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同氣的把手機惡狠狠的摔在地上,一萬多塊的手機成了碎片。
高天一直在邊上,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很明顯現在的局勢複雜了。酒後強姦誤傷人命,這個罪名可不小。同案犯顧同真要按照法律來,也逃不了干係。
“別激動,冷靜一點!不就是省廳的人下來麼?早就預料到的。”高天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顧同見了也受影響平靜了一些。
“侯大勇就是個廢物!這點事情都搞不好。”顧同不滿的罵了一句,高天坐在那裡依舊穩穩的樣子,只是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這個時候高天的手機響了,接聽之後一貫沉穩的高天也驚訝的叫出聲來:“什麼?郝書記和何省長?沒有搞錯吧?這個案子還能驚動到他們?”
……
楊帆說是說,做則是先到大排檔打包一份粘鬍子燒豆腐,然後纔回家。這一舉動一路之上博得張思齊溫柔之極的妙目長睞。
車到家,楊帆剛熄火,張思齊就笑着問:“你遇見麻煩事了?”
楊帆頗爲驚訝的看了一眼張思齊,失聲問:“你怎麼猜到的?”
張思齊微微得意的一笑說:“看看你,在空調車上額頭都能出汗,每次你遇見麻煩事情,額頭上都會冒一些細細的汗珠。見的多了,也就知道了。”
楊帆不禁微微一笑說:“你倒是細心。”說完,楊帆怔了一下,目光盯着張思齊看着,一會才說:“謝謝關心!”
“討厭!”張思齊拋來一個白眼,一轉身咯咯笑着進了房間。
楊帆親自下廚,炒了一個青菜燒個湯,兩人就算是一頓飯做好了。對坐而食時,楊帆偶爾會發一下愣。曉得男人有心思,張思齊嘆息一聲說:“事情很麻煩麼?”
楊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有點棘手,我倒不是擔心自己,我擔心的是別的。”
張思齊笑着說:“按道理我不該問,不過你能說的話,說出來對身體會好一點。”
楊帆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案子的事情說了出來,隨着楊帆的述說,張思齊的眉頭皺的跟小山似的,氣的胸部一陣起伏。
“太過分了!還有天理麼?老公,絕對不能放過這些壞人。”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後,張思齊的筷子都掉地上。
楊帆嘆息一聲,張思齊終究還不是體制內的人,不知道這其中的勾當。
“侯大勇是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你想一想,以他的身份,什麼人值得他冒險幫着遮掩?我擔心的是,這個案子估計很難辦到最後。”楊帆嘆息一聲,胃口也沒了。事情就是這樣,越想越深,就發現問題越麻煩。顧先禮雖然接任省委副書記的時間不長,可是他在江南省也呆了近五年了,在常務副省長的位置上,經營那麼久,現在隱隱有三足鼎立的意思了。案子只要牽涉到顧同,顧先禮就絕對不會坐視,省廳的人下來也會有這樣那樣的顧忌,弄到最後可能就是推出一個替死鬼,撤一兩個官員。即便是郝南和何少華過問,結果也只能是大致如此。
張思齊也想明白了,她的見識也不少。權利這個東西的威力有多大,她是收益者怎麼能不明白?
“沒有辦法辦那些二世祖?”
楊帆長出一口氣,一拍桌子說:“辦法當然有,我是不會坐視他們逍遙法外的。”說着楊帆一聲嘆息說:“現在缺的是證據啊!沒有明確證據證明是誰做的,一切美好願望都是枉然。”
張思齊坐到楊帆身邊,拉起男人的手低聲問:“你有沒有想過,力主依法辦案的後果。”
楊帆伸手拍了一下張思齊的腦門說:“他們敢把我怎麼樣?笑話!我只是感覺到很多東西不是在能左右的範圍內罷了。現在關鍵的是證據,只要拿到認證物證,他們想跑都跑不掉。”
張思齊一聽這個,立刻緊張的說:“停屍房那邊,他們會不會做手腳?”
楊帆淡淡的笑着說:“這個我早有安排,就怕他們不去。關鍵是那個女人,她一直沒有露面。我現在就指望她能主動來找我。”
張思齊想了想說:“屍檢不是也能找到證據麼?”
楊帆嘆息一聲說:“估計很難,怕是該做的手腳都做過了。收拾一下,陪我去看看死者的父母吧。”
市委招待的是一個房間裡,桌子上擺着飯菜,但是那對夫妻卻沒有動筷子的意思。兩人呆呆的坐在那裡,一點食慾都沒有。有楊帆派林頓來打過招呼,市委招待所這邊不敢怠慢。
楊帆的車子開進市委招待所的時候,一個電話打進董中華的手機裡。
“嗯,我知道了。”董中華放下手機,一陣頗具玩味的笑。事情是越來越有趣了,楊帆難道真的那麼有正義感?董中華陷入了沉思。
元振幾乎在同一時間也接到了一個電話,掛了電話之後,元振一手撐着下巴,對面的夫人連續擺手他也沒看見。
“真是魔怔了!”夫人的一聲嘀咕打斷了元振的沉思,不滿的哼了一聲後,元振揹着手往書房裡走。“你不吃飯了?”“吃,吃,你就知道吃!”
砰的一聲,書房門關上了。
董中華還是決定拿起電話,撥通一個號碼之後低聲恭敬的說:“老領導,關於那個案子,您覺得市委應該保持什麼態度?”
何少華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才說:“要相信省公安廳的同志,態度要公正,秉公執法!”
案子雖然不算特別大,但是真相一旦查清楚,肯定是性質惡劣,影響極壞。這一點元振早就想到了,問題是他現在的位置很尷尬!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有楊帆在前面衝,但是這終究是政府方面主管的事情。
“少說,少做,多看,多聽。”元振在宣紙上寫下這些字後,總算是情緒回覆了正常。
夫妻看見楊帆和張思齊聯袂而至,臉上先是一陣驚愕,隨即露出悲苦加感激的神情,拘謹的站了起來,想表示一下又不知道該怎麼做,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這對夫妻一輩子見過最大的官就是鄉長一級的,聽說楊帆比鄉長大的不知道多少,他們可謂是又驚又喜。
“我代表市委來看望二位!”楊帆開口就是這麼一句,就這麼一句說的夫妻倆又是一起下跪。楊帆這一次早有準備,連忙伸手扶住說:“千萬不要這樣,讓你們覺得受了冤屈,本來就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好造成的。我來這就是想告訴你們,省公安廳已經派人下來,市委的態度也很明確,一定要把這個案子查的水落石出。”
張思齊過來扶婦人坐下,夫妻倆只是不停的嘟囔着:“感謝黨,感謝政府。”
楊帆聽着心裡極不是滋味,感覺有一支無形的手,在不斷的抽打自己的臉。就在今天上午,自己還在考慮着怎麼在這個案子中間儘量的避免被牽連,甚至還一度爲自己施展的手段暗暗的得意。其實這個案子,要是自己下決心,不怕方方面面的壓力,以目前對市委的掌控,完全可以由市委領導強制介入,重新組織人手進行查案。可是自己沒這麼做,想起來真的很慚愧啊。
看看這對夫妻臉上的悲苦和茫然無助,楊帆的心裡也下來最後的決心。不管後果如何,良心和責任已經不允許自己退卻。
“生活上有什麼需要的,你們只管跟招待所提,他們會安排好的。”楊帆正在說話的時候,一個市委招待所的人員快步的走到楊帆身邊,一陣低聲說:“董書記打電話過來,說是正在路上,要過來看望這對夫妻。”
楊帆聽着微微一愣,隨即在心裡苦澀的一笑。
“思齊,陪叔叔阿姨說話,我去去就來。”楊帆交代一聲,匆匆出門。
張思齊從小是跟爺爺一起長大的,說到正義感,她比楊帆那要強烈的多了。見這對夫妻的苦楚,心裡那個酸就別提了,剛纔就陪着老婦掉了幾滴眼淚。這會更是溫言細語的安慰着,不停的給夫人遞上紙巾,偶爾也擦擦眼角的淚。
剛剛走到招待所的門口,楊帆看見的是兩輛車子一前一後的進來。接着董中華和元振商量好似的下車。
“楊書記先來了,在家裡我是寢食難安啊,所以決定過來看看。”元振搶上一步,語氣沉重的解釋了一句。董中華目光中閃過一道異樣,上前和楊帆握手說:“他們的情緒還穩定吧?招待所這邊我已經讓秘書來看過了,再三強調一定要招呼好了。”
這三人說話的次序有點混亂,搞的好象楊帆纔是市委書記。外人看着必然覺得怪異,但這就是宛陵市委的現狀。
楊帆露出沉痛之色說:“這個案子必須徹底的查清楚,我覺得市委還是要給省公安廳施加一點壓力。”
董中華立刻接過話,好象怕楊帆要反悔似的說:“那就這麼辦,下午公安廳的人到了之後,楊書記代表市委表明一下態度。”
元振心裡暗暗罵了一句:“這是應該我來做吧?你當我空氣啊!”不過元振很快就理解了董中華的迫切之情,有個人衝在前面,這是好事啊。所以,心裡不滿歸不滿,元振還是點點頭說:“我同意董書記的意見,不過最還下午召開一個常委會,拿出一個集體決議比較有說服力。”
董中華的小心思,元振換着花樣的示好,楊帆微微一想就領會了。元振這個提議等於是在提醒楊帆說:“楊書記,別說我沒提醒你啊,我可是很夠意思的。”既然是市委常委會的決定,那麼楊帆下午在省公安廳那裡的表態,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常委會的決議,和三位書記商量的結果,從權利的本質上說區別不大,但是字面上區別就大了。順便,元振還擺了董中華一道,等於把董中華的小心思也揭穿了。
董中華咳嗽了幾聲,不安的瞄了楊帆一眼後,低聲補救說:“我也是這個意思。”
楊帆現在根本就沒把太多的心思放在個人的得失上,剛纔一瞬間已經做了決斷,這一次絕對不能放過真正的兇手。問題的關鍵,在於那個幾次指點那對夫婦的女人。
街角處,戴着墨鏡的胡藍藍,看見三位市委領導站在招待所門口說話,臉上帶着淡淡的冷笑。只有看見楊帆那張鐵青的正面時,胡藍藍纔會微微露出慚愧的表情,慢慢的地下頭。
市委招待所對面有個茶座,胡藍藍在那裡已經坐了一下上午了。富豪娛樂城屬於侯大勇的股份,實際上是掛在胡藍藍的名下。胡藍藍在那裡還掛着一個副總經理的職務。
那天發生的事情,胡藍藍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是她聽見了包間裡女孩的哭叫聲,就站在外面聽着那女孩子漸漸的停止叫喊。當時的胡藍藍憤怒驚恐,想報警又沒有勇氣。一個人見識到太多的黑暗面之後,想要對抗是缺乏足夠的勇氣的。胡藍藍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經歷了一場女兒斷絕關係的風波後,胡藍藍的內心世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昔日那個心裡只有自己的女人,隨着額頭被自己磕的流血滿面足足半個月纔好,心態也發生了根本的變化。親情,良知,重新回到了這個女人的內心,並且佔據了主要地位。
胡藍藍沒有把兩位老人指向市政府,而是指向市委是有原因的。因爲市委大院裡有一個在胡藍藍看來完全可以信任的楊帆的存在。他連我都原諒了,可見他的爲人。胡藍藍的理由很簡單,甚至有點簡單盲目的相信楊帆。
胡藍藍的口袋裡的手機裡有一段足以致顧同和高天定罪的錄音,她想交給楊帆,但是她不敢明着靠上去。所以她只能等一個合適的機會。胡藍藍覺得楊帆一定會來看望這對夫妻,所以就在這裡等,剛纔本來已經打算過來了,可是想到有人會監視,她又猶豫了。最後良心戰勝理智,決定不顧一切的時候,董中華和元振出現了。
這些天胡藍藍一直揹負着良心的譴責,當時只要自己膽子大一點,稍微喊一聲:“誰!”那個豆蔻年華的小女孩就不會死,可是當時自己沒有喊。因爲害怕,因爲她知道這個娛樂城裡面乾的是什麼勾當。
打算繼續等下去的時候,胡藍藍的手機響了。
“藍藍,我和朋友到你那裡商量一點事情,你方便麼?”侯大勇的聲音有點頹喪,透着一股濃濃的沉悶。
“我知道了,我這就回去。要準備一點酒菜麼?冰箱裡東西不多了。”胡藍藍細緻的加了一句,侯大勇聽着心裡倒是微微的一暖說:“好吧,辛苦了。”
一陣千恩萬謝之中,三位市委領導離開了招待所。有了市委領導的保證,那對夫妻倆的情緒確實穩定多了。
“市委領導高度重視?狗屁!你要不來,他們能出現?”張思齊在車上狠狠的罵了一句之後,氣呼呼的拍了一下座椅。
張思齊的怒火楊帆完全可以理解,不過楊帆已經過了衝動的歲月,淡淡的笑着安慰說:“別較真,他們能來就不錯了。好歹沒有給我使絆子!”
“他們是怕擔責任,是怕得罪人。”張思齊一眼就看穿了事情的本質,說的也絲毫不客氣,臉上的紛紛之色顯而易見。
“古話說官官相護,其實並不全面。應該加一條官官相忌,相互忌憚,導致了一個利益羣體內的人,在不自覺的有意或者無意的維護一些東西。當然了,假如這個案子不是牽涉到顧同,而是一般的沒有一個強力老爹的人,估計他們會搶上前去爭着幹這個事情。”楊帆的話說的更透徹,張思齊見多識廣,自然明白這話裡面的含義。
“老公,你會妥協麼?”張思齊寄望的看着楊帆。
楊帆淡淡的搖搖頭,堅定的說:“我現在需要證據,只要有證據,我管他兇手是誰,必將之繩之於法!”說完之後,楊帆不禁捫心自問一句,假如向過去的戲文裡唱的那種皇親國戚類的案子,自己能做到七品芝麻官那樣的無畏麼?楊帆突然發現,自己不敢深想。
侯大勇要招待的客人,正是顧同和高天,還有一個匆匆從省城趕來的簡明。
胡藍藍從外面回來的時候,提前準備了一番,找到以前經常用的一些玩意,安放後之後才電話通知侯大勇可以過來了。
四人進來的時候,高天看見圍着圍裙出現的胡藍藍,甚至還輕鬆的打趣了一句說:“老侯,豔福不淺啊,金屋藏嬌嘛。”
侯大勇沒有把人帶到寧雨那裡去,是因爲覺得胡藍藍更靠的住一點。寧雨跟侯大勇,純粹是一種利益交易,而胡藍藍則是在最慘的時候,侯大勇算是拉了一把,情況有區別。可惜侯大勇沒想到,胡藍藍看的很清楚,能從臨看裡走出來,完全是因爲女兒的心軟去求了楊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