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渠小山村所在的這條峽谷,山間極爲狹窄,最窄處只有幾十米寬,東西長約四公里多。兩側山峰峭聳,高插入雲,山谷裡草深林密,便於隱藏,白天鬼子的飛機偵察和轟炸都很難注意到這條山谷,更別說烏漆嘛黑的夜裡了。
在山谷的南側高地下,不遠處就是阜平到五臺的東西大道,但村子隱藏在山溝裡,四周山山相連,道路不熟的人壓根都想不到山背後是條峽谷。在鬼子追兵逼近的危急關頭,萬把人的突圍隊伍神不知鬼不覺地鑽進一個令敵人意料不到的藏身之處。
村裡的幾戶人家,兵荒馬亂地一有風吹草動,就逃到山上去了。八路軍進了村,沒找到老鄉,都把院門關好了,只在村外找地方歇息。
軍區警衛團的戰士們顧不上休息,馬上在四周的山上布上了警戒線,軍區作戰科的幾位參謀爬上南側山頭,發現山下公路上,鬼子的軍車絡繹不絕地開進着,公路兩側一隊隊的鬼子正在頻繁地巡邏。
就在東側峽谷口外一里多地距離那,一隊有百十人左右的鬼子紮下了營,還點起了篝火。
這些情況馬上上報給總部,聽了報告,聶司令員和楊書記碰了下頭,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一旦被鬼子發現藏身的峽谷,由警衛團和軍區幹部組成的教導營守住東側山口和高地,把大道上的鬼子吸引過來。
北方局和其他機關從西側峽谷口突圍,越過公路,突出包圍圈後,分散轉移。聶老總帶領軍區電臺和總部人員,和擔任阻擊的部隊在一起,等大部分人都突出去後,再向北轉移。
可眼下爲了不暴露目標,聶司令員命令各單位注意隱藏,一律不準燒火做飯。所有的電臺繼續停止對外聯絡,不管外臺如何呼叫,都不準回答。
突然最危險的時刻來臨了!東邊峽谷口外紮營的鬼子巡邏隊,不知道是發現了什麼,還是按照他們巡邏的線路就該往這邊來呢,反正是整隊鬼子起身集合後,向山谷這邊搜索過來了!
500米!400米!300米!200米!谷口和兩側高地上的戰士們已經都拉好了槍栓。手榴彈也拽出了弦,鬼子只要一轉過最後一個小山包。就得摟火了!
怪了!這世上有些事情是不能用科學來解釋的,比如說爲啥偏偏突圍的隊伍走到這,眼看要被三路合擊的鬼子包圍了,就有地方的幹部說這有條一般人不知道的山溝子,萬把人能貓進去,三路合擊的鬼子碰了頭,八路沒影了!
再比如說這會吧,鬼子在走上一百米就能發現草木遮蔽的山谷口,偏偏平地裡狂風大起,山峰上烏雲翻滾。電閃雷鳴的,嘩嘩地大雨點,劈頭蓋臉地就砸了下來!
那風吹的人都站不穩,幾個腿腳不那麼利索的鬼子被風掀翻在地,順着山坡子一個勁地骨碌。密集的雨點子打的人都睜不開眼。不一會鬼子的軍服就被浸透了,小風再一吹,嘿!這個透心涼啊!
帶隊的指揮官一看這雨下的這麼急,趕緊撤吧,公路邊起碼還有帳篷呢!鬼子被大雨給澆跑了,山谷裡的人們都鬆了口氣。
這雨來的蹊蹺不?剛纔說了,這世上就是有些事情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有件事俺是覺得和這場及時雨有點聯繫的。
纔剛進村子的時候,村邊的石崖上用石頭壘了個小廟,一人多高,裡面還供了個山神的牌位,平地上的人供土地,山地裡的人供山神。
有戰士想把小廟拆了,拿石頭用,正好聶司令從這裡經過,就給制止了,還回身和楊書記開玩笑呢,說到了人家的一畝三分地了,不拜一拜就很不夠意思了,哪能還拆了人家房子呢?
不僅沒拆,還命令戰士們不要動小廟裡的任何東西,周邊也不要宿營,更不能大小便啥的。
也算是敬了山神了,這山神是咱中國人得神,不保佑咱八路軍,還能幫着鬼子?這不,一場好雨就把鬼子趕回去了!
雨借風勢,順着山坡一路下到東南,把個大道上和公路兩側的鬼子都澆成了落湯雞,纔剛還圍坐在篝火前,唱着歌有說有笑的鬼子們,這會一個個蔫的和瘟雞一樣了。
鬼子是不往這邊來了,可山溝裡的八路也出不去,西邊谷口下方的大道旁也駐紮上了鬼子,聶司令估摸着周邊得有萬把的鬼子,加上外線包圍圈和幾處村鎮上的,突圍的隊伍還處在將近兩萬鬼子的包圍中。
不好走,索性不走了!軍區總部下令除了擔任警戒的戰士和幹部外,全體人員睡覺!
這就是楊棒子他們在鬼子包圍圈的西北角上折騰的時候,軍區機關遭遇到的狀況。楊棒子還和老五子掰扯,以爲這會聶司令他們早就到了外線了呢,誰想到了這會還都在常家渠山溝子裡貓着呢。
前沿的戰士過來報告了,說鬼子的收容隊都撤下去了,山坡上也沒啥好揀的了。楊棒子趴到石牆那看了會子,轉回來對火力支援排的頭說,去把小炮給俺拉上來!
這小子又發現好目標了,還真不是山下壕溝邊上正在集結的鬼子,是剛纔讓他打爛了幾臺汽車的那塊空地上,一羣穿着和普通日軍士兵不一樣的軍服的人,站在那裡,面朝着柴劈嶺方向張望呢,手裡閃閃發光的準是望遠鏡!
直覺告訴楊棒子,這是鬼子的軍官在觀察地形和戰況呢!這機會太難得了!鬼子以爲他們的炮彈打光了,八路的也一定沒有了呢!
小炮架好了,老五子捅了捅楊棒子,說你小子也太不厚道了!人家都不打炮了,你咋還用炮轟呢!
“老子還不厚道啊!要是不厚道,剛纔幾發炮彈就把這一個中隊的鬼子送回東京去了!”撇了撇嘴,測完了射擊諸元,扭頭又說:“做人要厚道,欺負你就把你欺負死!省的你不服氣還找老子後帳!”
小山炮可不管你厚道不厚道的,只要你把數據算好了,它是敬忠職守的完成任務!第一炮就打到了那羣鬼子的身後,直接命中了一臺剛纔沒被炸到的卡車!
卡車被炮彈炸的原地蹦起來兩米多高,在空中就四分五裂地解體了,炮彈皮子和卡車零件像一堆冰雹一樣撲向了那羣鬼子。
幾個反應快的鬼子直接就把那個站在最中間的舉着望遠鏡的,給撲倒在地上了,剛趴下,第二發炮彈就過來了,在剛纔那羣人站立的位置邊上炸出個直徑兩米多的坑來,幾個鬼子被炸飛了七八米遠,胳膊腿地掛到鐵絲網上好幾條。
沒被炸到的都是趴在地上的,抱着腦袋等了半天,再沒炮彈飛過來了,慌忙架起受傷的和癱軟地就往村裡跑,剩下受傷的被工事裡跑出來的鬼子兵給搶回去了!
柴劈嶺上又是一陣歡呼!可有人不高興呢!楊棒子就不高興呢!正衝火力支援排的排長髮脾氣呢!
爲啥啊,明明打了鬼子的軍官了,還有啥不高興的啊?
原來啊,楊棒子剛纔有意留下了兩箱多炮彈沒都打光,就等着找到好目標了再用的,這兩發炮彈過去把觀戰的鬼子軍官撂倒在地上,再打上幾發炮彈把那塊地炸開了花,趴下的鬼子也得被蹦天上去!
可是頭兩發高爆彈打完,再遞過來的炮彈,楊棒子一看傻眼了!尖頭的!這是啥?穿甲彈!
一看兩箱子全是穿甲彈!這可咋玩啊!拿穿甲彈打人玩,那和一百米外彈個玻璃球進個核桃大的洞沒啥區別!
眼看着鬼子軍官都跑回村裡了,楊棒子這個火大啊!把氣就撒到排長身上了,吵吵的意思是爲啥沒早發現還有穿甲彈在裡面混着呢!早知道有這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剛纔多留幾顆高爆彈和榴彈好了。
這可真冤枉那排長了,一來人家不認識日本字,炮彈箱上寫的字也不知道是穿甲彈啊。二來這兩箱子炮彈半夜裡繳獲以後它就在箱子摞的最底下,誰知道啊!
這還得說鬼子的後勤部門是真敬業,真守規矩,按照配比,各種炮彈都給運來了,反正用不用得上他們是不管,我活幹完了就成。
死心眼子的鬼子也不想想,這八路啥時候有過坦克、裝甲車了吧!別說那大傢伙了,連汽車都沒有,搞過幾臺摩托車,開了沒幾天呢,汽油供不上了,也拆了幹別的了。
你說運來的這穿甲彈,你讓步兵兄弟們打八路的啥目標吧,是做飯的大鐵鍋呢還是軍區劇社的那面大鼓呢?
要是楊棒子知道那兩炮打中了誰,他就不會這麼亂吼亂叫的了。頭一炮落下時,被周圍人撲倒的正是鬼子獨立混成第四旅團的旅團長,津田美武少將!
他胳膊被彈片劃了道大口子,要不是左右的參謀給按倒了,第二發炮彈就得把他炸飛。而撲到他身上替他擋炮彈的參謀,一死一重傷!
被部下擡回了村裡,軍醫緊急處理他胳膊上的傷口,少將旅團長這個憋氣窩火啊!心說差不點也和阿部中將一樣死在八路的冷炮下了!這夥子八路真不地道!逗弄地老子把炮彈都打完了,他們居然還給老子留一手,有存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