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江寧做哭了。
結束後還在顫抖着哭, 如果是少年時,他可能會趁機欺負江寧一會兒。三十歲的人,到底是有了剋制, 瘋狂的欲|望停在風裡, 滾燙的熱度在消褪。他停頓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退出去, 想打開燈收拾, 江寧就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晏殊低頭親她的眼睛, “哭什麼?疼不疼?”
如果人生的快樂值滿分一百的話,林晏殊剛纔的快樂就是一百零一,比頂點更快樂。比想象舒服千倍, 林晏殊揚了下脣,嗓音沙啞, “舒服嗎?”
江寧把臉埋在他的懷裡, 指尖抵在他的背上, 微微的戰慄,“你去幹什麼?”
林晏殊貼在她耳邊, 啞聲,“我兒子弄牀上了。”
江寧推開了他,林晏殊笑出了聲,打開燈收拾一番。江寧背對着他,後背曲線在灰黃的燈下是瑩白, 他從後面抱住江寧。手臂不太方便, 親了下江寧的後頸, “轉過來。”
他不是縱慾的人, 但他想再來一次。
江寧轉頭面對林晏殊, 擡手捂住自己,眼睫毛還潮着。
“哭什麼?嗯?聊聊。”林晏殊修長手指颳了下她的眼底, 忍住了,沒有再繼續做,“陪我說會兒話。”
江寧的哭並不是因爲疼,不算特別疼。一開始疼過了,後面就好很多。
她十幾歲的時候想過這一天,她想了很多年,她算是個早熟的人吧。跨過了十二年,林晏殊停在了她的懷裡,剛纔在她的身體裡。
橫衝直撞。
她得償所願。
肌膚相貼,有着溫度,有着心跳時帶動的起伏。她靠近一些把額頭抵在林晏殊的脖子上,覺得自己變成了幼稚鬼,彷彿回到了很多年前。她在林晏殊睡着後,偷偷的抱他,偷偷的在他的後背上寫:我喜歡你。
她一筆一劃的寫,極爲虔誠。
“爲什麼哭?”
“喜極而泣。”江寧咬了下他的肩膀,手落在他的腰上,很輕的劃了下,“林晏殊,你還記得高三你生日那晚嗎?我在你背上寫的是我喜歡你。”
林晏殊按住了她的手,低頭注視着她,他沒有笑,嗓音啞然,“再說一遍。”
“你等我的時間有多久,我等你的時間就有多久。能擁有你我很高興,我得償所願。你說要戴奢侈品去炫耀,其實不必,你就是我的奢侈品。”
她誰都不行,可能潛意識裡就在等林晏殊。
江寧的情話太直球,砸的林晏殊眩暈,“什麼?”
“之前我一直以爲你談戀愛了,我十年前在中央廣場見到你,你跟一個女孩在一起。我以爲你離開了,我才命令自己中止喜歡你。”
“中央廣場的照片是周齊出的餿主意,說你在乎的話,肯定會做一些事。如果你的反應很大,我就去找你。”林晏殊攬着江寧的肩膀,嗓子發緊,他到底錯過了什麼?錯過了多少?“你把我刪了,我發了一條很長的短信給你,你沒有回我。”
江寧有短暫的迷茫,“什麼時候?發到哪個號碼上?我回北京就把電話卡扔了,你怎麼不打電話給我?”
空氣有幾分寂靜。
江寧心跳的很快,比頂點來臨時,跳的更快,“林晏殊,你的短信內容——是什麼?”
“告白。”林晏殊的告白石沉大海,敢情這位把手機卡扔了。林晏殊當年顧慮太多,臉皮也薄,告白短信已經是他的全部勇氣了,自然是沒有打電話再確認。
“那張照片是三個人的合照,我把周齊P掉了。”林晏殊喉結滾動,“當時他們已經在一起了,我們共同的那些朋友都知道我和她是友誼。”
那個空間照片是發給江寧看的,江寧看到了,江寧如願的把他刪了十年。
四目相對,電閃雷鳴一瞬間。
“你上次說周齊去找我,碰到我跟其他人在一起。有沒有可能,那個人不是周齊。”江寧抿了抿脣,直視他,“是你?”
周齊去找江寧幹什麼?周齊根本不會找江寧。他們兩個這麼多年都留着Q號,留着全部的聯繫方式,他們沒有聯繫過。他描述的場面,如果是周齊遇到,肯定會走上去跟她打招呼。
普通朋友絕不會掉頭就走,只有喜歡的人才會耿耿於懷。
所以林晏殊誤會她有了對象,他退了一步。江寧誤會他有對象,她縮回了殼裡。
陰差陽錯,十二年。
十二年,整整一輪。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你爲什麼會喜歡我?”江寧的心臟彷彿被什麼東西攥着,有些喘不過氣。
“高一吧。”林晏殊貼着她,他摩挲着江寧的後頸,細軟的肌膚,“一開始只是想保護你,後來就喜歡上了。喜歡你很正常,爲什麼不喜歡你?你那麼優秀,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林晏殊毫不忌諱誇讚江寧,江寧確實很優秀,喜歡江寧太理所當然了,就像是吃飯喝水呼吸一樣理所當然。
“爲什麼要保護我?”江寧心跳的很快。
林晏殊守了她三年,江寧離開濱城時,他到底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情看她離開?那天的初吻,他又是怎麼吻下去的?
喜歡了三年,等了十二年。
江寧當初拒絕的很徹底,沒有給他留下任何幻想。江寧很狠,她從同學那裡知道這件事後就一直想,她對林晏殊太狠了。
換位思考,如果她是林晏殊,大概這輩子都不想跟她見面。
“我十歲那年,我爸出軌了,我媽去了美國,他們各自迅速找到了新的伴侶,都不要我了。我被丟到了春江花園,我爺爺很嚴厲,信奉棍棒底下出人才,不打不成器。十歲沒有父母,捱打了五年。”林晏殊曾經也是很驕傲的人,他的驕傲被現實一點點磨沒了。爺爺的棍棒讓他變得極端,越加墮落,他停頓了一會兒,“我們是不是很像?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我們很像。”
林晏殊從來沒有說過這些,他們剛認識的時候,他特別拽。長尾巷的老大,想揍誰就揍誰,帽檐一兜誰都不愛,打架又野又兇。
江寧覺得他就是神,天不怕地不怕,佇立在那裡,高大強悍。
原來他並不是。
他們都是脆弱而孤獨的人。
“我們遇到後,他還打你嗎?”江寧有些懵,忍不住撫摸林晏殊的肩膀,想知道他還疼嗎?“你疼嗎?”
“疼久了就麻木了,後來不是遇到了你嗎?我上進了,捱打就少了。而且,你會心疼我,我就不疼了。”林晏殊觀察江寧的表情,斟酌用詞,“我一開始想保護你,覺得你就是縮小版的我。可事實上你比我優秀多了,你堅強果斷目標明確,有理想有抱負。你沒有墮落,一直在向上,不管環境怎麼樣。你上次說高中時我是你的精神支柱,當時我真的很震驚。因爲同一個時間段,你也是我的燈塔,我的精神支柱。巧不巧,我們在彼此照亮。”
江寧是唯一會心疼他的人,他高三時斷過一次胳膊,只是很輕微的骨裂。江寧小心翼翼的照顧他,她會心疼的眼圈發紅。
江寧對他也很好,她擁有的東西不多,儘可能的給林晏殊。
他們抱團取暖,相依爲命。
十年看起來很長,若是直接給他十年讓他去等,他可能不會接受。可一年一年就很容易了,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江寧,不會有第二個讓他那麼喜歡的人。
喜歡到心臟都會疼的女孩,他遇不到了。
江寧走的那天,他恨的咬牙切齒,他放狠話絕不會去送江寧,最終他還是去了。他買了一張站票,遠遠的看着江寧上車,火車載着她離開了濱城。
江寧一顆心彷彿泡在酸梅酒裡,酸酸澀澀還有點酒精的眩暈,她許久才找到聲音,“對不起。”
遲到很多年的抱歉。
“爲什麼說對不起?”林晏殊的拇指落在她的耳畔,停住,抵着她脖子上的一處吻痕。
吻痕嬌豔欲滴,像是玫瑰花綻放在江寧皙白的肌膚上。
老房子着火,火光齊天,燒的旺盛。
“我不該拒絕你。”江寧深呼吸,“如果有重來的機會,我會勇敢……”
林晏殊低頭注視着江寧的眼,“你當時處境很差,家庭原因即便重來可能也是一樣的局面。我沒辦法真正的幫你,我因爲自卑,沒有正面告白。”
林晏殊捧着江寧的臉,深呼吸,心跳如擂鼓。那些曾經說不出口的告白,終於重見天日,“江寧,我喜歡你。我們好好的在一起吧,在我們最好的年華里,我們來戀愛吧。”
江寧因爲這句喜歡眩暈到跟林晏殊又瘋了一次,江寧覺得他口中的戀愛,可能另一個意思叫doi。
顧及到林晏殊的手,她是女上位,特別累。第二次林晏殊的時間又特別長,大約是想把過去十年都做回來。
非常可怖。
結束時天已經黑了,江寧昏昏欲睡。心裡犯嘀咕,三十歲好像是男人體力分界線,林晏殊再有三個月就三十一歲了,這體力有點過分了吧?
“你餓了嗎?餓的話我點外賣。”林晏殊饜足後心情大好,江寧又跟他說了情話,他很滿意,他這次不擔心江寧跑了,不用整夜守着她。
他拿着手機在朋友圈和外賣軟件來回搖擺,隨即果斷的發了條朋友圈。
“有家屬了。”
神仙日子也不過如此,脫單的感覺真好。
他不認爲這是得償所願,他只覺得這是人生的開始。
“我媽買了蝦和蟹,你想吃嗎?”江寧很累,閉着眼,“想吃的話,可以蒸一下。蟹應該放不到明天,死了有毒。”
“我去做嗎?”
“你會嗎?我去吧。”
“男人,不能說不會。”林晏殊擡腿下牀,取了睡衣走向浴室。
江寧把臉埋在被子裡,忍不住的笑,笑的肩膀發抖,這個男人一這麼說,絕對翻車。
牀上有着做後獨有的氣息,她閉着眼趴了一會兒,並沒有睡着,腦子裡所有的思路漸漸清晰。真怕林晏殊把她的房子點了,這位大爺,還斷着一隻手呢。
江寧走出門,林晏殊正在廚房拿着刀跟蟹在對峙。
他換上了一件黑色T恤,屋子裡溫度高於外面,他穿的不厚。
“蟹不用切,池子上面有刷子,刷乾淨腿就可以上鍋蒸。”江寧說,“你會蒸嗎?”
“會,放心,你晏哥沒那麼笨。”林晏殊回頭看到她就笑了起來,“你去再睡會兒。”
他脖子上有很清晰的吻痕,江寧看的面紅耳赤。
剛纔在牀上顛鸞倒鳳,折騰的時候不覺得羞,下了牀,後知後覺有點過火。
“蝦的話應該煮一下就行。”
“媽媽的微信是多少?”林晏殊問,“我想問問具體怎麼做。”
江寧愣了下,“什麼?”
“媽媽的微信。”林晏殊把螃蟹丟到鍋裡,放到水龍頭下面衝着水。回過頭看着江寧,面上一派理所當然,似乎本該如此。
江寧直勾勾盯着林晏殊,心跳的有些空曠,林晏殊在說什麼?他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報了母親的號碼給他,“你剛纔是說,我媽的微信是嗎?電話號碼就是微信號。”
林晏殊拿手機搜號碼,靠在櫥櫃上姿態閒散的打字,嗓音慢沉,“濱城的習俗訂婚就改口,我們私定終身也算訂,我改口了你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