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流水,一日一日,平淡而過,習慣了宮中的生活,便也覺得跟王府沒什麼兩樣,無非是地方大些,人也多些,後來細細想想,或者不是因爲習慣了才覺得安心,而是因爲……是在他的身邊的。
往日他不在之時,她陪着景天帝的時候,也沒覺得怎麼適應,倒是常常想回王府去,然而現在,守着他近在咫尺,卻又小心翼翼,遠在天涯似的,他倒是不在意,白日照樣做他的英明皇帝,人人道新帝強悍英明,先帝眼光高遠,卻無人知他眼底那一抹寂寥,將假面扮的極成功,僅僅在望見她的時候,纔有片刻呆呆的失神。
老臣們習慣了新帝的風格,便有人高瞻遠矚地提出了後宮的問題,春山並不迴避,態度大度的叫人吃驚,他一切順其自然,後宮進多少人,自有靜貴妃在掌控一切,而其他事務麼……還有他的寶尚宮在,不是麼?其他的,他統統不關心。
他就愛在御書房內批改褶子,爲的是在勞累了之時,掃一眼身邊她靜靜的身影,便會覺得心中安穩,繼續再行批改。
他也愛在完成所有事物之後,靜靜地坐在一個偏僻的地方,呆呆地望着某個影子,追隨着她所行的方向,看的滿目癡迷。
這一切,她都不知,似都不知。
他也不說。他並不着急,只要她在他的身邊,一切就成。
他有信心,有朝一日,會叫她心甘情願的在他懷中。終有一日。
微寶學着管理後宮事宜,從起初的生澀膽怯,到慢慢地氣定神閒,手到擒來,並非是一帆風順的,好歹是過了幾個月的。
那日手下的小宮人調錯了某個新進貴人的餐牌。不合胃口的貴人脾氣大發,總歸是因爲其父是朝中官員,有着不錯後臺,一進宮便封爲貴人,雖然不曾得皇帝臨幸,卻已經是莫大榮耀。刁蠻小姐脾氣慣出來,目空一切,先把自己當皇后看待了,命人將那小宮人好一頓打。
微寶匆匆趕到制止,將哭的滿面狼藉地小宮女救出來,看着那小宮女被打的半死的樣子很心疼,不免略略同貴人爭辯了兩句,卻不料將禍水東引,那心高氣傲一門心思想飛上枝頭的貴人指着她的鼻子一頓臭罵。揚言說以她自己的資質,身居高位那是遲早地事,讓微寶做好準備滾
微寶還沒遇到過這般潑辣地貨色。一時愣住了。不知該怎麼處理。爭吵將在花園散步地靜貴妃引來。到底是大家閨秀。掃了那辣子一眼。冷笑幾聲便離開了。
後來。微寶聽說是靜貴妃向皇帝請旨。以“不知禮儀”地罪名。將那女子趕出了宮門。皇帝似乎很是惱怒。不解氣地又將那貴人地老爹連降了兩級。一時宮中衆口相傳。不說靜貴妃手段厲害。倒說那女子是犯在了寶尚宮地手裡。所以才被趕出宮門。惹地家門跟着不幸。淪爲滿城笑柄。
微寶嘆了一聲。她地脾氣本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可以忍”地。只不過那女子惹錯了人而已。至於流言如何。並不重要。她也管不住衆人地口。
可是。老虎不發威。未免被被人當成病貓。很快地。便將到了八月十五。皇帝家宴。微寶更加忙碌。後宮六局。司寢。司服。司膳。司言。司薄。司正。隨着後宮美人地增多亦工作量加大。每件事地最後決定卻必須交給御前寶尚宮決斷。
而與此同時。後宮地美人們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地……她們辛辛苦苦進宮。自然是想見天顏。而後搖身成鳳。因此爭奇鬥妍。儘量讓自己打扮地風頭蓋過別人。
雖然去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地貴人。卻更有些仗着自己天生麗質地秀女們。心高氣傲地很。又看着別人不順。認定了假想敵。便在暗地裡用些手段彼此傾軋。
微寶對這種事情見的多了,便有些厭煩,有一日將一個差點被陷害犯錯的秀女救下,卻惹得其他設計地人不滿,見了她,躲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說些難聽的風涼話。
微寶本想當作什麼都沒聽到就這樣過去,也許是當天的太陽太過熱辣,弄得她頭昏昏心煩意亂,也許是因爲八月十五將到,而這個日子,每每讓她想起來就會覺得心底忐忑不安,那擎着團扇的秀女斜着眼睛看她,一邊冷言冷語地同身邊的其他人說着些難聽的話,惹來一陣陣歡樂的笑聲。總歸這段日子她們都看的清楚,所謂的“寶尚宮”,雖然官名兒大,權勢也大,傳聞中又是怎樣地可怕,但是脾氣卻是一等一的好,簡直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性格,簡直跟傳聞絲毫不沾邊……所以這幫新近的秀女個個都眼睛生在額頭上,甚至肆無忌憚地誠心要挑戰權威顯示自己的手段,叫其他人折服。
微寶站住腳,回過頭來,望向那邊的人。
幾個秀女站成堆,故作鎮定,也都回望過來。
雖然她們剛剛進宮,還沒封號,但是誰也說不定未來會怎樣,到時候,便都成了微寶的主子,也難怪她們未得寵先驕傲起來。
“除了我,我不想任何人能欺負到你。”某個聲音自腦中掠過。
微寶微微一笑,慢慢地走到那領先說話的秀女跟前。
那人略有些驚慌,後退一步又站住,問:“寶尚宮有什麼事?“你剛纔說什麼?再說一遍。”微寶問。
那秀女說:“我……我沒說什麼啊。”
微寶淡淡地看着她:“真的沒說麼?”
“沒有!”那秀女挺了挺胸,找回一絲底氣,她身邊地都是自己人,如果她抵賴到底地話,她區區一個女官又奈何她呢?
“可是本尚宮明明聽到了。”微寶微微一笑,“是不是你被太陽曬昏頭善忘了。”
“這裡哪有太陽啊,寶尚宮你看錯了吧。”秀女嫣然。
旁邊的人也跟着快樂地笑起來。
微寶並不氣惱,望着她說:“是嗎,這裡沒有麼?”微寶轉頭,“來人啊。請這幾位秀女去院中曬曬太陽吧。”
幾個宮女答應一聲,即刻上來趕人。
秀女們有些驚慌,那領頭地美人喝道:“大膽,你怎麼敢這麼對待我們,我們可是皇帝的女人,將來是你的……”
“我不管你將來如何。沒人跟你說麼,在這後宮內,就算我要你的命,也不算什麼。”
那秀女這纔有些害怕,說:“我不信,你怎可隨意草菅人命?”
微寶不語,目光一動。旁邊跟隨着的司寢尚宮上前來,伸手“啪”地在那秀女臉上甩了一巴掌,說道:“寶尚宮好脾氣。才同你講了這麼多話,你們剛進宮無知,可多跟其他人打聽打聽。皇上當日賜寶尚宮宮印地時候,說明了可掌握後宮生殺大權的,你們這幾個沒名分的算什麼東西!居然敢跟寶尚宮這麼說話!”
那幾個秀女見頓時面無人色,齊刷刷跪倒在地上,叫道:“尚宮饒命,我們,我們錯了……”
微寶望着這一地的人,搖了搖頭,轉頭走了。身後那司寢尚宮說道:“還愣着幹什麼。拉出去在日頭底下曬幾個時辰,讓她們清醒清醒。”
哭喊聲裡,幾個人被拉扯着向太陽底下而去,這般嬌嫩的跟花一樣的肌膚,這樣暴曬一個下午,恐怕會變成黑炭吧,想見皇帝?驚到聖體怎麼辦哪。其他地宮人見了,又怕又是慶幸,惹到了寶尚宮的不是自己。
微寶回頭望着那幾個秀女哭喊的樣子。嘆了一口氣,終究是狠不下心來,說道:“這次姑且饒了他們吧。”
司寢尚宮說:“寶尚宮何必心軟,這樣的處罰已經算輕了,這幫蹄子向來輕狂囂張,寶尚宮你若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還真的爬到您頭上來了呢。”
微寶只覺得心頭悶悶的,最終還是說:“就算給皇帝面子也好,馬上就家宴了。這幫人若不好看。皇帝也沒面子的,好好地教導教導就行了。”司寢尚宮這才點頭:“既然寶尚宮如此仁心。那就暫時放過這幫人吧。”說着轉頭去說。
微寶不等她回來,自顧自向前走了幾步,又吩咐:“你們不要跟着我了,我自己走走。”其他隨行的宮女們答應一聲,這才退下了。
她一個人緩緩地順着宮牆走着,這裡寂靜的很,兩邊紅紅地宮牆高高的,偶爾有侍衛走過,見是她,都駐足招呼,她只是默默地點頭便又憂心忡忡地離開。
對其他的人疾言厲色,不是她所歡喜地,然而總是不發作,她們又以爲她好欺負。馬上就是八月十五了,團圓之日,然而她的團圓又在何方,方纔那股無名的怒火燃燒,恐怕也是因爲這個吧,她會想到大壞人跟她說的話……
以前,都是跟他一起的,然而今年,連他也不在了。
“只准我欺負你,不許其他的人……”他的聲音,半是懶洋洋半是調笑的。
她原是很討厭的,此刻卻忽地有些想念。
後來小葉神醫也同她說過:那人之所以離開她,並非是因爲不想理她,多半是爲了她尋找良藥,而這次地大雪山之行,也多虧了他。
原來大壞人,也不是那麼太壞。
她嘆了一聲,格外的鬱鬱寡歡,胸口好像悶到了什麼,想吐又吐不出來,只好忍着。正低頭走着,眼前忽地多了一雙繡金龍的明黃靴子,波浪的裙襬,那人穩穩站着,擋住了她的路。
微寶一怔,旋即慢慢地擡頭,便對上了那雙璀璨生光的眸子。
“真巧真巧!”他站定了在她跟前,先是作出一副驚喜的表情,然後就問:“一個人,想什麼呢?”
真巧?
幾個月來,她不知見了多少次他的“真巧”,久而久之也就知道,並非是真的巧,多半是皇帝打聽到了她在做什麼,在哪裡,才“很巧”地趕了來。
她看着他地臉,有些貪戀地看着:他熟悉的眼神,熟悉的笑容,她感覺自己恍惚又回到在王府時候的情形,那麼百無禁忌的,那麼接近,貼着他的溫暖,然而現在……她的視線從朦朧到清醒,望清楚他頭頂的金冠,胸前的金龍,張牙舞爪地,此時不同往日了,她終於反應過來,徐徐下拜,說道:“參見皇上。”
春山地眸子一暗,看着她低着的頭,很快卻又打起精神,笑道:“快些起身,寶尚宮可是最近勞累過度麼,爲何看起來意興不高?”
他伸出手來,將她地雙臂徐徐扶起來,手撤回的時候,滑落到她的手腕處,在那滑膩的肌膚上輕輕地一捏,暗暗地吃着豆腐。她一驚,要扯手回來,他卻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在這麼一瞬間的功夫,於她的手心輕輕地一抓,臉上還帶着笑,硬是握了一會兒,讓她察覺他的力度,纔不慌不忙地放開。
她飛速地縮回手來,忍不住臉紅,都不敢擡頭再看他身後跟着的內監,那靳公公目光如炬,想必他的小動作,是躲不開他的眼的了。
她內心嘆了一聲,不知該如何是好,想了想還是悶悶回答:“奴婢很好,多謝皇上掛
“現在沒事麼?怎地臉色有些不好呢。”他卻問,伸手,想去擡她的下巴。這個傢伙,這麼吝嗇給他看她的臉麼……又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不過就算傾國傾城他也是不稀罕的,偏就喜歡她,雖然他不得不承認,她好似……是越來越好看了呢。害得他跟個變態一樣,總要搞些暗暗偷窺的行爲,又千方百計地接近她。
“是的皇上,沒事的。”她全然不知他的心猿意馬,一邊回答,一邊盡力叫自己平靜。
方纔被他撓過的手心,絲絲的癢着,心也彷彿是風中的楊柳,一點一點地搖擺開來。
整個人也有點……彷彿在風中,左搖右擺的……咦……
“那就跟朕走走,如何?”他笑微微地說,目光是罩定了她。
她忽然覺得眼前發昏,有些無法面對他的這種灼熱眼神,會將人融化似的,大概……是太陽太盛的緣故,又或者,是方纔生氣的緣故,更……也許是每逢佳節倍思親麼,雖然她仍舊想不起來,她的親人在何方……懷着種種種種的念頭,積鬱成疾,她眼前發黑,昏了過去。
失去意識閉上雙眼之前,望見他憂慮的眼睛,近在咫尺,那雙久違的大手,適時地抱住了她柔軟的腰,並將她牢牢地摟在了胸口,彷彿得了什麼失而復得的寶貝,便死死地再也不肯鬆手。
“傳御醫!”微寶聽到靳公公高亢的叫聲,可是爲什麼……這叫聲彷彿不是很焦慮,卻彷彿帶着一絲喜氣洋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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