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因爲城池封鎖駐留在鎮江城內的外地客商們一‘波’接着一‘波’趕到了知府衙‘門’前。
彼此相識的‘交’頭接耳,卻是都不知道被喚道衙‘門’所爲何事。
“程兄,該不會是懷疑咱們和那鎮江貨棧有干係吧?”一名身材‘肥’胖的傢伙憂心忡忡的對着身邊的程兄說道,清冷的早晨,他卻依舊是大汗淋漓。
“這倒不至於,若真是那樣,豈會和和氣氣的請咱們前來,只怕早就枷鎖加身了。”程兄搖頭說道。
胖子趕緊點頭,一臉敬佩的說道:“程兄所言甚是,小弟一時急糊塗了。可是這城‘門’封閉許進不許出也不是個事啊,小弟那兩船貨物還等着出海呢,這要是誤了船,損失無法估量啊。”
程兄跟着點了點頭,同樣是一臉愁容的說道:“誰說不是呢,再過十天船隊就要出海了,若是再趕不到泉州,這一季的生意可就全泡湯了。”
正說着話呢,神情沮喪的鄧有才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之中,頓時引起譁然一片。“呦,那不是海事衙‘門’的鄧大人嘛,他怎麼來了?”
鄧有才擡頭看着眼前這人山人海的場景,立時覺得雙‘腿’痠軟無力,身體都開始了微微的哆嗦。看來這沈大人是真的不打算放過自己了,這可如何是好呢?
“見過鄧大人。”一名商人滿臉堆笑迎上了前去。“大人,小人的三船貨物滯留在城內,若是再不出城這買賣可就耽誤了,您通融通融,可否讓小人的貨物出城呢?”
有人帶頭,其餘人也紛紛圍了上來,一個個言辭謙卑,滿臉懇求之‘色’。這海事衙‘門’非同尋常,總督大人更是當今皇上信臣沈崇名,若是海事衙‘門’能爲大傢伙說上幾句,知府衙‘門’也就不敢再攔着大家不讓出城了。
前途渺茫,鄧有才的心情自然是壞的厲害,若是平常,早就劈頭蓋臉的訓斥這些不知深淺的商戶了。
可是如今自己已是朝不保夕,前途可謂是握在這些人的手裡,討好還來不及呢,又怎會出言呵斥。
“呵呵,各位稍安勿躁,大家的難處本官心中明白,自會安排好這件事的。”鄧有才少有的擠出一臉笑容,就差跪下祈求這些商戶等會兒在沈崇名面前爲他美言幾句了。
衆商戶卻不知鄧大人葫蘆裡賣着什麼‘藥’,聽他說出這話,倒也是歡呼雀躍,感‘激’之聲隨即響起。
好不容易擺脫衆人進了衙‘門’,當頭便碰到了一名錦衣衛官員。雖然看着年紀輕輕不像什麼大人物,但鄧有才還是恭恭敬敬的行禮道:“這位大人,下官鄧有才,不知沈大人在哪裡?”
“呵呵,鄧大人,本官陳驍,沈大人正等着你呢,請隨我來。”陳驍滿臉堆笑,看來這廝是慌了神了。
沒有期望中的走入後院,陳驍徑直帶着鄧有才進了府衙正堂。瞧這陣勢,鄧有才兩‘腿’一軟,險些摔倒在地上!
“下、下官鄧鄧有才,拜見總督大人。”鄧有才趴在地上哆哆嗦嗦說道,如此陣勢,看來沈崇名是真的要拿下自己了。
沈崇名正眼不待瞧,直接吩咐道:“將衙外商戶請進來。”
商戶着實不少,威嚴寬敞的大堂除了跪在當中的鄧有才身週一步沒人敢靠近,就連兩旁的衙役們都被擠到了牆角。
“諸位員外,本官沈崇名。這次貿然請諸位請來,實乃因爲有一件事需要大家幫忙,若是因此耽擱了大家的時間,還望大家海涵纔是。”沈崇名一團和氣,根本沒在這些商戶面前擺出朝廷命官的架子。
聽得他報出名號,衆商戶立刻瞪大了雙眼,他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沈崇名?沉默一下,衆人立刻忙不連跌的跪下磕頭行禮,腦袋頂屁股,滿臉感‘激’之‘色’。大貴人呢,如今生意做得順風順水,說來還是多虧了沈大人。
“呵呵,諸位快快免禮。”沈崇名滿面‘春’風,被這麼多人情真意切的感‘激’,這不就是自己所求的嘛?
看着雙方這樣,跪在那裡的鄧有才心如死灰,最後的一點希望全部都破滅了。
“鄧大人,你可有什麼好說的?”沈崇名臉‘色’說變就變,再看鄧有才的時候,卻已是冷若冰霜。
“大人,下官也是一時糊塗啊,還請您看在我鎮江海事衙‘門’這一年功績的份上,給下官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啊。”鄧有才滿臉哀求之‘色’,再也不復昨日的狡猾。
在場商戶神情大驚,原本看着往日叱吒鎮江府的鄧大人跪在那裡就覺得奇怪,可是看着他身上整整齊齊的官袍,倒也沒敢往深了想。這時聽到這話,卻果真是犯了事被沈大人拿住罪證了!
“哼,你以權謀‘私’,爲了一己‘私’利坑害過往客商,這鎮江海事衙‘門’的功績又怎會有你的份?”沈崇名神‘色’嚴厲,根本不給鄧有才機會。
“大人……”鄧有才還想狡辯,可是來回看了看衆商戶臉上滿是驚喜的表情,頓時說不出話來,這說了指定是會被揭穿的。
“哼,無話可說了吧?”沈崇名冷冷一笑,又擡頭看着衆商戶笑道:“諸位員外,本官這裡有些事情要處置,你們暫且到後衙喝茶休息一下,本官隨後就到。”
衆人雖然非常想見識見識二品大員查處貪官污吏開開眼界,不過聽着沈崇名這話,立刻收拾心情走了出去。結局已經猜到了,這張狂了大半年的鄧大人是要倒黴了。
目送衆人走出正堂,沈崇名往後一靠,說道:“說吧,把你所犯罪行統統‘交’代一遍,不要耍什麼小心思,否則罪上加罪!”
“是是是,罪臣一定如實‘交’代,一定如實‘交’代。”鄧有才忙不連跌的點着頭,右手不停的擦着額頭汗水,很是痛快的將這一年來所犯下的罪行‘交’代了個清清楚楚。如今狡辯是不行了,接下來只能認認真真的‘交’代罪行,以圖將功贖罪了。
“所獲髒銀都做了何用?”‘交’代的數目比自己估計的還要多,前前後後三十多萬兩。不過如此一來數目就有些對不上了,少了將近十萬兩銀子。
“大人,我若是實話實說,算不算將功贖罪呢?”鄧有才顫顫巍巍的問道,把罪行‘交’代出來,他也是嚇得夠嗆,短短一年,自己竟然得了這麼多銀子。就這數目,殺頭十次都夠了!
沈崇名眉頭一擰,拔出蘿蔔帶出泥?“你覺得現在還有討價還價的機會嗎?”
鄧有才一聲苦笑,道:“大人,所獲髒銀,除了置辦了兩處宅院,開設了三家店鋪,剩下的十萬兩,全都孝敬了京城的王大人。”
“王大人?”沈崇名不由疑‘惑’,京官自己認識的不少,卻是沒聽說過有個姓王的有勢力‘插’手海事衙‘門’的事情。
“大人,王大人便是我海事衙‘門’考公清吏司郎中王思明。”鄧有才小心翼翼的說道。據說這王大人和沈大人可是同年好友,一個榜眼一個探‘花’關係好得很啊。
沈崇名只覺得腦中轟的一聲響,任憑他百般猜測,也沒能想到王思明竟然做出這等事情!
雖然近幾年來二人‘交’往越發的少了,可是對王思明的印象卻是一直不錯。驟一聽他收受下屬賄賂,沈崇名的一顆心如墜冰窖!
深吸一口氣,沈崇名擡頭看了看滿臉希冀的鄧有才,吩咐道:“來呀,將這貪官押下去,等本官處置完手頭事務再來定他罪狀。”
“大人,罪臣揭發有功,您可不能徇‘私’枉法啊。”看着沈崇名絲毫不提自己戴罪立功的事情,鄧有才不由大急。該不是官官相護,他沈崇名想保住王思明吧?
“箇中事情本官自有定論,豈容得你在此廢話,押下去!”沈崇名斥道,到底要不要對王思明留手,他現在也拿不定主意。
“哎呀,上樑不正下樑歪,這件事兄弟你可要妥善處置啊。”看着沈崇名坐在那裡愁眉不展,坐在一旁的劉守有這樣說道。對於王思明,他也略有耳聞,海事衙‘門’的三把手,稱得上是位低權重。作爲海事衙‘門’的核心人物之一,無論怎樣對他,都得考量清楚才行,萬萬不能引出大的震動,不然成立不久根基的薄弱的海事衙‘門’根本就承受不起。
沈崇名無奈的嘆了口氣,“押後再說吧,眼下還是抓緊將無爲教的事情處理好。”
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沈崇名難免有些消沉,原本打算和衆商戶好好聊聊的心思也沒了,匆匆見了一面便將衆人打發走。
回頭再說陳驍,這幾天可謂是愁白了頭。有了上一次的經驗,無爲教這次動作極爲迅速,手頭的幾條線索一條接着一條沒了頭緒,整個案件轉眼間停滯不前。
“大人,屬下無能。”陳驍垂頭喪氣的說道,事情毫無進展,他都有些不好意思面對沈崇名了。
“呵呵,吃一塹長一智,這無爲教也是會學聰明的嘛,如果輕易就被咱們查出來,那他們也就算不得對手了。”沈崇名心態不錯,對這事並沒有太過焦慮。
陳驍點了點頭,“大人,那接下來咱們該如何是好?”
“明日就是半月之期的最後一天了,後天大開城‘門’吧。至於以後,案子還要查,不過用不了這麼多人力了,只需將無爲教打壓的不敢公開活動,他們的勢力就休想發展,終究有一日會不攻自破的。”沈崇名笑着說道,根本未將無爲教放在眼中。
陳驍跟着一笑,接着又小心翼翼的問道:“那紫茜姑娘的事情……”
“不要理會了,由得她去吧。”一提這事沈崇名的眉頭便皺了起來,這丫頭銷聲匿跡故意躲着自己,這茫茫人海去哪裡找她呢。
陳驍悄悄地鬆了口氣,找紫茜姑娘可要比無爲教的事情更加難辦,若是大人一意強求,自己可得愁死了。
“後天城‘門’一開,我便和劉大人去湖廣找二蛋去,這裡的事情暫且就‘交’給你了。另外再通知各地,必須派出人手清查各類人員衆多的鋪子,萬不可再給無爲教可趁之機。”沈崇名吩咐道。
“是,屬下這就去辦。”陳驍躬身領命,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