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盛夏,烈日如炙。這一天,徐州往揚州境內去的驛道上,卻有一隊四五十人的隊伍在行進着。
箱箱籠籠的帶了不少,乍一看,還當是行腳商人。但這規模,卻太過小了些。
要知如今雖然沒了大股的黃巾,但大亂之後,各州境內小股的打家劫舍的蟊賊,卻絕不在少數。尤其是像徐州這樣,仍以朝中重臣持節兼領的,治安更是差上幾分。像眼前這種規模的小隊商戶,一旦被瞄上,根本沒任何脫逃的可能。
只是這隊人馬人數雖少,但個個精氣神兒都透着一種與衆不同的味道。平平常常一打眼看上去倒沒什麼,仔細一看,或者留意那些人的眼神,便會憑生一種戰慄的感覺。
個個都是一種漠然,冰冷中帶着一絲絲的血腥味兒。要是多歷戰陣的老兵來看,一眼就能看出,這些人,絕對都是軍中百戰餘生的狠角色。
這種人,別說招惹,看到了趕緊離得遠遠的纔是上策。不然,待得稍微久點,單隻那種無形的壓迫,就能讓人喘不過氣來。
很顯然,盜賊們常年刀口tian血,眼神兒沒個不好使的。一路上雖有人發現了這隊人,打眼瞅瞅,也都偃旗息鼓,跑的比兔子還快。沒人嫌自個兒命長的。
“主公,這一路上,我發現了好幾股尾巴,可咋就沒一個真的湊過來的呢?盡是些沒卵蛋的,晦氣!晦氣!”
顏大將軍左顧右盼的,一隻毛茸茸的大手,不時的摸摸掛在得勝勾上的大刀,滿面忿忿的嘟囔道。旁邊文二爺深以爲然,點頭不已,面上也是一副懊惱之色。
劉璋翻了翻白眼,理都懶得理這倆夯貨。一天到晚除了打架喝酒,貌似就沒什麼別的事兒能引起倆人的興趣。按理說,也早過了發育期了吧,咋就對那方面的事兒都沒念想呢?劉璋有時候想到這個問題,對二人很是有些好奇。
難道這倆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太深,引發了某種變異,不知不覺的,發生了質的改變。從而成了傳說中的BL?
擦!噁心!太噁心了!
想着兩張醜臉湊到一起,滿面柔情的對望的一幕,劉璋不由激靈靈打個冷顫,感到一陣陣的惡寒。
這主僕三人相對YY,劉衙內卻不知,早在某一刻,他此刻的猜想,兩位BL哥哥也是對他想過的。
“這大熱天的,都能把人烤出油來,您二位還想着跟人動手?真那麼想打,再發現那些探頭探腦的,大可主動上就是了,咱們找個樹蔭,喝點涼茶之類的,給二位觀陣助威就是。”
劉璋懶得理會他們,拔都卻是跟這倆人鬥慣了,忍不住的就在後面開了聲。
顏良文丑齊齊回頭怒視,文丑怒道:“拔*毛,你是不是想跟咱打一架?又來撩撥俺?來來來,咱們且並上兩百回合。”
拔都聽他猛然喊出這名兒,不由的滿面通紅,撇嘴道:“兩百回合?可以,你一人挑咱們山部十八護衛,且看看用不用兩回合?”
顏良文丑齊齊大怒,大罵無恥。拔都翻着白眼,
慢條斯理的說着什麼山部一體,進則同進,退則同退的原則,跟兩人辯論不休。旅途寂寞,這倒也是一種不錯的消磨時光的方式。
說起拔都那個混名,卻是有一回因爲拔都說起草原上的事兒,什麼彎弓射鵰,走馬逐兔的,引得顏良文丑二人大是豔羨。被拔都趁機大大鄙視了一番。
兩人不忿,找不到回擊的事由,便指摘拔都的名字太土,一聽就是蠻子。最後說來說去,忽發奇想,非要給拔都取個字。道是有了字,怎麼也有一半算是中原人了,也符合劉璋主公親衛的身份不是。
只是這倆人能有什麼水平?對於說文解字那是半點學問也沒,沒辦法,只能從拔都日常活動中去找玄機。聽拔都說射鵰時最是威風,商量半響,便起了個雕羽的字。
連起來念就是,拔都拔雕羽。初時拔都聽着還行,雖不情願,也未強烈反對。只是,不知怎麼的,這二人覺得這名兒再引伸下才更能顯示二人的學識。
於是,嗯,羽者,毛也!雕羽太過文雅,不符合武人的身份,粗一些才更能體現武人的本分。最後,拔雕羽便改爲了拔雕毛,再最後,就成了“拔*毛”了。
拔都爲此大怒,再三抗議絕不接受。但是顏大爺和文二爺對自己想到的名字大爲讚歎,洋洋得意。
這名字即朗朗上口,還能起到打擊拔都的效果,那自然是絕不肯改的。抗議無效,駁回!
就這麼的,拔都在他二人嘴中,便多出了這麼一名兒。此刻,聽到拔都接茬譏諷自己,文丑便脫口而出。
劉璋在前面聽的一呆,險險沒直接栽下馬來。自己手下這都些什麼人啊?好歹自個兒也是大儒鄭康成的小友,名聲響亮的一代名士啊。這手下人卻張口如此粗俗,若被人聽去,豈不要笑掉大牙?
哎喲,羞死了的說!搖頭猛嘆之餘,想要回頭教育教育這兩人,只是目光落到那兩張根本不知羞愧爲何物的臉上,劉璋忽然感覺,跟這兩人談高雅,只怕多半就是雞同鴨講。
這大熱天的,還是少浪費點口水,這倆人,沒的救了,隨他們去吧。劉衙內滿面悲忿,搖頭嘆息,深悔遇人不淑,污了自家清名。一路上每每想及,便是一陣的捶胸頓足。
就這樣,在後面三人的有一搭沒一搭的爭吵中,在劉衙內深深的鬱悶中,終是進了揚州地界。
向人一打聽,張昭果然大名鼎鼎,極是好找。尋了個客棧,衆人稍事梳洗,這才押着禮物前往張府拜訪。
在劉璋認爲,這位張昭跟他那個哥哥一樣,都是多次推了朝廷的徵辟的。自己此番親自前來,究竟能不能一次見到,或者見到了,能不能順利將之請出山,真都是難說的很。
說實話,他已然準備好了長期作戰的心思。實在不行,就學學當年劉大耳朵的方式,來個三顧茅廬,不信打動不了這二張的心。
只是沒成想,到了張府門前,向門上報過自己的身份,不多會兒,張昭便滿面驚喜的跑了出來。神態間,恭敬而熱情,倒讓劉璋大吃一驚。
其實他哪裡知道,這個時代的文人好多都是故作姿態而已。對事的態度,也是因人而異。
朝廷徵辟,那是明令天下的。推辭不受,固然是看不慣朝中黑暗,但藉此擡高自己身價,也自是題中之義。
而如今劉璋什麼名聲?大儒之友,槍神傳人,堂堂漢室宗親,廣陵郡候,車騎將軍,一州之牧伯,平定太平道大亂的蓋世功臣。
拋開中間那一串名頭,單隻一個大儒之小友,平定黃巾功臣的身份,若是張昭再拿捏作態的,那就不是清高,估計要被人大罵成狂妄了。
張昭是什麼身份?是文人。大儒鄭玄那是什麼身份?那是這個時代文人的精神領袖!
領袖都稱呼人家劉璋小友,你張昭不過是江東一士,還敢跟人家端架子?傳揚出去,天下文人鐵定噴死你丫的。
太平道作亂,天下震驚,社稷動盪。忠臣義士痛心疾首,恨不能以頭搶地,表達心中的憤懣。至於那樣會不會嚇死那些無君無父之人不必多考究,但若是有人敢於對平定大亂的功臣無禮,可以預見,那幫狠人絕不會吝嗇於對其人的口誅筆伐的。
張昭是名士,名士都不傻!所以,應不應對方的招攬另說,這遠迎恭敬的態度卻是一定要做出來的。
收下劉璋的禮物,自然好一通推辭。分賓主在正廳落座,劉璋很是真誠的提出請張昭出山的來意。
張昭沉吟半響,久久不做回答。劉璋什麼人啊?那精的簡直就是千年狐狸變得。
剛開始驚訝於張昭的熱情,不過轉瞬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道兒。自個人當年又是跑去拜鄭玄爲師,又是領軍東征西討的,不都是爲了造勢嗎。有了勢,有了名,也就是爲了吸引更多的人。
如今所有事兒都到位了,張昭卻遲疑着不說話,劉璋轉念想想,便明白了其中關竅。
不是張昭不想去,也不是拿捏。從之前各方勢力征闢他堅辭不受,而後面孫策來招就千肯萬肯,不是什麼他和孫策對眼。說到底,這傢伙本土情節太重!
不但是他,這個時代,很多人都有這種情結。越是家世龐大的,這種情結越重。而張昭身爲家主,一旦往外地而去,豈不是要帶着家族而動?一個大家族在一個地方紮了根,一旦遷動,幾世的積累都將廢於一旦。
但若不跟着走,家族所處不是己方效力的勢力,這種亂世,誰知道會發展成什麼樣?誰知道哪天哪一方就跟自己那方成了對頭。一旦如此,想來首先打擊的,就是他們這樣的家族。
這種情形,就如歷史上記載,袁紹跟董卓對立,董卓就先拿袁隗開刀。後來曹操和袁紹交戰,袁家就拿幫着曹操的辛毗一家開刀,道理都是一樣。
劉璋既然猜到張昭的心思,微微一笑,淡然道:“子布先生安知江東之地究竟何屬?東吳地連荊越,西接蜀中,難道先生不知,家父現在便在蜀中嗎?”
劉璋此話一出,張昭身子微微一震,霍然擡頭看向劉璋,臉上霎時間顯出震駭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