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贏連懷抱着嬰兒,喜的鬍子都翹起老高,第一件事就是掀開小被子尋找小鳥鳥,成功找到他期盼的物件後,老傢伙開懷大笑,彈指神功立即就照顧了上去;小贏駟鬱悶壞了,不明白爲何自己如此悲慘,剛出孃胎就被人狠狠打了屁股,現在居然還被人當衆猥~褻?他想不通,卻只能用哭聲控訴毫無節操的爺爺。
驪姜狠狠瞪了贏連一眼,搶過小孫孫低聲安慰起來,臣子們都看呆了,想不到國夫人也有如此母性的一面,她還會哼唱動人的歌曲呢?小贏駟很快就被歌聲吸引了,居然停止了哭泣,瞪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望着驪姜,咧開嘴巴笑了。
“哈哈,嬴家有後矣!木戎異身爲義渠王女,大義歸秦,當爲天下女子楷模,着封藍田夫人,爲公子渠樑正妻!封地藍田並賞賜千金......”老贏連哈哈大笑,封賞起兒媳婦來毫不吝嗇。
秦國衆臣聽得面色微變。公子同卿,木戎異就算做了公子正妻,也不過等同於卿夫人,未必就能直接得到封地,如今生了兒子,就直接得到了一縣封地?
而且還是封在藍田。藍田雖然只是縣,卻是老秦多年來練兵之所,木戎異做了藍田夫人,雖不能直接擁有軍隊,藍田新軍卻會自然親近她,贏連這樣做等於是定下了日後的儲君歸屬。聽了公父如此封賞弟媳,贏虔面色微變,不過很快就笑着恭賀嬴渠樑,畢竟是秦國長公子,若說對君位沒有半點想法是不可能的,既然爭不到,兄弟還是兄弟,史家說公子虔心胸不足、大義有餘。倒是非常準確的評價。
賞完了兒媳婦,接着就賞小孫孫,贏駟已經在驪姜懷中睡着了,完全不知道他得到的封地足夠安放十萬張牀鋪。贏連似乎沒打算繼續封賞嬴渠樑,轉而望向了白棟和秦越人。
秦越人同樣得千金,贏連要賞爵論職的時候,卻被他婉言謝絕了;若非是要留在白家莊著書立說,他會選擇雲遊天下遍嘗百草,怎可能被老秦束縛?贏連也只能嘆息,扁鵲先生心懷天下病患,自己若是強迫,反會爲人笑柄。
輪到白棟的時候,贏連就有些爲難了。這小子如今比自己更有錢。賞他千金萬金都是個笑話,而且不到二十歲,已經爵至左更,連嬴家家訓都上了,實在是不能再封。否則讓滿朝文武如何自處?可若說不封賞,也實在是對不起這位嬴家的大恩人,一時大爲頭疼,望着白棟和滿面期待的嬴渠樑,硬是半天張不開嘴。
“君上,臣下不要封賞,寧願以此次之功。換取君上一書法令,爲天下女子利、爲我老秦生聚正道利!”
“哦?你小子如此大功,卻不要封賞,又要添設新法?何爲‘爲天下女子、生聚之道利’?”白棟的《商標法》和《發明專利法》頗有成效,已被證明爲善天下之法,此刻聽說他又要推行法令。不僅是贏連夫妻,老秦羣臣都來了興致,不知這小子此次又要搞出什麼新東西來?
“不算添設新法,只是更改女子適胎的年齡。君上,如今老秦法令規定。女子十五及笄後尚未嫁人、或者嫁人後超過十六還不曾懷胎的,每過得一年,都要罰金十文,小子以爲十分不妥,此令若不修改,將會影響老秦生聚大事。如今天下列國皆以民衆爲強國之本,老秦卻通國不足兩百萬戶,河西一戰,徵發十五萬軍,就連十幾歲的孩子都要充入軍中,人力之窮,竟至於斯!如今魏國困於鹽利之私正與燕齊爭競,又與老秦立下十年和期,老秦挾函谷之強,與魏無爭則天下不爭,正是生聚教養、擴展國本之最好時機,豈可因一錯誤的法令而失去良機?”
“哦?你是要修改法令,將女子適胎年齡降低麼?此舉頗爲不易啊......女子十五及笄方可嫁入男家,這是出自周禮,天下各國多年遵行。而且十五嫁人,十六懷胎已經是極快了,寡人雖想盡快爲老秦增加人口數量,卻也不能違背天下之禮、擅自更改女子及笄之年啊?”
“君上誤解了小子的意思。小子是說,應將女子適胎之年定爲二十歲;二十歲前懷胎者,每早一年,罰金十文!”
“什麼!如此更改,豈非是要我老秦人口銳減,這是要老秦亡國滅種麼?”
白棟的話震動太大,連最親近他的甘龍菌改都立即出言反對,認爲這是在瞎胡鬧。
贏連微微搖頭:“小子,這次是你錯了......自百里奚之後,老秦就有完善的戶民管理制度,每村每保,都會定時報上民戶生死病老之數。你可知老秦人死時的均齡?杜摯,你是左司空,兼領司徒處算事,就由你來告訴白左更吧。”
“白左更,穆公時秦人死時均齡爲三十九歲,去歲則爲四十二歲。”
“你小子聽到了?老秦人均齡不過四十二歲,你卻要我修改法令,改適孕之齡爲二十歲?這哪裡是生聚正道,分明就是要我亡我老秦!若非此話是出自你口,換了他人,寡人早將其奪爵下獄,你可知曉?”
“君上,這就該罵杜摯了。身爲兼領司徒處算事的算學名家,所用算法卻如此簡陋,是他的算法錯了,君上如何能夠不誤解?”
白棟笑着看了杜摯一眼:“以國人死時之壽命總和,除以當年死亡的人數,就此得出國人均齡......這種算法還用算學大家來做麼?就算是尋常明曉君子六藝的讀書士子也能做到,左司空就不會羞愧?”
杜摯聽得滿頭霧水,心中大有不服:“杜某不明,還請白左更指教。”
“指教不敢當,我只想請問左司空,你在計算國人死亡均齡時,可曾按照死因分類?”
“分類?如何一個分法?”
“人或有福澤綿厚,得享天年者;或有因天災人禍,早早夭折者;或有因戰爭殺伐。爲國捐軀者。其中天災不可免,只能以人力稍緩,戰爭或可避,如我與魏國和談。但這些均非造成國人均齡低下的原因。我曾與盧醫先生做過查調,發現胎兒早夭、孕婦產中和產後死去者極多,這纔是老秦人均享壽不過四十二歲的主要原因!小子曾聽人言,君上曾有六子三女,其中卻有降生時便死去,又有不足三歲便早早夭折者,請問君上此言是否屬實?”
贏連長嘆道:“屬實。贏虔並非寡人長子,在他之前,還有一位兄長,可惜卻在降生後便即夭折......”
“君上可知是何原因?實因人道即天道。我們都知道應在春時播種,秋日收穫;可若是在冬末春初之時便着急播種,此時地力未得恢復,無論如何小心維護,到了秋日也會減產少產!女子十二歲乃得初紅。十五歲及笄爲人婦,可是身體尚且在發育之中,必須要二十歲才能圓熟,如果在此之前強行受胎,就似果子不熟而貿然摘取,勉強摘下的也非成果;所以纔有許多幼兒胎死腹中,又或降生後不久便即夭折!概因先天不足也。既害了母親,又要害了孩子!如此陋習亂命,若不能及時糾改,我老秦人均壽齡如何不低?戶數如何不貧!君上要慎思......”
古代女子生產就如同過生死關,孕婦嬰兒的死亡率過高,當然也有營養不良、醫療條件低下的原因。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過早懷孕。十五六歲的女孩子連身體都沒能發育完全就懷上了孩子,這不是玩兒命又是什麼?營養不良可以通過慢慢改善民生加以改變,醫療條件低下也可儘量去改進提高,可這些都是外因,如果過早受孕的傳統不做改變。白棟就是神也無法改變孕婦和胎兒死亡率高的事實!
贏連和滿朝臣子只想着國人均壽不過四十二歲,自然要早早懷孕生產纔好,卻不知已經鑽進了牛角尖,形成了一種惡性循環。人均壽命越低就越是出臺法令、逼迫幼女們紛紛做母親,使得胎兒和孕婦的死亡率更高,人均壽命更低,這纔是古代人均壽命低下的根本原因!
後世的醫學家通過分析大量統計數據、結合人體科學,才得出女子最佳懷孕年齡是22、23歲左右,這是科學!白棟提出二十歲爲適胎年齡,其實已經是在妥協了。
聽完白棟的話,贏連一陣沉默:“盧醫先生,可是如此?若是寡人頒佈新令,以二十歲爲適胎之年,我老秦民戶就會增加?”
“三年之後,定會增加!盧醫行醫天下,半生心血用於女子兒科,可證明白左更所言句句屬實;產婦和幼兒夭折的原因或非一種,但過早懷胎受孕,卻是根本原因!君上,此爲生聚正道,白左更是真正在爲老秦所想,並無一絲私心,君上請明察。”
“白左更爲我老秦忠臣,寡人自然是知道的,可此舉是要牽動國本,各位愛卿是如何看法?”贏連沒去問杜摯,身爲算術名家,只是沒接觸過統計學而已,一旦被白棟點破,立即就能通曉,現在杜摯已經旗幟鮮明地站在了白棟這邊。
“臣以爲白棟這小子和盧醫先生說得沒錯。君上就是凡事猶豫不決,當斷不斷,這還需要考慮麼?”
章蟜還是如此無禮,這話若是換了別人說,直接就該拉出去砍頭,可贏連還是沒搭理他,轉而望向了甘龍和菌改。
“此舉關係國本,君上該當謹慎。”
甘龍微微一拱道:“老臣以爲,應在國中選擇一縣做爲試例,要求該縣女子年滿二十方可懷胎生育,待聚齊百例後,可計算母子夭亡之數,再與他處相互對比,便可知白左更所言是否屬實,若果如白左更所言,老臣以爲此法當修!”
“不錯,若真是生聚正道,就算違反周禮也當改之。”菌改難得支持了甘龍一回。
“臣等附議!”
“也罷。小子,此法既由你出,待藍田夫人大好後,你就與盧醫先生辛苦一趟,以藍田爲試例佐證方纔所言,若果如你所言,便是你爲我老秦又立一功!”
“公父,藍田大旱,流民失所,您讓平安郎去藍田試例,這豈非爲難他麼?”
嬴渠樑一聽大急,藍田縣令來了三封急報,都是求要糧食的,吃飯都成問題了,還要白棟到那裡搞什麼新法試例,公父這是老糊塗了麼?
“呵呵,此事在別人是極難的,在這小子就不算困難,寡人對他極有信心。”
“多謝君上看重,小子其實正想去藍田看看,君上這就是成全我呢......”
白棟微微一笑,似乎很是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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