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六渾心情很好,叫來侍衛,居然給幾個人上茶,坐在演武場的邊上喝茶。
王庭搖搖頭,就是站在一邊。雙福左右看了看,也只好站在一邊。
奚毅與爾朱世隆倒是接受邀請,坐下來慢慢悠悠品茶,好不愜意。只不過,誰都沒有說話,現場氣氛異樣的安靜。
過了一會,賀六渾扭頭對一直悶悶不樂的賀若敦說道:“去把那個瘋子帶過來吧。注意點。”
賀若敦悶着點點頭,去了。
再過一刻,陸陸續續來了幾個人小宦官。一看到現場,不知所措。倒是雙福訓斥着,一邊問一邊罵罵咧咧。另外那個小宦官居然拿棍子抽,打的雞飛狗跳,鬼哭狼嚎。四個人哭着喊着說,真沒有聽到。一個個都在做事,不是幹活就是在擦地。沒有人告訴他們。
折騰一陣子之後,雙福指揮着這些人,站在演武場中間。一個侍衛過去核對名字,如同前面那幾十人一樣。
賀若敦也過來了,身後一個侍衛推着一個衣衫襤褸的傻子過來,就是那個黃華。不過,現在看起來氣色好多了,畢竟吃飽飯了。
“黃華,還想要地嗎?”賀六渾笑眯眯的問道。完全不顧,邊上幾個人銳利的眼神。
“想。”黃華有點傻,但是抓得住重點,回答聲音特別響亮。
“那你去那邊,看看,有沒有你認識的宦官。不要怕 啊,只要你認出來那兩個人,你就可以回家了。”賀六渾繼續笑着說道。
奚毅嘴巴想說點什麼,最終還是沒說。這個人怎麼可能放掉呢,就算找到同謀,他也是必須被砍頭的。只是這裡所有人都知道,都不會說。什麼叫政治,就是大家都知道什麼是假的,但是都做的和真的一樣。或者看到別人作假,自己還配合的默契。
黃華很興奮,主動朝演武場上的宦官走過去。賀若敦自然緊跟在身邊。
陸陸續續過來的四個人,站在空蕩蕩的院子中間,也是傻子一樣的看着黃華。黃華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還把臉湊近去看看,然後搖搖頭。
一邊本來緊張的奚毅握緊拳頭。還有那個故作鎮定的爾朱世隆都沒有察覺,自己的杯子被捏的快要裂了。但是,隨着瘋子黃華的搖搖頭,都泄氣了。
賀六渾完全沒事一樣,笑道:“那你過來再等。要不要吃點點心?”賀六渾居然還關心一個即將要被砍頭的人,真的是讓人看不透。黃華居然還真的要,吃的開心流口水。
王庭明顯的不爽,眉頭皺了很深。
繼續等,過來好一會兒。那個被踢倒的小宦官終於回來了。
“還有四個人呢?”王庭喝道。
“啓稟大人,小的安排人真的一個個地方催了。真沒有了。”小宦官嗓音都沙啞了,看起來的確是疲憊不堪。
雙福這時湊過來說道:“是不是搞錯了?死了?”這也是常有的事情。在宮廷裡面,得罪了大宦官,或者是被娘娘皇后賜死也是經常的事情。不然要專門的機構選人幹什麼,每年補充人幹什麼。
王庭搖搖頭說道:“死了的,沒有在名冊上。“
奚毅也說了句:“會不會這個傻子記錯了,不一定姓沈姓黃。”言下之意,傻子就是傻子,怎麼可能你們相信他。
瘋子黃華這時很鬱悶的懟了一句:“就是沈就是黃。他們都叫他,都叫他。我丈人也叫他。”瘋子黃華現在一門心思都是那塊地,誰要阻攔他,誰就是敵人。
賀六渾也搖搖頭說道:”這兩個人肯定是姓沈,姓黃。因爲太多人見過。之前不可能謀劃這麼遠,也不可能長期之前急改姓。更可怕的是,這些見過他們的人都死了。如果是簡簡單單的一個人物,怎麼可能這麼多人去幫忙掩蓋事實。豈不知,越是這樣,越是出大問題。“
爾朱世隆這時也站了起來,很較真的朝着王庭問道:“還有四個人呢。”
這是大家都關注的問題。現在距離真相越來越近,大家也都開始真的渴望了,急切了。
王庭沉默了一下說道:“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在幾個親王的府上。”這話一點不假,宦官不是誰都能用的。親王按照常規也不行。但是如果皇帝賞賜,那就沒有問題。一般來說,也就是親王府的人,纔可以具備這種高規格的賞賜。發展到後來,如果親王沒有幾個宦官在身邊,反而覺得是一種恥辱,那就說明皇帝沒有把你當做自己人了。
“對,總共是四個親王。我已經安排人去請了。”賀六渾說的輕描淡寫。
雙福中常侍和奚毅的表情現在是用震驚不足以形容,應該是恐懼了。這是什麼意思,也就是說。這麼多人,大張旗鼓的在宮廷裡折騰,完全不是賀六渾的菜。他真正的努力方向,居然是宮廷外的親王府。
賀六渾哪裡來的實力?哪裡來的可能性?他和皇帝私下做了些什麼?
“各位大人,不用這樣奇怪的看着我。查了這麼久,肯定有點思考。而且這些事情都是稟報了皇上的,各位大人放心好了。更主要的是皇上答應我,今天怎麼折騰都可以。大殿上,你們各位大人都看見了,也聽見了。如果今天查不出來,那麼我引咎辭職好了。”賀六渾笑着解釋。其實說這麼多,還是沒有涉及到核心,怎麼回事啊。
爾朱世隆忍不住問道:“是哪幾個親王?”
賀六渾笑道:“名冊裡面很清楚。晉王,淮王,魏王,成王。“
這些人大家都認識。淮王元昌是最低調的,據說身體也差,從來不上朝。平陽王,現在應該叫魏王,平陽王是宗正卿,德高望重,被提升層次變成一字王。而東陽王元湛性情暴烈,可是耐不住人家和皇帝是親兄弟,而且現在唯一了,所以變成成王。其他的已經死了,被晉王爾朱榮殺的。
“不過,這裡面有姓沈的,黃的。只有晉王府,成王府。"賀六渾補充說道。
“你居然派人去晉王府了?”爾朱世隆現在發急了。這事情鬧得,居然找到自己人頭上了。
“爾朱將軍,你覺得我應該派人去嗎?如果是晉王在這裡,他肯定第一個贊同。”賀六渾繼續輕描淡寫的笑道。現在到了這個程度,那就是什麼都要扯出來。
爾朱世隆啞口無言,叫過身邊的親衛,趕緊要去通知人。
賀六渾笑道:“爾朱將軍不用捉急了。現在估計人都已經帶過來了。”
爾朱世隆氣的瞪眼,無奈。現在喝茶沒有那麼輕鬆了,放杯子的聲音也重了。
奚毅是最刺激的一個,萬萬沒有想到賀六渾居然做了這麼多事情。一直以爲這件事情沒有結局了,現在這樣看來信心很足啊。最好是找到兇手,最好是洗脫自己的嫌疑。
衆人各懷心思的在將軍府的演武場等了半個時辰,崔蒿率人進來了。
“稟告將軍,晉王府的兩位宦官帶到。”崔蒿不卑不亢,聲音很大,顯得底氣十足,就算離開還有幾十米遠。
奚毅心底暗暗服氣,賀六渾真的不錯,晉王府也敢闖。
現在誰都知道,這個天下是怎麼回事,這個所謂的皇帝是怎麼來的。就算老百姓也能感受到,這個洛陽京城裡面,耀武揚威的軍隊是誰的軍隊?因爲一口的山西腔呢。更何況那麼多官員都是跑到山西去跑官,而不是在洛陽。中國人的劣根性其中一條,就是見風使舵,就是好漢不吃眼前虧。再加上,見利忘義,合起來就是現在的洛陽官場現狀。
但是,崔蒿居然帶人進了晉王府,而且從爾朱菩提的面前把太監給帶了回來,這就有好戲看了。
隨着一行人逐漸的走近,演武場上的氣氛越來越壓抑。非常的緊張,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因爲大家都在想,會怎麼樣?
如果是真的是爾朱家做的事情,那麼這個場面怎麼收拾?如果這個瘋子黃華說,就是這兩個人,那怎麼辦?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賀六渾審問這兩個人犯?然後開始和爾朱家面對面?如果是爾朱菩提做的怎麼辦?那皇上和他們怎麼相處?難道再來一次岸邊慘案?這個天下穩定不了?
這些千奇百怪的想法都在所有人的腦海中徘徊。
如果這時看在場人的表情,那就是高度統一:凝重。就連爾朱世隆都是牙關緊咬,眼睛一直盯着走過來的幾個人。但是,賀六渾似乎沒有壓力,看起來彷彿嘴角還有笑意,真的那麼輕鬆嗎?
腳步聲越來越重,終於來到坐在演武場邊上的將軍們面前。
“崔參軍,辛苦了。”在賀六渾來到洛陽之前,將軍府裡就安頓好了。崔蒿任職參軍,賜爵武城伯。而蘇焯當然就是長史,賜爵任城伯。所以,正常場合,賀六渾都是叫崔蒿軍職。
“還是世子大度,全力支持。”崔蒿回答的輕描淡寫。只有賀六渾知道,爲什麼自己非要叫崔蒿去做這件事情。也只有崔蒿才能做得到,不然真正起衝突就麻煩了。
賀六渾點點頭,當衆說道:“黃華,過去看看。這兩位大人,你認識嗎?”隨手一指,那兩個站在崔蒿身後的那個宦官。
宦官和其他官員一樣,同樣按品階服色,顏色曾有規定:凡三品以上一律用紫色;五品以上,緋爲色;六品、七品爲綠色;八品、九品爲青色。所以北魏宮中宦官、宮女等“衣朱紫者千餘人。而這兩個宦官,衣服爲青色,那就是相對底層的了。
演武場,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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