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一箱手榴彈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裡全都投了出去!張大福的雙臂酸的啊,都快蜷不起來了,最後一顆手榴彈因爲胳膊沒勁,投的近點,被炸起來的泥土都濺到戰壕裡了。
用腳把另外一箱手榴彈也勾到身邊,側耳聽了下,沒有大頭鞋刺啦刺啦的動靜了,悄悄地歪着身子探出頭去看了一眼,崖下還有縷縷的黑煙飄動着,坡上已經沒了攀爬的鬼子了,山溝裡一層一層地鬼子的屍體橫七豎八地摞在一起,有的還沒有死,手和腳還在動呢!一股子濃烈地血腥氣混雜着火藥的味道隨風飄上來,嗆得張大福一皺鼻子打了個噴嚏!
八路軍兵工廠造的這手榴彈威力是一般,但是那也是火藥填充的爆炸物,土崖下可迴旋的空間小,張大福甩出去的手榴彈還基本都是落進了溝裡,爆炸後預製破片都是向上炸起,在坡上的鬼子正好在傷害半徑內。
再強悍的鬼子也架不住很短時間之內連續不斷爆炸的幾十顆手榴彈啊!支援火力也是仰射的,對藏身在掩體裡不露頭的張大福也傷害不到,結果一百多鬼子居然就丟下了幾十具屍體和傷兵,退了回去!
中段的攻擊一失利,東西兩側的攻擊也沒了後勁了,鬼子們紛紛後撤,只有公路西邊土樑子那的戰鬥還在繼續,鬼子們在猛烈炮火的支援下,拼着被自己人誤傷的危險,一度衝上去了一個小隊,一同白刃戰後。被趕下了土樑子。這會還賴在半腰的土坎子和土溝裡不走呢。
看看鬼子們都退到小山包那去了。張大福慢慢地支起了身子,在被炸的滿目瘡痍的陣地上尋找還活着的戰友,可惜,一個班七個人,現在就剩下他自己了,這幾十平方米的小土崖上,浮土一腳踏進去沒到膝蓋。
累得半死,把犧牲的班長和戰友們的遺體搬到了土崖後面的一處石棱子下面。張大福和了兩口水,又開始尋找武器彈藥,三條步槍和刺刀還是完整的,還有一箱多手榴彈,捷克式輕機槍的彈匣也找到了三個,步槍子彈把戰友們的子彈袋裡的都劃拉來有兩百多發。
伸頭看看鬼子們還沒有上來呢,張大福從挎包裡掏出塊沾滿了塵土的幹餅子,吹吹餅上的浮土,掰下一塊塞進嘴裡,使勁地嚼了起來。
指導員過來時。才知道小土崖這就張大福一個人了,但他手頭也沒有預備隊能抽調人過來。沒想到小土崖這打的這麼殘酷,一個班在不到二十分鐘裡就剩下一名戰士了。
指導員告訴張大福,多動腦子,打仗機靈點,他回去給土崖這調幾個人過來,最多一刻鐘就到。
本來縣大隊和一些民兵是預留出的預備隊,隨時支援全線的,但鏟子猴犧牲後,大個看出西邊的土樑子那防守難度要比高臺地這邊大的多,就把縣大隊的派到那邊是加強防守力量,偵察連這不到一百人分成的三個組,守備五百多米長的防線是有些吃力。
就在指導員去東頭準備從坡頂那的小組給抽五個人出來時,鬼子的炮擊又開始了!奇怪的是這次小山包那的小口徑火炮都沒有開火,是從山谷裡的重炮陣地飛上來的炮彈,和尋常的榴彈和榴霰彈不一樣,落地後爆炸沒那麼劇烈。
但是臺地上的八路軍戰士們,馬上就發現這炮彈爆炸後在彈着點周圍擴散出一團團的白色的粉末狀的氣霧,瞬間這些氣霧就發出刺目的白光!伴隨着白光的撲面而來的灼熱的氣浪,這空氣是燃燒的!
這是小鬼子給火炮配置的鋁熱劑縱火彈,相當於是用火炮發射的那種飛機空投的燃燒彈,鋁熱劑被引燃後,馬上就是上千度的高溫!一顆炮彈覆蓋的地域內,連金屬都能被融化了!
沒被急速膨脹的火焰霧團包裹的,哪怕身上就沾了一點點那氣霧樣的東西,也不好撲滅,得就地打滾,其他人用黃土和溼毛巾去撲滅才行,要是沾到皮膚上,一燒就是個爛坑!
十幾發這樣的縱火炮彈幾乎把整個高臺地邊沿全部覆蓋了!大火在陽光下分外地耀眼,一朵朵升騰着翻卷着的噴吐着火焰的煙雲足足十多米高,被卷帶起的沙土和植物,被烈焰燒焦後,變成黑色的粉末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好像是一場黑色的雪一般。
六七百米外的小山包那的日軍都感受到了熱浪,一股股地嗆人的味道伴隨着那黑色的灰燼順風而下,弄得鬼子們捂着鼻子閉着眼的。
指導員剛剛上到東邊的陣地上,那邊就落下了三顆縱火炮彈,他急忙就地臥倒,以爲是普通的榴彈呢,結果被那白色的粉末灑到了身上,等戰士們找到他的時候,整個後背都被燒爛了,幾乎燒穿成了觸目驚心的洞。
也就是幸虧咱們的戰士們都知道鬼子撤下去後準會來炮火報復,陣地上就留了極少的幾個監視鬼子,大部分的人都撤到了後面的防炮洞或者是戰壕裡,要是都留在前沿陣地,一個都剩不下!
張大福的那小土崖上也捱了一發這種炮彈,在他所在位置的側後方,離着他擺放犧牲戰友們遺體的那塊石棱子很近,他一看見那炮彈落地後吐出的白色的粉末,心裡就一驚,還以爲是鬼子的毒氣彈呢,一傢伙把自己扎進了那一尺多厚浮土裡!
別說這杯鬼子炮彈炸的浮土還真救了張大福一命!席地擴散開的氣霧團實在空氣中發生爆燃的,瞬間溫度很高,被氣霧包裹和粉末潑濺上的都跑不了,唯獨鑽進水裡或者土裡的沒啥事,張大福弄了一臉一鼻子一嘴的土,後背被烤熱的黃土燙的生疼,人還不錯沒啥事。
石頭塊子都被這種縱火彈瞬間形成的高溫,給烤裂了,有的都崩碎了,一些摻雜着石英顆粒的岩層被高溫一烘烤,表面形成了一層結晶樣的小顆粒,被陽光一照,還五色斑斕的,玻璃球!
就是沒被縱火彈傷及的八路軍戰士們,也一個個地皮膚受到了程度不同的灼傷,嗓子也發乾,眼睛也紅腫,肺部一咳嗽就劇烈的有痛感,整個臺地上到處是一股子燒糊東西的味道,本來是十月深秋的涼爽時節,這回倒好,比三伏天的大日頭下還熱呢!
張大福從土裡鑽出來,想從水壺裡倒點水出來洗洗眼睛和漱漱口呢,剛摸到水壺,鬼子的小炮和機槍就響了!鬼子們又上來了!由於指導員的意外犧牲,東側的那個小組沒有抽調下來人,中段這各自爲戰,沒人發現小土崖那就剩下一個人了!
戰爭的殘酷是所有人都不願意去面對的,就好比再堅強的人當死亡來臨時,內心深處也會有恐懼一樣,沒人不怕死,沒人不願意活着!尤其像張大福這樣才十七歲的年輕人,他的人生纔剛剛開始,卻開始的這麼慘烈!
投下兩顆手榴彈,接着煙霧的掩護,探出身子抱着機槍打兩個點射,機槍沒一會就卡殼了,來不及去處理卡殼,丟下機槍拾起步槍來就是五發子彈的連發射擊,打完子彈,馬上躺倒,再投下兩顆手榴彈,一個側滾翻到幾米外,壓上子彈又是五連發射擊!
對於張大福來說,這十一米寬縱深五六米的陣地上,就是他必須要守住的陣地,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就不能丟下這裡逃命去!指導員犧牲了他還不知道呢,他腦子裡最多會閃動一個念頭——得等到指導員派來人了,俺才能喘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