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X李世民 303 離開
303 離開
這入冬的第一場雪一直下到晚上還沒止住，大片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的從天而降，把大地覆蓋上銀裝素裹。
大雪的夜裡，格外的寂靜，於是對李世民來說，從長孫無忌打了地鋪睡下的地方傳來的些許聲音都顯得格外的響。
無忌……很冷吧？
儘管其實已經是幾乎所有的被子、衣服都堆在長孫無忌那邊——李世民這裡只是蓋着這幾天以來就一直蓋着的那張被子，沒有爲了這天氣轉冷而多添什麼。長孫無忌是要給他多添的，但他死活不肯，說自己一點都不冷，還熱得受不了，將長孫無忌給他多添的被子衣物都踢開了——，但顯然長孫無忌還是覺得很冷，不時地從他那邊傳來用力抽鼻子的聲音，還有翻來覆去的聲音，似乎是冷得他沒法睡得着覺。
李世民在心裡數着長孫無忌翻身的次數，數到第十次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了，撐起上半身，向着長孫無忌那邊叫道：“無忌，無忌！你到這裡來跟我一起睡吧，好不好？這樣你可以把我這張被子也蓋上，我也能給你暖暖身子。”
長孫無忌“啊？”的一聲，翻過身來向着李世民這邊：“這……”仍燒着取暖的柴火映出他那一臉的遲疑之色。
“來吧！這樣我也可以蓋你的被子，那不是很好嗎？”李世民又再催促着。
“那……好吧！”長孫無忌把蓋在自己身上的一大撂又是被子又是衣服的東西抱了個滿懷，走到李世民這邊來，都堆在他身上，然後自己快手快腳地鑽進了已被李世民睡得溫暖已極的被窩裡。
李世民伸手整理着身上的被子與衣服，儘可能都蓋到長孫無忌那邊去，然後大大地張開雙臂，把長孫無忌緊緊地抱在懷裡，以自己的體溫來暖和着他。此前長孫無忌一個人獨睡，身上雖是蓋了那麼多的被子衣服，但畢竟都不是適合冬天使用的，只覺越睡這身子就越冷，實在是難受。可是現在他也大大張開雙臂從李世民的腋下穿過，與之相擁緊抱，便似是抱了一個暖烘烘的火爐在懷裡一樣，在這樣的寒冬冷夜裡，當真是說不出的舒服。
他不由得想起，母親曾有一次談笑之際說起，她是體質陰虛、血氣不足之人，尤其是冬天夜裡便是在被內腳下放了盛着熱水的暖壺來暖腳，到半夜時分熱水變冷，她的腳也會跟着冷下去，有時甚至把她冷醒了，害她睡不好覺。可是自從嫁給父親之後，大概是因爲父親是武將，身強體壯，陽氣旺盛，冬天的晚上從來不需要弄個什麼暖壺來暖腳，他自己就是熱乎乎的。母親被他抱在懷內一同入睡，便似抱着一個永遠不會冷卻的暖壺，不要說腳，全身都溫暖之極，十分舒服，再也沒有半夜裡被冷醒之虞了——當然，是直到父親去世爲止。
原來……跟陽氣旺盛之人在冬夜裡同牀共被，真的是那樣舒服的……
長孫無忌的腦海裡才轉過這個念頭不用多久，其實早就疲累已極、輒欲入睡的身心似乎只過了片刻之間，便已在李世民這一片溫暖舒適的胸懷之內沉沉睡去……
翌日，雄雞高唱、天放大亮之際，長孫無忌睡飽了才醒過來。他一睜眼，看到的便是李世民那雙烏溜溜的眸子已經張開了凝視着他，瞳孔之內倒映出他的臉容，不覺心中驀地一蕩，好想將雙脣湊上前去，深深一吻這雙像是能把他的整個身心都吸了進去的眼睛。幸好這時李世民的雙脣搶在他頭裡顫動起來：“無忌，你醒啦？”
“哦……啊……是，是呢，我醒啦。”長孫無忌定了定神，暗叫一聲“僥倖！”要是自己剛纔竟是一個失控去吻了李世民的眼睛，不曉得他會怎樣把自己當成跟那昏君暴主一般的好色之徒了。——昨晚李世民喚他與之同牀共睡之時，他猶豫了一下才答應，其實是因爲想到李世民經歷過被皇帝強-暴之事，不知道會不會在心裡留有陰影，與別個男子睡在一起就會勾起他那些慘痛的回憶。後來李世民竟是主動地抱着自己，他才暗暗的放下心來，與之相擁。
“你……很早就醒了嗎？”長孫無忌連忙又再說着其它不打緊的閒話，慢慢地將自己那穿過李世民的腋下的雙手抽回，作出一副要起牀的姿勢。
果然李世民見他抽回了手，也隨之放開了對他的摟抱，跟着撐起了上半身，微微笑道：“是啊。昨晚我睡得挺好的，所以很快就睡夠了，今天早早就醒過來了。”
他們二人就這樣一邊閒聊着無關緊要的話，一邊起了牀，穿衣洗漱，還吃過了早飯。長孫無忌昨天已經收拾好行裝，這時把晚上睡覺時蓋在身上的衣服也一一折好放進包袱裡。李世民在一旁默默地幫忙。他心知自己與長孫無忌離別的時刻越來越近了，心裡就越來越像是被什麼不斷膨脹變大的東西死死地堵着，難受得漸漸再也說不出話來，全部心思光是用來忍住酸澀不已的眼晴要流下來的熱液已不夠再用來想些什麼不打緊的話跟長孫無忌搭訕。
終於，東西都收拾好了。長孫無忌把包袱斜挎在肩上，衝李世民一笑，道：“世民，那我先走啦。”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已經讓李世民覺得苦苦忍耐的淚水差點便要控制不住的全涌了出來，連忙深深地低頭，胡亂地點了一下：“那……你走好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短短的五個字，卻是費盡了他全部的意志氣力，才能不泄露出半點泣音的說出來。
長孫無忌卻似乎是對他如此悲苦強忍的情狀全無知覺，仍是以那樣歡快的聲音說了簡單的一句：“再見！”便步履輕快的揚長而去。
李世民用力地以上齒咬緊下脣，甚至都不敢擡頭目送長孫無忌離開，直到耳裡聽到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終至於無，這才擡起頭往殿門的方向望去，卻見門外的天井是厚厚的一層積雪，那雪面上一左一右兩行足印，向遠處蜿蜒伸展……
就這麼一種人去印留的景象，已經足夠將他擊倒。他只覺雙腳一軟，不由自主的撲倒在地，放聲大哭了起來……
現在，這裡沒有別人，只剩下他一個，他可以盡情的痛哭，將一切的悲傷無奈都全數傾泄……
終於，在他的生命裡也再都沒有別人，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了！從此往後，他就在這個小小的雁門關內，無聲無息地消磨完跟這座小廟一般殘破不堪的……餘生吧……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他已經哭得失去了所有的氣力，整個身子軟軟地伏在那處，只有那從眼眶裡流出時還是熱的、可沿着臉頰淌至下頷之時已在這寒冬之中變得冷冷的淚水還在不斷地涌出。
這個冬天……這個將是隻有他一人度過的冬天……一定會是他迄今爲止度過的所有十六個冬天裡，最冷的一個吧？
這時，他似乎聽到外面由遠而近的響起踏雪而來的腳步聲。然而，他的頭腦昏昏沉沉，他的心更是猶如覆滿了塵埃，他的身體也似乎已經被寒意所麻木，連淚水都被凍凝了一般。但是，緊接着，一聲熟悉的呼喚讓他全身劇震：“世民，世民……”
他霍然擡頭，淚眼朦朧之中景物被扭曲得歪歪斜斜，但再怎麼歪斜，他還是能看得清那正向着他俯下身來的笑臉……
“世民，你怎麼……又哭了？”
因爲……我以爲……
李世民是在心裡嘟噥出這五個字，他的雙脣雖是顫動得厲害，卻似是因爲剛纔那一場慟哭而失卻了所有的力量，怎麼也無法再從乾澀的喉間吐出半點聲音。然而，即使是在心裡，他也只能是嘟噥出這五個字，再多的解釋，也已無法完整地作出。
是因爲……不需要再解釋了……
那人一手將他挽起，像是攙扶着他一般，走出了這個他住了一個多月的破廟，走向外面一輛馬車，還一直扶他上了車，然後向着坐在前面駕車的馬伕說了一聲：“走吧！到長安去。”
李世民靠在那人的懷內，舒心的微笑了出來。
昨晚，是自己用懷抱溫暖了他的身；今天，是他用懷抱溫暖了自己的……心！
“無忌……”在搖晃的車廂裡，李世民低吟似的喚出這一句。
“嗯？”摟着他的那一個溫暖之極的臂彎明顯地更收緊了一些。
可不可以……答應我——永遠……都不要再像剛纔那樣把我拋下離去？
這一句話仍是隻能在他的心裡嘟噥出來，這時卻不是因爲喉頭乾澀而無法出聲，而是……他太害羞了，不可能真的把這心裡的話說出來。
然而，像是聽到他內心的這一句話，長孫無忌一根曲起的手指又輕輕地颳着他的臉頰，道：“傻孩子，你以爲我剛纔是把你拋下離去嗎？當然不是啦！我只是……去找這樣一輛願意把我們一直載到長安去的馬車而已嘛……”
後記：
1 、無忌 GG 真不愧是這小說裡的腹黑男吧？他就通過耍這麼一道小花招，便把世民寶寶的心牢牢地拴在他的身上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