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門’口。 正在小聲閒聊的兩名值守驛卒,一瞧幾十騎鮮衣怒馬的錦衣衛殺氣騰騰的趕到,不由得嚇了一大跳。接着心中一喜,該不會是驛丞貪墨衙‘門’撥給驛站的銀子被發現了吧?
隨即一想又覺得不對,這貪墨銀子的事雖然不小,可也沒到了能驚動錦衣衛的地步啊。
這邊正琢磨着呢,打頭的二蛋哥已經翻身下馬大步的走了過來。一抖腰間腰牌,板着臉問道:“說,今日京城來的那廝可在裡面下榻?”
腰牌上寫的什麼字二人沒看清,可是這身行頭就代表一切了,借二人兩膽也不敢懷疑來人身份的真實‘性’。“回大人的話,京城來的大人剛剛進去。”一名驛卒陪着笑臉說道。
“哼,什麼京城來的大人,那廝只是一個頂着朝廷官吏名頭的江湖騙子!”二蛋哥瞪着眼睛說道,一句話便給京城來的內閣信差定了罪名,擅自冒充朝廷官員,那可是大罪啊!“本大人帶人前來抓捕這廝,快些前邊帶路”二蛋哥擺手說着。
二人不疑有他,心中也是嚇了一跳,方纔那人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騙布政司衙‘門’的官員,還讓衙‘門’派人帶他到咱驛站來騙吃騙喝。你個鱉孫,難道不知道驛站的接待用銀已經沒多少了嗎?
二話不說,原本滿臉謙恭聽着二蛋哥說話的兩名驛卒,心中一生氣,接着一臉憤慨帶着衆人進了驛站。今天要不是錦衣衛的大人們在,哥倆可得好好收拾收拾這個膽大包天的江湖騙子。
“大人,條件簡陋,您可得多擔待些,呵呵。”杭州驛丞指着裝飾華麗的房間說道。這套屋子是杭州驛站最好的一套了,總共三間,一間是會客用的,一間是臥房,還有一個小隔間是洗澡用的,專‘門’放置着一隻直徑六尺的大浴桶,可謂設備齊全。
這屋子很少住人,一般都是安排京城來的上差。上差住得舒適,這心情肯定差不了,這樣一來衙‘門’的大人們也好,大人們一好,自己這個小小的驛丞也是要跟着沾點光的。所以‘花’大力氣,用大筆的銀子裝飾這套屋子很是值得。
細細打量一遍,信差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信差也算是見多識廣了,這驛丞口中簡陋的屋子可是他當差這麼多年住過最好的驛站客房了,比外面那些客棧的上等房都要好出不少。
“呵呵,簡約舒適,這一點值得各地效仿,你這杭州驛丞做的不錯,應當提拔重用啊。”信差打着官腔說道。
驛丞心中一陣歡喜,忙不連跌的拜謝道:“多謝大人誇獎,小人一定會更加努力的。”
話音剛落,還沒等信差裝出滿不在乎的神情,兩名驛卒就帶着二蛋哥一行人走了進來。不等二蛋哥吩咐,兩名驛卒撲上前去手腳利索的將還沒回過神來的信差摁倒在地。
“好膽,竟然敢冒充朝廷官員!”一名驛卒一大巴掌扇在信差臉上,滿臉猙獰的厲喝道,當初哥哥在府衙大牢當差的時候,再厲害的犯人也能整的他服服帖帖。
“‘混’蛋,你們這……這……小人杭州驛丞,見過各位大人。”滿臉驚訝的驛丞對着二蛋哥施禮道,一時間表情變幻,對眼前的情形實在是看不透。這是怎麼回事,錦衣衛的人怎麼忽然冒出來了?
二蛋哥沒有搭理他,上前一把抓起依舊沒有反應過來的信差冷笑道:“哼,好你個江湖騙子,可是讓本官好找!”
這下子驛丞算是聽清楚了,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讓自己陪了半天笑臉的傢伙竟然只是個江湖騙子!一想起自己剛纔卑躬屈膝的樣子,驛丞就感覺痛心疾首,丟人呢!
“騙子?”這半天信差總算是說出一句話來,自己何時成了騙子呢?“‘混’賬,本官可是朝廷命官,快放開我!”驛丞瞪着兩眼怒喝道,擡手就想把二蛋哥握着自己衣領的手掰開。錦衣衛雖然厲害,可是也厲害不過徐閣老啊,自己可是徐閣老的人,豈會怕他們?
“哼,還敢狡辯。”二蛋哥滿臉的不屑,喝令道:“來呀,把他帶下去,本官倒要好好審問他一番。”有道是言多必有失,若是被這傢伙忽然拿出什麼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再被驛丞和驛卒看到,那可就不好辦了。
二蛋哥一聲令下,身後校尉立刻從他手中接過信差,二話不說就往外面拖去。信差一瞧這情形,腦海中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了這事肯定是錦衣衛在陷害自己,要知道就算自己真的是個冒充朝廷官員的江湖騙子,也沒到了驚動他們錦衣衛的地步啊。
“你們快放開本官,本官不是江湖騙子!”信差歇斯底里的大叫道,既然錦衣衛是在陷害自己,那落入他們手中豈會有好果子吃?
對付這種人,校尉們立刻使出了慣用手段,當前一人回頭就是兩大巴掌,聲音震山響,立刻打的信差嗚嗚悶叫起來,那還有功夫去證明自己的身份。
看着他被拖出去,二蛋哥得意一笑,接着臉‘色’又是一變,回頭對着傻了眼的驛丞冷聲道:“以後辦事長點眼睛,別什麼人都敢招待。”說罷,轉身腳步輕快的走了出去。一件大麻煩就讓自己這麼簡單的解決掉了,大人知道了,肯定會誇自己差事辦得好。
“大人,福建水師提督到了。”一名校尉腳步匆匆的走了進來報告道。正坐在椅子上眯覺的沈崇名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快,有請。”
校尉轉頭跑了出去,沈崇名也開始整理自己的衣衫,爭取威嚴一點,不然這些老兵油子初次見面怎麼會服自己呢。
福建水師提督姓王名震,若不是一字之差,沈崇名還道是某個太監呢,依稀記得,大明朝貌似出來過這麼一個大太監。
王震身材魁梧,也許是海風吹多了,臉龐呈黑紅‘色’,又黑又粗的兩根眉‘毛’連成一條,一眼看上去就是個彪悍的人。
“末將福建水師提督王震,參見沈大人。”王震拱着沙鉢大的拳頭行禮道,一張臉不苟言笑,膽小的人見到他怕是一個眼神就給秒殺了。
沈崇名微微一打量,這身板倒是和熊大彪有的一拼。“呵呵,王大人快快免禮,一路辛苦了。”
“謝大人。大人,末將此次前來,共攜帶戰船七十二艘,其中三桅炮船三艘,大型福船十二艘,爲了對付紅‘毛’鬼的快船,共準備了二十條鷹船,其餘各式戰船運兵船四十七艘。水師兵丁一千七百人,有炮手銃手以及弓箭手等。現在水師將士駐紮在定海碼頭,隨時可以出海作戰。”
言簡意賅的將自己的戰力配備說了一遍,王震再次抱拳道:“大人,只需一聲令下,末將必定將紅‘毛’鬼殺個片甲不留!”
“呵呵,王大人稍安勿躁,等着南京水師一到,咱們便出海和倭寇決戰,到時候肯定有你的用武之地。”沈崇名打着哈哈,心中卻是感慨不已,早知道這傢伙會這麼賣力,就把自己的計劃提前和他說了,這戰船就是勾引紅‘毛’鬼上當的‘誘’餌,其餘的功能就是當運兵船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還沒等王震表態,剛纔那名校尉再次跑了進來,“大人,南京水師提督曹涇到了。”
“快快有請。“沈崇名滿臉喜‘色’。等待的兩支人馬終於全部到齊了,這樣一來自己就可以出兵舟山島引倭寇上鉤了,到時候就算是徐階在朝中說動了皇上,自己也有理由再拖幾天了。
相對於王震,曹涇的身材可就不像一位將軍了,瘦小不說,臉上總是若有若無的帶着一絲笑意,若是再年青上幾歲,可就和店鋪的小二哥沒什麼區別了。
“下官曹涇,拜見沈大人。”曹涇執禮甚恭,先是對着沈崇名施了一禮,接着扭頭對着王震笑道:“王老弟,你我多年未見,可真是想煞哥哥我了,說說,那旱鴨子的頭銜去掉沒有,呵呵。”
“哼,不勞牽掛,若是想知道我是不是旱鴨子,咱們到海中試試便知。”王震臉‘色’愈發黑了起來,兩隻眼睛死死的盯着曹涇一動不動。
曹涇臉上笑容未變,“呵呵,看來當年教訓的你不夠啊。”“你……”王震眼睛一瞪,忍不住握住了拳頭。
聽着二人的對話,沈崇名心中對二人的關係有了個估‘摸’。瞧王震這五大三粗的樣子,當年應該是步軍或騎兵將領,後來才轉調水師的,因爲不通水‘性’,還曾受過曹涇的恥笑。
事情和他猜想的差不多,當年王震初任南京水師提督僉事,因爲在北疆戰功卓著,這眼光就高了不少,對於養尊處優多年不經戰事的水師將士實在是看不上眼。
軍中漢子不論本事怎麼樣,個個都是爭強好勝的,這麼一來就和但是同任水師提督的曹涇對上了。一次二人船上比武,原本全面佔優的王震失足落入了水中,可是被‘精’通水‘性’的曹涇好一頓收拾,讓他顏面丟盡,再也不敢小覷別人。
但是二人的樑子就此結下了,這麼些年來王震憑着一股絕不服輸的盡頭苦練水師本領,麾下的福建水師戰力突飛猛進。正因爲信心十足,剛纔纔敢在沈崇名面前誇下海口,要一舉滅了紅‘毛’鬼的戰船。
看着二人四目相對火‘花’四‘射’,沈崇名趕緊當起了和事佬,岔開話題道:“二位大人,一路舟車勞頓,本官這就給你們安排住處。好好休息一晚,咱們明日就兵出舟山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