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X李世民 09 問罪
09 問罪
接下來幾天,李世民都假裝還在犯宿醉,躲在自己房間裡,不敢去面對父親和大哥。而李淵聽了長子的轉述,卻只道次子在中秋宮宴裡的表現讓皇帝很是滿意,便已放下心頭大石。他也一向知道這個次子酒量不行,所以對他這樣犯宿醉也沒起半點疑心。
除此之外,此後幾天裡,有好些同僚前來弔唁他的亡妻並順便探病,都說起中秋夜宴上李世民表現得如何大方得體、禮儀周到,連本來對李淵因病沒有前去赴宴而一開始時表現得甚爲不快的皇帝也在與他對答幾句之後龍顏大悅;他們都是沒口子的誇獎李門家教實在是好,李世民這樣小小年紀就已經如此氣度森嚴,難得啊難得,如此云云。李淵聽到這些好評如潮,自然是喜心翻倒,病情也大有好轉了。
李世民心中自然仍是惴惴難安。但日子一晃就過了差不多半個月,諸事平靜,沒有任何蛛絲馬跡顯示皇帝對那天自己重重打下他那挑起自己的下巴的手而懷恨在心,要對他或李家施以懲罰。於是,就如當年殺了頭狼之後雖然有一段日子不停地發噩夢,但時間總能撫平一切,漸漸的他就把這件心事放下了。
有時再偶爾想起偏殿裡的那一幕,他甚至不禁要懷疑,當時他是不是其實還是在發着噩夢,皇帝挑起他的下巴固然是夢,他把皇帝那手打下也只是夢,所以事後纔會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不但他自己平平安安地離開皇宮,就是到現在皇帝也沒有對他或李家秋後算帳。
只是仍然讓他感到迷惑進而不安的是:如果那也是夢的話,那自己清醒過來的時候怎麼已經是跟在一衆大臣身後走出皇宮呢?明明他記得睡着之前是在偏殿裡休息的呀?那段時間裡偏殿中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了呢?殺斃頭狼那次,雖然他也不記得殺狼的具體過程,但因爲有父親和其他士卒在場,還能根據現場的情況推斷出過程。這次偏殿之內卻只有他一人——如果不算皇帝的話。
但不管怎麼樣,如果日子能一直這樣過下去的話,李世民最後會真的把那晚在偏殿裡發生過的事記成是一場噩夢。
可是,就在過了差不多半個月之後,李淵一個入了皇宮當妃子的姓王的外甥女突然傳來密信,說皇帝駕臨她寢宮之時,忽然問起她舅舅爲何病了這麼久,怎麼派個屁事不懂的娃兒去中秋宴會敷衍君王,以致他在御前做出大失禮儀之事?他最後甚至問了一句:“可得死否?”
皇帝在問自己會不會死?
一聽此話,李淵嚇得霎時面無血色,連忙把長子、次子都喚了來,把王氏的密信攤在他們面前,眼睛卻只是盯着李世民,問:“到底中秋夜宴那晚,發生了什麼事?”
兩兄弟一起匆匆看完那信,李建成也是嚇得不輕,趕緊往弟弟的方向看去,卻見他臉色一片青白,雙脣顫抖不已,可臉上卻並沒有現出震驚意外之色。然而,弟弟這臉色卻是讓李建成震驚意外了。
弟弟這樣的臉色,就是說,他其實已經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二弟,中秋夜宴那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李建成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也跟父親問的一樣。
李世民卻是兩眼發直,盯着那信紙,但視線的焦點明顯已經不在那信紙上。兩手無意識地捏緊成拳,又鬆開,再捏緊,又鬆開,如此反反覆覆。可他好像是嚇呆了,始終沒有說話。
李淵父子都深知李世民平日是個膽氣極壯的孩子,現在竟然嚇成這個樣子,他們心底裡更是一股冷氣直往上冒,全身都似落進冰窖一般。
二人互相對望了一眼。李建成首先說:“爹,這事急也急不來,還是讓二弟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說着拉起李世民,就要送他回房間去。
李世民這才全身打了個激靈,終於從那呆若木雞的狀態中清醒過來,連忙撲倒在父親病榻之前,叫道:“爹,對不起,對不起,是孩兒的錯,都是孩兒的錯!”
李淵顫抖着伸出一隻手,按住次子的肩膀,道:“那天晚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你都給我逐一的說出來!”他的聲音低沉,沒有顯出半分責備憤怒之意,但聽在李世民的耳中,卻顯得甚是可怕。
到此境地,李世民已經不敢再有半句隱瞞,便把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
李建成聽弟弟說到他一時之間答不上皇帝問他覺得宴會怎麼樣的問題時,不覺急得一跺腳道:“這個問題我不是已經教過你怎麼答的嗎?前面都答得好好的,你怎麼這時就突然之間答不上來了?”
“我……我也不知道……”
“那後來怎麼樣?皇帝就因爲你沒答好這個問題,所以生氣成這樣子要咒我死了?”李淵插口進來,往那信紙上一指。
“不……不是的!”李世民着急地搖頭,繼續地講述下去。
李氏父子聽了李世民後來的回答,不覺又是互相對望了一眼。他們心中都同時想到:雖然李世民這個回答不是李建成給他準備好的答案,但說得情理交融,按理說應該比本來備下的答案更能打動皇帝纔對的,也真是難得了這孩子在皇帝如此咄咄逼人之時還能有那樣的急智。可是,皇帝爲什麼最後還是如此龍顏大怒?
然後他們又聽了李世民陳述皇帝賞賜三杯烈酒的情形。這時他們的心又再高高的懸起。因爲皇帝這所謂的“賜酒”,實在是太明顯的有心要灌醉李世民,好讓他在羣臣面前當衆出醜。可是,不要說當時被皇帝的賜酒逼在眉睫的李世民想不通自己此前說錯了哪一句話,如今他再複述出來,李氏父子從容地反思,也還是怎麼都想不明白迄今爲止李世民說過的這寥寥數語之中哪裡有半分的錯處?
但不管想不想得出來,反正再聽下去,事情忽然又峰迴路轉了——皇帝竟然在李世民行將崩潰之際不但沒有再逼進一步,甚至反而讓宮人扶他到旁邊的偏殿歇息,免得他肚裡盛着三杯烈酒便難以再在席上保持之前的得體莊重之態。
李世民說到這裡,停頓了下來。
李氏父子都沉默了好一陣子,仍是李建成先開口道:“這樣聽來,二弟在那一晚並沒有做錯什麼說錯什麼啊?爹,會不會是王表姐弄錯了?皇帝也許是有到她那裡談起過您的病情,但只是隨口問問,是王表姐自己過慮了,把皇帝的意思想象成威嚇了?”
李淵搖搖頭道:“你看她這信裡寫的,是一字不改地直接引用皇帝說的那句‘可得死否?’再說她在宮裡已經有那麼長的時間了,怎麼可能弄錯皇帝的意思。而且……”他的眼睛又望向了次子,“世民,你剛纔看了這信就嚇成那樣子,你自己是心知肚明的,對不對?你那天晚上確實得罪了皇帝,而且是大大的得罪,絕非小錯,對不對?”
李建成也一下子想起,弟弟看信之後的異狀確如父親所言,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那天晚上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你在偏殿裡休息,發生過什麼事?說!”李淵已經是按納不住的疾言厲色了。
後記:
1、李淵生病之時楊廣曾向他那在宮中當才人的外甥女王氏質問:“可得死否?”這是史實,並非偶的編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