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加急的快馬,差人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的趕路,從不敢懈怠放鬆餐風露宿,只爲送一封信一個信物給那個人。
正義廉明如寧少俠,自然是對這種情形很看不過眼,未免痛斥某人毫無節操,公器私用,荒唐荒淫,等等云云。
而他只是淺淺一笑,手扶着窗戶不動,任他唾沫飛濺,彷彿聽着姑娘旖旎的小曲,偶爾無聊掀開簾子看外面風沙捲動枯草,蕭瑟景象叫人心酸。
出城的第七天,春山就已經病倒,騎不得馬,有一次搖搖晃晃,差點從馬匹上跌下來,幸虧有驚無險。
寧子詹在驚魂微定後笑他,若真的跌落下來,驚了羣馬,踢踢嗒嗒從昭王爺身上蹂躪過,那他可就成了西越皇朝第一位被馬踩死的風流王爺,簡直名垂千古彪炳青史。
也怪不得春山,他自小養尊處優,沒吃過什麼大苦頭,這次初離了西越,天氣及周遭風土變化惡劣,外加他心底萬千的離愁別緒捨不得,委委屈屈,未免有點積鬱成疾。他又是著名的豌豆公主的體質,此刻發作,神思昏昏,最後只好被送進馬車內好生照顧,過了幾日,才終於緩過神來。
呼一口氣的感覺,恍如隔世,於是只好奮筆疾書,不知說什麼,反反覆覆,終究寫了點自認爲可以的東西,封好,傳人。倒黴的信差望着王爺端莊的容色,宛如天神般的男人將性命交付他手上一樣交給他這封信。信差跪在他的跟前,望着那晶瑩毫無瑕疵的手指,忍着咬了咬脣才移開目光,胸口有種士爲知己者死的衝動在滿溢。
他告辭王爺,策馬狂奔,駿馬四蹄飛濺,地面塵沙滾滾。將近西越皇朝之時,風烈烈吹起,不復是夏日的和暖,而帶一股凜冽寒氣,信差仰頭望向城頭之上,驀地一愣,皇城頂上,籠罩着大片大片地陰雲。青鬱郁的襯在巍峨的城牆之後,天色亦陰沉的可怕,自那膨脹的雲層背後,隱隱約約能聽到沉悶的雷聲,彷彿一個久睡將醒來的猛獸,正發出可怕的低低嗚咽。
忽地天邊閃過一道銀色地光,伴隨着一聲驚天動地的雷鳴。頭頂上紛紛然落下豆大的雨點,打的腳底下的塵土綻放一個個花朵樣的印跡。
“幸好來得及!”信差以手拂額,抹去額頭上沾落的雨水。策馬向着開啓地城門而去。
當駿馬奔入皇朝城門之時,天空中,伴隨着雷聲轟隆,那鬱積多日的一場大雨,終於傾盆而至。來,跳到地上,耳畔傳來巨大的雷聲,她驚慌失措地胡亂嚷嚷了一陣。跑了幾步,雙腿一軟,忍不住跌倒在地面。
葉迷夏匆匆飛身進門,第一眼看到她倒在地上,小臉煞白,忍不住心頭一跳,衝到她身邊,將她抱入懷中,問:“別慌別慌。怎麼了?”
“我、我怕。”微寶顫聲說。驚恐地望着他。
“怕什麼?”葉迷夏問,感覺她小小的身子在懷中不停地顫抖。他一手抱她,一手悄悄地把住她的脈搏,覺得雖然跳的急促,卻沒感覺有什麼大礙。
“那個……”微寶眼睛向門外看一眼,瓢潑的大雨嘩啦啦地跌落,驀地一道刺眼地光芒從眼前閃過,微寶大叫一聲,埋頭拼命地向着葉迷夏懷中躲藏,好像受驚的小獸無所適從。
葉迷夏聽得巨大的雷聲響起,心頭瞭然。鬆開她的脈,伸手將她抱入懷中,牢牢地摟住,她卻只管向着他懷中不停地鑽,好像那裡會有個山洞讓那她鑽進去。
“沒事地,小寶,沒事的。”他安慰着她,手在她背上輕輕撫摸過,似乎要給她些安穩,她卻害怕地低低嗚咽,絲毫聽不到他的話。葉迷夏嘆了一聲,鬆開抱着她的手,將她的耳朵捂住。
雷聲被阻礙在手掌之外,微寶才慢慢地鎮定了下來。
周圍很靜,除了嘩啦啦的雨聲,便只有天際雷聲依舊,葉迷夏守着她,半晌不動,在這古怪的沉寂之中,卻忽然感覺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他皺了皺眉,微微地轉頭看向門口。
水花濺動的聲音,卻不是雨滴滴落那麼輕。
是人地腳步聲,另外……
葉迷夏雙眉一皺,那邊門口人影一晃,有人踩着泥水,上了臺階,雙目如電,便看向室內。
方纔進來地倉促,又一心掛念她的情形,此刻葉迷夏才發現自己竟跟她一樣半跪在地上,姿勢有些古怪。
然而卻已經不顧地這些,她還在發抖,他不能放手。看着來人冷冷地問:“你們是何人?”
那先前出現的一人,抖了抖身上的水滴,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有人朗聲說道:“看樣子我們英護衛的名頭還不夠大,居然還要自報家門這麼掉價啊……”
那渾身是水的人微微地皺了皺眉,葉迷夏略一躊躇,旁邊漫步走過一個人來,錦衣打扮,玉面無須,生的倒是俊俏,只不過一身隱隱帶着股陰氣,沒男兒氣概,那神情,眼波流轉間彷彿在斜睨人似的,有些傲慢無禮,葉迷夏一看這人的模樣姿態,做作舉止,又看先前那英姓護衛望他之時的牴觸神情,心底已經有數。
那人緩步到了門口,停了腳步,旁邊伺候着的內侍小心翼翼地將傘傾斜開來,抖了抖水收好,那英護衛才說:“靳公公真是敬業,這麼大雨英某還以爲你會留在前廳呢。”
“英護衛多心了,”靳公公一笑,嘴脣山大概是塗了胭脂的,豔光一抹,襯得這蕭瑟雨景有些詭異,“非是咱家不信展護衛的能力,只是皇上十分看重這件事情。不容有失,更何況既然是派了你我兩人前來,自然要你我配合纔是。”
說到“配合”兩字,眼睛掃了那英護衛一眼,臉上流露出一種耐人尋味的表情。
葉迷夏雙眸一垂,望着懷中仍然蹭着自己的微寶,隱隱有種不祥的感覺。
“那,……”靳公公緩緩地轉過頭來。重新看着葉迷夏,葉迷夏望見他的目光極快地在他懷中的微寶身上掃過,“我們現在該做正經事了。”
那姓英地護衛一句話也不說,肩頭的水滴緩緩地滴落,他的臉上卻絲毫沒有尷尬表情,很是英氣地站在旁邊。
靳公公卻笑的跟一隻偷到腥的貓一樣,望着葉迷夏。眼中竟有種光芒一閃而過似的,說道:“這位想必就是王府中的葉小神醫吧,嘶……果然是個……”
英護衛低低地哼了一聲。彷彿知道他要說出什麼來。
葉迷夏卻仍舊不動聲色,袖子卻輕輕地動了一動。那英護衛目光流轉,嘴角極快地掠過一絲類似幸災樂禍般的表情。
“要怎麼說昭王爺是個非凡地人哪,手下的都這麼出類拔萃,”靳公公卻機警。停了先前話題,自顧自地開始詆譭葉迷夏的身份,葉迷夏見他雖然出言不遜,到底也算聰明。並沒說出令他厭惡的話,袖中之物也悄悄地停了動靜。
靳公公望着他,含笑又說:“葉小神醫,懷中的人是不是叫做微寶的小姑娘啊?”
此時窗外雷聲仍舊隱隱,連綿不斷,微寶雖然害怕,卻不再嚷嚷。葉迷夏不敢放手,抱着她靜靜起身:“不錯。”
“那就好了,”靳公公滿臉堆歡。雙手輕輕地合起來擊了一掌。說道,“咱家跟英護衛前來。就是爲了這位微寶姑娘,聽說她在葉小神醫這邊,……咱們這位英護衛是個急性子,等不了太久,咱家也只好跟他一起來了。”
英護衛聽他說完,雙手向着旁邊當空一拱,才說:“皇上有命,讓英某跟靳公公前來,接這位微寶姑娘進宮。”
葉迷夏對他們所講的早有預感,當下皺起雙眉,也不放手,淡淡地問:“哦?兩位是奉皇命?不知有何要事呢。”
英護衛看他一眼,正要說話。靳公公緩步進了屋內,環顧周圍:“吆,這裡可真冷清,”又看向葉迷夏懷中地微寶,笑嘻嘻說:“真是個小可憐,嘖嘖。”
葉迷夏雙眸盯着他,暗自防備,靳公公卻在他身前一步之地停住:“方纔葉小神醫問的那句話,就算是昭王爺在,想必也不敢問的……皇上想做地事,誰也攔不住,咱們只能說是奉皇命而來的,若是有人敢攔擋,”忽然在臉上露出了一絲類似調皮的表情,向後瞟了一眼,“咱們的英護衛可不是吃素的哦,皇上身邊地貼身護衛,親自嘉許的一等劍客,不知道同葉小神醫交手起來,會是個什麼情形,嘿嘿。”
說完之後,輕輕地笑,彷彿對那副河蚌相爭的場景十分嚮往。
英護衛站在門邊,並不動,葉迷夏擡起雙眸看向他,兩人目光相對,英護衛纔開口說道:“請葉先生交人。”
他淡淡地站在門邊上,衣裳還是溼的,卻自然有一種不容人小覷地氣質。
葉迷夏見他氣質出衆,心頭對此人有所好感,面上卻仍是不露一絲表情,懷抱着微寶說道:“我自然是不比昭王爺的,因爲我並不是他,昭王爺能做的事情,的確有些是我不能做的,但是偏偏有些他不能做的,我卻能做,你信麼?”
眼睛望着英護衛,最後目光一轉,卻又落在靳公公面上,竟是凜然不懼,對這兩人,以及他們身後的皇帝下了戰書。
英護衛手臂微微屈起,被雨水溼透了的袖子向後一拂,修長乾淨的手指按在了腰間地佩劍之上,穩穩地架在上面,動也不動一下。
靳公公地下巴微挑,望着葉迷夏,臉上露出一絲類似驚愕的表情,旋即輕輕地點頭:“果然是後生可畏,英雄出少年,只不過,葉小神醫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是昔日地毒手神醫在,也不敢就這麼不給皇上面子啊,葉小神醫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大可不必選用這等魚死網破兩敗俱傷的招兒,更何況,皇上請微寶姑娘去,又不是要打要殺,現在整個西越,皇都之中,誰不知道這小丫頭是昭王爺的心頭好,誰敢那麼不識相的去動她一下兒呢?皇上要她去,自是體恤王爺不在府中,要代替王爺好好地照顧她,葉小神醫甭着急啦,更何況,我瞧葉小神醫你也算是青春少艾,這小丫頭又是這麼楚楚可憐的,你們兩個總是這麼摟摟抱抱纏在一起似乎是有些不妥吧?畢竟是瓜田李下不是麼……”
他得意洋洋,滔滔不絕,而且越說越奇怪,奇怪卻仍有其道理。
葉迷夏靜靜地聽着他說,到最後不由地雙眸漸冷。
靳公公卻毫無懼色,果然不愧是皇宮內出來的頂尖人物,彷彿沒見到葉迷夏臉上的冷峭之色,自顧自又說:“就算是王爺現在在場,應該也不會拒絕皇上這道皇命吧?我們也是揹負皇命迫不得已,葉小神醫無非也是想替王爺守着這丫頭怕她出事,現在王爺不在,皇上代弟照顧她,又有誰人敢非議什麼。另外……葉小神醫你身懷絕技,自然是有辦法來去無牽掛的,自保,傷人,都綽綽有餘。只不過若是真的大家撕破了臉動手起來,難保這位微寶姑娘會安然無恙的吧。”
“你……”葉迷夏目光冷冷,圍在微寶腰間的手握起拳來緊了緊。
此時雷聲漸漸地小,微寶想是已經鎮定下來了,緩緩地自葉迷夏懷中扭過頭來向身後望去,驀地對上靳公公笑眯眯的目光,呆了一呆,才問:“小葉神醫,他……”忽地又望見冷然站在門口的英護衛,才遲疑問,“……他們是誰啊?”
靳公公笑得更是突出,簡直像是一隻吃飽喝足趴在溫暖房間柔軟牀上的貓,笑眯眯的樣子十分可愛,簡直想叫人狠狠地捏他一把。
微寶看的有趣,倒也不怎麼害怕他,卻聽得天邊隱隱仍有雷聲,才露出一絲畏懼,望了望陰沉的天色,手上抱緊了葉迷夏,又在他胸口蹭了蹭,彷彿想找個安全地方,最後才仰頭望他,低低地叫:“小葉神醫?”
葉迷夏皺着眉,感覺手有點發涼。他面色冷峻望着門口的英護衛跟身前的靳公公,半縮在袖子裡的手指輕微地抖了下,雙指間已經捏了一根細細的銀針,悄無聲息夾在指頭中間,輕輕一揮,貼上了微寶腰上。個卷名,因爲……啊,反正大家看下去就知了。。
啊,奇怪的事情即將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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