想打破也只能打破了。”
楊廣鼓起腮幫子,氣咻咻的道:“你現在怎麼說都行啦!我哪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總之我知道的就是:我遵守了諾言,你卻沒有!所以你現在沒有資格再來跟我說那句話!”
柴紹濃眉一皺,道:“你遵守了諾言?你哪裡有遵守諾言了?你在雁門的時候,不就已經比我更早地打破諾言,又見了世民嗎?你還好意思說我?”
楊廣一窒,但隨即高聲反駁道:“那……那次也不是我要見世民的,是他聽說我受突厥所困,就主動跑到雁門去救駕!既然你被世民設下計謀、在防不勝防之下見到他就不算是你的錯,那我這也是防不勝防之下見到世民的,也是不想打破也只能打破了諾言,也不是我的錯!”
“不是你的錯?你還真當我什麼都不曉得啊?世民確實是爲了救駕而趕去雁門,但他沒有要求見你,是你下達皇命要他進雁門郡衙見你的對不對?你聲稱是要獎賞他的勤王救駕之功,但你是怎麼賞他的?你把他強-暴了,這叫做獎賞他嗎?!”
楊廣臉色大變,先是被柴紹這直截了當的指責呵斥得臉容驚慌蒼白,但隨即又因震驚憤怒而變作滿臉通紅:“你……你……世民竟然把這些私隱之事……都告訴了你?”
“不錯!世民把這些最羞人的事都向我坦然相告了!”柴紹怒視着眼前這明顯是被嫉恨之火燒得全身顫抖的皇帝,忽然感到這樣把真相都說出來就是對他最好的懲罰,“不僅是雁門關的這件事,就是以前在宮裡他被你逼着不得不在牀上用身體侍候你的所有羞恥與痛苦,他每一次都悄悄地跟我盡情地傾訴!否則……我怎麼會知道得那麼清楚,他是被你愛得……多麼的痛苦!?”
楊廣本來聽到柴紹說李世民就連以前他跟自己上-牀的事也全都告訴了柴紹,氣得哇哇大叫,十指屈曲如鉤,只想不顧自己根本不可能是這曾經的千牛衛的隊正的對手,也要撲上前去將柴紹撕個粉碎;但忽然聽到柴紹那最後一句又是重複兩年前他勸自己對李世民放手時說的那句“世民……他很痛苦!他被您……愛得很痛苦啊!”滿腔的怒火突然如同被當頭澆下瓢潑的冷水,已經作勢前撲的身形隨之一頓。
“世……世民……他真的自始至終,都是……被我愛得……那麼痛苦嗎?”
“是的!”柴紹對楊廣這句猶豫不決、結結巴巴地說出的話所作的回答,卻是那樣的不假思索、乾脆利落,“他一直、一直都被你愛得很痛苦!放手吧,對他放手吧!好嗎?如果……你真的是那麼愛他!”最後的一句,是隨着柴紹眼眶中的淚水一起涌出的……
後記:
1、柴姐夫終於有機會“地位平等”地與楊表叔這“情敵”正面“交鋒”啦~~
2、偶又虐了各位親親讀者啦~~你們以爲這一章會接着上一章繼續寫關於蕭皇后與世民寶寶的見面,偶卻跳到這裡寫楊表叔與柴姐夫的見面~~這兩場同時進行的見面,偶會平行地輪流描寫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