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東西!”回到養心殿,隆慶帝非但怒氣未消,反而到了暴跳如雷的地步。
“陳洪,你說他們這些人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朕在他們心中就是這般的不堪?”隆慶帝扭頭看着戰戰兢兢站在一側的陳洪問道。
“主子,朝堂大事,奴婢不敢妄加評論。”撲通一聲陳洪跪在了地上。眼下他雖是司禮監掌印太監,但是背後一個虎視眈眈的馮保,由不得他在言行上不謹慎。
要知道馮保手握東廠,宮中也遍佈了他的眼線,萬一在這件事情上自己應和個皇上的意思,時候被他告知那些大臣們,自己可就完蛋了。
“你……給朕滾出去!”隆慶帝更是大怒,身邊的人竟然也不向着自己,這日子沒法過了。
思來想去,隆慶帝倒是想到了兩個可以排憂解難的人,一個便是剛走了沒多久的沈崇名,另一個就是伺候了他十幾年的忠心奴才馮保。
沈崇名剛剛歸來,自己已經讓他回去陪陪家人休息一下,自然是不能再把他召進宮來訴苦了,那唯一剩下的人便是馮保。
隆慶帝一道口諭,馮廠督便巴巴的趕來,滿臉諂媚道:“主子萬福,奴婢接了您的口語便快馬趕來,沒耽擱正事吧?”一邊說着,馮保還一邊大口的喘着粗氣,一副累的汗如雨下的樣子。
這自然是謊話了,猛不丁的接到隆慶帝口諭,馮保當即便命人準備熱水焚香沐浴,打算洗去一身‘騷’味再來面見隆慶帝,再者就是趁着這個空當好好思量一下隆慶帝召見他是爲了何事。萬一真是小王爺送與自己三十萬兩白銀的事情被皇上得知,自己也好有個應對之策不是。
“老馮,你可算是來了,再晚些朕可就要出宮去找你了。”隆慶帝眉頭團成一個疙瘩。
一聲老馮喊得馮保通體舒坦,自打皇上登基以來,這稱呼可就再也沒有過了。“皇上,到底是什麼事讓您這般模樣,奴婢一定帶着小子們把這難事解決了。”馮保拍着‘胸’脯說道,人也隨即湊到了隆慶帝面前。
隆慶帝嘆了口氣,便把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的給馮保嘮了一遍。“老馮,你說這事朕有錯嗎?爲何這些大臣是如此的咄咄‘逼’人,他們可曾將自己這個皇上放在了眼中。”
“好膽,這個該死的陳一勤,咱家和你勢不兩立!”馮保怒火沖天的說道,彷彿他家祖墳被陳一勤給刨了一般。
不過他這態度算是落在了隆慶帝的心坎之上。悄悄,這纔是自己的忠心臣子。
“皇上,這陳一勤仗着自己在百姓間有些威名,向來狂傲自大。這次若是不好好懲戒他,那豈不是反了天了他還。”馮保張牙舞爪的說道。
“這……”聽了這話,隆慶帝卻是遲疑了。他雖然生氣,倒是沒想過因爲這事去懲戒陳一勤去。
看出了隆慶帝猶豫不決,馮保乘熱打鐵道:“主子,這些臣子們就是頑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若是這次的事情就這樣放過了他們,那豈不是更加助長了他們的氣焰,以後還不得蹬鼻子上臉啊。”
這話說的隆慶帝心中一動,徐階這個名字再一次浮現在了他的心頭。當年徐階驕橫跋扈,不也正是自己一再縱容惹出來的禍端嗎?莫非這次的陳一勤,又要重走當年徐階的老路子?
“主子,你不能這般放縱他們了。這殺一儆百,爲了日後打算,還是藉着這次的機會給朝堂上的大臣們敲敲警鐘吧。而且我大明吏治清明,能人輩出,多他陳一勤一個不多,少了卻也無所謂。”馮保使出渾身解數鼓動道。
不過關係到內閣大臣,隆慶帝倒也不會完全聽他的鼓動,沉默一陣說道:“這件事暫且就這樣吧,以後若是陳一勤還是這般的出言不遜,朕再與他計較。”
聽着隆慶帝這話,馮保不由有些灰心喪氣。原本還以爲是一個‘插’手內閣的好機會,看來又泡湯了。
閒談一陣,在馮保的同仇敵愾之下隆慶帝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扭頭看着案上堆積成山的奏摺,擺手道:“你去忙吧,朕要查閱奏摺了。”
“是,那奴才改日再來聽皇上說話。”馮保拜道,而後撅着腚退了出去。
宮外,剛剛上了自己的小軟轎,馮保的眉頭就擰了起來,這沈崇名竟然回來了,他如此悄然行事又是爲了什麼呢?
侯府,沈崇名回來院子裡更是喧鬧,家人來來往往,都爲今日的大餐忙碌着。
“相公,這次回來再也不出去了吧?”看着沈崇名一‘門’心思都在兩個孩兒身上,燕雨‘蒙’不由笑容滿面。
“啊……”沈崇名身體一怔,回頭訕笑道:“暫時還不能在家歇息,江南出了些事情,明日一早便要趕往通州坐船。”
坐在一旁的萬佳伊頓時就拉長了臉,“哼,整日間這也忙那也忙,就是家裡人你不關心。”
“妹妹,相公領着朝廷的俸祿,自然要忙些事情,咱們‘女’人家可不能說這樣的話。”一旁的燕雨‘蒙’急忙勸道,三從四德,可沒有說不讓丈夫在外忙正事的。
“姐姐,他這一走就是四個多月,眼下剛剛回來又要去江南,怎的就說他不得?”萬佳伊眼淚楚楚的說道。原本想着成親之後能長相廝守,卻不曾想竟是眼下這般模樣。
“爹爹,抱抱。”身後的兒子邁着兩條小‘腿’遙遙晃晃的向沈崇名走來。
沈崇名呵呵一笑,趕緊伸手將兩個兒子一左一右抱了起來。起身走到萬佳伊麪前苦笑道:“佳伊,事關重大,非我前去不可。待處理完這件事,便會好生在家待着。”
“每次都是這麼說,可你這話何時算過數?”萬佳伊側過身去不看沈崇名,眼淚卻是滑落了臉頰。
“這次一定算數,若是以後還有差事,我必定把它推掉。”沈崇名保證道,要不是一左一右抱着兩個孩子,定然是舉手發誓了。
“哼,那你這次去江南,絮兒妹妹可還跟着?”萬佳伊回頭氣鼓鼓的看着沈崇名問道。
這麼一問,沈崇名卻是反應過來,看來這位是吃醋了啊。說來也是,原配夫人在家獨守空房,自己卻帶着尚未成親的‘女’子在外逍遙,擱誰身上誰也不樂意。
“當然不了,這次我已經和她說好了,不再讓她跟着。”沈崇名信誓旦旦的說着,卻沒有告訴萬佳伊,在他江南歸來之時,便是迎娶小師妹過‘門’之日。
“這還差不多。”終於,萬佳伊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擺平這些事,沈崇名不顧旅途勞頓在家進進出出翻雲覆雨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便帶着二蛋哥和一行‘侍’衛快馬趕赴通州。劉守有昨晚已經帶人趕到了那裡,就等着沈崇名一到揚帆南下了。
旅途順當不必多說,七日後喬裝打扮的一行人在鎮江下了船。據肖二少籌集的賬房先生查證,有一批銀兩是在鎮江提取後消失不見的。
“幾年未到,這鎮江倒是繁華了不少啊。”一身書生裝扮的沈崇名扭頭看着身側的劉守有笑道。
“呵呵,鎮江能有今日之繁華,多懶兄弟你搞出的開海通商。眼下各地商販物資都得經過這裡,官府稅收翻番不說,百姓也是收入頗豐。”劉守有呵呵笑道,滿臉的讚許之‘色’。自己這個小兄弟不簡單啊。
這麼一說,沈崇名心底也是難免生出一股驕傲之情,搓着手掌說道:“既然這樣,咱們倒要好好遊覽一下。”
一聽這話,二蛋哥卻是不樂意了,在一旁‘插’嘴道:“大人,咱們可是來辦案的。一路上您都是火急火燎,怎的到了這鎮江府又不着急了?”
二蛋哥心有怨氣也是可以理解的。好不容易見到了朝思暮想的馨兒姑娘,可惜還沒鼓起勇氣求親便離開了京城,自己的終身大事再一次被耽擱,教他心情如何好得起來。
“呵呵,自古江南出美‘女’,好不容易來一次,當然要閒下心來好好的觀賞一番了。說不定你小子在這裡一見鍾情,還能娶一房媳‘婦’的。”這廝的那點小想法如何能逃得過沈崇名的雙眼,當即便打趣起來。
這話一出,鬨笑一片,校尉們也是樂於看馬大人被沈大人調笑。這可羞煞了二蛋哥這個好男人,沈崇名和劉守有惹不起,當即就開始呵斥身後的校尉們。
閒言少敘,沈崇名竟然真的帶着一行人在大街之上逛遊起來,一天下來,酒館茶肆金器店,個個都要駐足停留。
百兩紋銀出手,一家還算高檔的客棧就被沈崇名包了下來。
“小二哥,怎的瞧你們鎮江府江湖人士不少,莫非這裡有什麼武林世家?”趁着小二哥進屋送茶的空當,沈崇名滿臉好奇的問道。
小二哥一怔,這夥人各個攜帶兵刃,定然也是走江湖的人,怎的這樣的問題也問自己。
“回客官的話,這個小人倒是不曾聽聞,大概這些俠士們僅僅只是路過而已。”小二哥剛剛說完,眼睛便直愣愣的盯向沈崇名拋在桌上的那一錠五兩重的紋銀。這客觀出手當真是闊綽啊。
“不過來來往往都是些熟面孔,怕是我鎮江府真有那有名望的俠士。”有錢能使鬼推磨,小二哥當即便把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
“呵呵,最近你們鎮江府可有什麼大事發生?”沈崇名又是一錠銀子拿出手,當真是闊綽至極了。
“這個倒是沒有聽說,不過有個趙大善人再次招工了,兩天前他家的貨棧張貼布告,說是招收一千名壯年男子當貨棧夥計,據說一個月的薪水就一兩五百文呢。”
“哦,果然是大手筆。”沈崇名臉‘色’有些詭異。小小一個貨棧也敢招用這麼多人,這年月不得不說是可疑了。
“那他家的貨棧現在有多少人手?”沈崇名饒有興致的問道。這麼多的壯年男子,一眨巴眼的功夫可就是一支軍隊啊。這些靠力氣的吃飯的人,對付衛所兵丁倒也不輸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