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子,啥時辰了?”楊棒子仰頭問在大裂縫那探頭探腦的老五子。
老五子監視了會鬼子,瞧瞧除了剛剛換了流動哨外,鬼子沒什麼異常舉動,下來和楊棒子彙報下情況。聽見問點呢,掏出懷錶瞅了瞅,小聲地說:“3點過5分了!”
楊棒子聽見說3點多了,心裡有點着急,再有一個時辰天就要大亮了,如果不能儘快的把火藥安置完畢,等鬼子起來一旦發現洞窟,一晚上的努力就要付之東流了。
眼看着鏟子猴在穹頂上悠來蕩去,奮力的用鏟子鑿擊着石壁,一炷香的工夫過去了,才鑿好了兩個孔洞,這要按計劃把十來個炮眼全鑿完,天大亮了都幹不完!
也不能怪鏟子猴,掛在空中去鑿洞,本來就不好用力,怕上面的鬼子聽見動靜,又不敢使大勁去敲擊石面,這速度指定提不上去,他也着急,可着急沒用,不出活!
楊棒子急的正轉磨呢,大個他們回來了,人多好辦事,小夥子們一聽說要給鬼子做土飛機,覺也不睡了,興高采烈地一起動手,把火藥裝在草袋子裡全搬了過來。
瞧見大傢伙七手八腳地把草袋子都堆在了斜坡下的平臺上,楊棒子緊皺着眉頭,仰着頭看看鏟子猴,又瞧瞧站在那看熱鬧的戰士們,眼珠子轉了幾圈,有了!
“猴子!你手裡的傢伙事,還有沒?”楊棒子走到洞壁下方喊着鏟子猴,兩手絞在一起,手心都是汗。
鏟子猴聽見喊他呢,停下手裡的活,小聲回答說,他手裡的這個鏟子,就這一個,再無第二個,這可是他師傅特製的,傳給他的。
“鎬頭,釺子啥的有沒?”楊棒子聽說那看着挺趁手的扁鏟子就一個,有點失望,不過馬上又問上了。
“嗨!不早說呢,那些傢伙有啊!就在放火藥的那地方,在缸後面呢!”鏟子猴笑着回答的,心說,俺是幹啥的啊,鎬頭鐵釺這些尋常傢伙還能不備下啊!
“太好了!好小子!等見了司令員,老子要不給你請個大功,俺就不姓楊!”楊棒子高興的差點跳起來,跑到大個跟前,讓他按鏟子猴說的,去把那些工具全拿來!
沒一袋煙的工夫呢,大個和幾個壯小夥子連扛帶抱的,整回來十幾把鎬頭、圓鏟、鐵釺條啥的,還都上着油,用油布裹着呢,新嶄嶄的一看就沒用過。
鏟子猴在頭頂上小聲的喊,說這些傢伙都是他壓箱底的,吃飯的傢伙,可都是好東西啊,用的都是好鐵啊,那鎬頭啥的還是夾鋼的呢!
楊棒子頭都沒擡,揮揮手,讓鏟子猴幹自己的。又招手讓站在石坎子上看熱鬧的戰士們都下來,在水潭邊排成隊。
把來的這30多名戰士,加上大個、小樑子幾個人,分成了四組,用疊羅漢的辦法,按照4、3、2、1的從下到上站位,人扛人的去打炮眼!
這辦法好,都是莊戶人出身,沒文化沒啥戰鬥經驗,可扛個人,刨個石頭的活那是得心應手。四個小組一起動手,鎬頭飛舞,鐵鉗子戳捅的,石塊子噼裡啪啦的亂掉。
大傢伙正乾的熱火朝天的呢,老五子從裂縫那邊探出身子來,衝楊棒子一個勁地揮手,還把手指頭放在嘴邊上,示意大家停下手裡的活計。
楊棒子一下子明白了,刨石頭的動靜都點大了,上面的鬼子可能有點發覺。急忙讓大家先別刨石頭了,然後攀上石壁,也進到裂縫裡,爬上去,趴在坑邊緊張地觀望着鬼子的陣地。
鬼子的主陣地裡是有些騷動,時不時地還有鬼子探出頭來四下裡踅摸着,散兵坑裡的鬼子也直起身來,端着槍到處掃視。那三個流動哨聚在坡頂上,好像和裡面的什麼人在交談,距離遠只能聽見點不太清晰的鬼子話。
真聽清楚了楊棒子也不知道人家說的啥,他最多也就能聽懂個“八格牙路”啥的,不過楊棒子有特管用的直覺,他判斷鬼子一定是聽到動靜了,可並不知道聲音的確切來源在哪裡。
楊棒子悄悄地拽了些荒草枯枝子啥的搭在坑邊上,回到洞窟裡,讓老五子還上去監視着鬼子,等鬼子消停了下來說一聲。招手讓戰士們都下來,歇一歇。
等了半柱香的時間,老五子探出腦袋,示意上面的鬼子們又睡下了。楊棒子囑咐戰士們,手上使暗勁用工具,別掄圓了去砸石頭,撬下的大塊石頭用手傳下來,別和剛纔一樣直接甩地面上。
這樣乾的是慢點,不過沒那麼大動靜了。大傢伙悶頭刨洞,一個累了換上一個,這石灰石的巖壁本來就風化嚴重,手上不用使太大的勁,一塊一塊的石板子就被鑿了下來。
半個時辰左右,十多個炮眼都鑿好了,一米多的進深,半米多寬的橫面。運上去一草袋子火藥,安放在洞子裡還挺寬敞的。
一共15個炮眼,每個炮眼裡都放了一草袋子火藥,鏟子猴說兩大缸火藥至少有5、600百斤,他攢了兩年多呢!
楊棒子怕黑火藥威力不夠,讓小樑子回去找手榴彈去,還點明不要邊區造的圓形馬尾手雷,那裡面填充的是黑火藥,威力也不大,要那種木柄手榴彈,裡面是黃色火藥,威力足。
拿手榴彈既當雷管來引爆成袋的黑火藥,又能利用手榴彈爆炸的衝擊波和碎片,最大限度地衝擊石壁。還有兩牀舊棉被也拆散了,掏出舊棉花,用手撕把撕把,給每個炮眼裡的草袋子上都蓋了一些,這個做啥用的誰都不清楚了,楊棒子賣着關子也不說。
手榴彈拿來了不到20顆,整個分隊全部的家當了,楊棒子笑嘻嘻地說夠了,他沒讓鏟子猴去放手榴彈,畢竟鼓搗這玩意,盜墓的是外行。
楊棒子小心翼翼地把手榴彈大頭朝裡塞進草袋子,把口紮緊,用鏟子猴給的絲線繩掛了弦,再把炮眼的洞口用碎石塊子封好。把所有的拉線匯到一起,先掛在斜坡子旁的石柱子上,讓小樑子看着。
楊棒子讓一排長二排長領着戰士們都回去,就留下大個等幾個人守在洞窟裡。他自己又爬到石裂縫那,喚下來老五子,問上面咋樣了。老五子說小鬼子們沒啥動靜,就見有個披着斗篷的鬼子軍官剛纔從陣地裡出來了,在坡子上坐着抽菸呢。
坐在坡子上面朝南的,沒錯就是清水大佐,正裹着斗篷抽着菸捲鬱悶呢。想着這幾天來的經歷,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一直折磨着他。此時在這糟糕的境地中,又被奇怪的聲響打斷了美夢,索性點上顆菸捲,整理下紛亂的思緒。
今年3月剛剛晉升爲大佐的清水喜代美,因爲特訓出的山地追剿隊,在圍剿抗聯的作戰中有突出的表現和戰功,在獲得軍階的提升時,也獲得了兩個月的假期。
與新婚妻子徜徉在京都高臺寺的爛漫櫻花中,清水大佐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漫天飛舞的銀色花瓣中,清水心中暗想,如果袖口上的一道綠槓,領口上的三顆黃星,能換成三道綠槓一顆黃星,纔是對顯赫家族的一個完美交待。
清水深知作爲參謀本部的成員,大佐這一軍階幾乎已經到了最高的位置了。和他那些陸軍大學的同班同學比,在滿洲的冰天雪地中苦苦作戰的經歷,要比待在舒服的作戰室裡紙上談兵,更能獲取想成爲將官的資本。
這也是在衆多少佐和中佐的參謀中,清水能脫穎而出的原因,放棄悠閒的辦公室工作畢竟不是那麼好下決心的。
但是,清水大佐在接到華北派遣軍發來的電報時,卻一點都沒有猶豫,馬上告別了妻子,搭乘海航的運輸機,從大阪趕到北平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
面對岡村寧次大將的偏愛,清水還是比較的冷靜的,要知道在日本陸軍中,論資排輩那是司空見慣的,一個從參謀提升起來的佐官,在陸軍體系中等同於沒有根基的新人,就算是離將官只有一步之遙的大佐,也比不上一個帶兵的尉官有底氣。
所以清水還是堅持要求參與到山地部隊的培訓中去,這樣能在選拔士兵和培訓的過程中,樹立一些在士兵中的威信。事實證明,清水的選擇是對的,他在特別配置的鈴木支隊的中下級官兵中,還是很有些人緣的。
只是鈴木少將這個死板的傳統陸軍老古董,對清水不是那麼看重,只不過礙於岡村寧次的面子,才勉強地接受這個少壯派的大佐,不過從來都沒有真正的接納這個部下。
這也使得清水不能按照自己對山地戰的理解,去放開手腳和八路對陣,好不容易趁着夜襲的獲勝,可以獨自帶領一箇中隊追擊殘敵了,卻深陷泥潭,很是令人沮喪。
尤其令清水氣憤的是,整個支隊竟然在狹小的空間裡被敵軍阻擋了一個白天,逐次添加兵力的進攻方式在險要的地形前屢次受挫,鈴木這個帝國的將軍竟然如同一個懦弱的婦人,除了原地固守和向總部抱怨外,再沒有任何的作爲。
要按照清水自己的想法,夜裡尖兵剛一遇襲,就應該馬上展開兵力,派出部隊強渡河流,左側迂迴攻擊敵後方的橋樑和村莊。另外派出一箇中隊,輕裝從右側繞過山崖,從敵側後拔除制高點。
這樣保證最短時間內大隊擊潰當面之敵,到達預定位置。可惜鈴木壓根就沒聽他的建議,一味的退縮不前,要不是他清水直接和總部聯絡,取得崗村大將的授權,親自部署進攻方案,現在大隊人馬還在那河岸邊困守呢。
等回到總部,一定要好好地參鈴木一本,帝國陸軍在華北的進退維艱,就是這種畏手畏腳的部隊長造成的。
連吸了幾支煙,清水站起身,活動了下身體,想回坡上再休息一會,突然,西邊的天空上,朦朧的夜色被點點的閃光攪動了,隱隱約約地還有像悶雷一樣的聲響傳來。他停下腳步,舉起望遠鏡,緊張地向西邊瞭望着。
西邊的動靜,坑裡趴着的楊棒子也瞧見和聽見了,判斷不知道是哪部分的自己人和鬼子幹上了這是。
他看見這個軍官模樣的鬼子拿着望遠鏡在觀瞧,手心癢癢地只想拔出快慢機給這個小鬼子一個點射。
楊棒子還是壓住了去拔槍的手,心裡想,先別打草驚蛇,就是這羣鬼子偷襲的縣大隊,100多好小夥子就那麼犧牲了,都來不及掩埋他們,今天老子就要用這崗子上的鬼子祭奠死去的同志們。
嘴裡小聲地嘀咕着:“你小鬼子打勝了俺一場,老子今天就還你們一個土飛機!一比一!你要死不了算你小子命大!咱接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