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凌晨時分,縱然是春夜,也帶着料峭的寒氣,風吹的冷,皇宮內寂靜一片,絕少人聲。
一道人影自後殿門口縱身躍出,飛速地向着宮外方向掠去,身法極快,身後有人着急地叫:“王爺,你不要走那麼快!”另有人叫:“快快,叫御醫!跟上跟上!”
幾道人影相繼縱身出了殿門,放眼宮內空曠的院落,清冷月光照的十分耀眼,卻早就不見春山的身影。望着墨黑色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麼,旁邊跪着一人,低垂着頭,是一副請罪的模樣。
在他周圍,火把閃爍,發出噼啵的聲音,崔護辰望了半晌,才嘆一口氣,搖了搖頭,正想要回身入屋內,忽地聽到急促而輕微的聲音,正在向着這邊靠近。
崔護辰劍眉一挺,站住不動,耳畔有人大叫一聲:“小寶!”
崔護辰一怔,臉上擔憂神情一閃而過,目光望着那邊院門入口,喃喃說道:“來的這樣快……這可如何是好……”
院門處人影一閃,有人已經現身,當這人乍現的時候,彷彿滿園的火光都照在他的身上,反射出了更爲耀眼的光,他凜然在那邊一停,雙目如電般銳利,驀地射向了這邊侍衛叢中的崔護辰身上。崔護辰心底泛起淡淡的惆悵,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
那人大袖一揮,身形如行雲流水般向着這邊而來。不過一眨眼功夫便到了崔護辰跟前,崔護辰身邊的士兵早就齊刷刷跪了下去,口稱:“見過王爺!”
春山停了身形,看也不看旁人,只望着崔護辰問道:“人呢?”
崔護辰看着他皺緊地雙眉,這本來皎潔如玉毫無瑕疵的臉上,額頭處是一個非常醒目的血紫的包,高高的鼓起來,好似一碰就會破裂流出血來。在這麼完美的臉上出現實在是匪夷所思。同時我見猶憐。
只是他的雙眼之中的兇暴光芒未免太盛,縱然心底有些憐惜並服氣,表面卻絲毫不露出分毫,崔護辰眼睛一眨,還未出聲。
“難道你……”春山身形一晃,厲聲喝道:“本王問你人呢?”伸出手來,一把攥住了崔護辰胸前的衣裳。
崔護辰目光一垂,看向春山握着他胸口衣裳地手,這隻手在微微地顫抖,擔心麼?他微微一笑。淡淡說:“王爺稍安勿躁。”
“你若是動她一下,本王絕對不會與你甘休!”春山氣急敗壞地喝道。
稀罕。
崔護辰眼睛一眨,擡眼看他:“本官是奉命行事。”
春山攥着他衣裳的手一緊:“你說什麼?難道你真的……”他停住,剎那目露兇光。
崔護辰凜然不懼:“王爺你橫行霸道,是想做什麼?救人還是搶人?”
“放屁!”春山厲聲吼道:“本王是領了皇命來要人,人呢?人呢!給老子交出來!”
他已經口沒遮攔。
崔護辰目光沉靜。
心中卻是在擔憂:該怎麼告訴他?該給他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崔護辰如此,春山卻也更是如此。
他憂心,如焚。
這次景天帝好似是有心要給他一個狠狠教訓。
不像是往日嬉皮笑臉,被他死纏爛打一會兒就回心轉意。
也難怪他。
靖太子生死未卜,難怪他憂
春山理解。卻不能退卻。
他一直在皇殿那邊跪了足足兩個時辰。
頭都要磕破了,景天帝卻仍舊不動聲色。
他無法,只好用出決絕手段,那人才動容了。
喝一聲:“快給朕滾吧!”如雷聲。
春山卻不能滾,跪着向前兩步哀聲問:“那小寶呢?”
明知這樣他更怒。
春山卻只想要一個完整而叫他心底踏實的答案。
景天帝果然暴怒,望着他的慘狀。銀牙都要咬碎。卻喝道:“都給朕滾!滾回你的王府去,日後若再做蠢事,朕一個都不饒!”
春山聽出他放人的意思,這才抽身而退。
他是皇帝,可也畢竟是他的兄長。
對他的生死還是惦念心上地。
春山心底有一絲安慰,望着景天帝血紅的眼睛,心底有一絲愧疚:對不住,大哥。
可還是不敢稍作停留。怕君心無常。更怕那邊小寶出了什麼事故。
身後景天帝低聲:“叫御醫去給他看看!”
他聽得到,並在心底大叫謝主隆恩。
卻留不下。
怕真的被御醫纏上了。耽擱他的時間。
他的傷無關緊要。
若要治療,等他看到他心上的那人安然無恙爲止。
他千辛萬苦不擇手段來到這裡。
卻不見人。
主審者竟是崔護辰,春山萬分欣賞皇帝的安排,竟用了這樣一個奇才。
他不徇私舞弊,也不會因爲跟自己有過節而亂來。
在見到崔護辰那眼的時候春山想:假如這次,崔大人你護着小寶,沒難爲她,我軒轅春山發誓,日後絕對不會再跟你崔大人作對。
但是崔護辰不答。
他也沒有看到微寶。
春山感覺自己攥着的崔護辰的官袍如寒冰般地冷,冷到了他心上去。
他在等一個答案,是好是壞。崔護辰崔大人給。
若是好的,從此化干戈爲玉帛,他見了他崔大人都會點頭哈腰歡天喜地的走。
若是壞的,他沒有想。
大不了今日就再犯他十幾二十個罪名,大不了。
毆打朝廷命官,斬殺朝廷命官,XX朝廷命官……隨便選擇。
崔護辰的臉如玉,面無表情,睫毛濃密低垂。不看他。
春山認他是心虛。
他心頭一口氣出不了,手上用力,一掌拍在崔護辰胸口。
崔護辰的身形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後踉蹌退去,被三兩個侍衛扶住。
“再問你一次,人呢?”春山踏前,雙目如裂看着這如玉地人。
崔護辰伸手,摸了摸胸口微微地疼,忽然,手心感覺溼潤,他低頭去看----
紫色官袍上。一抹深色痕跡。
這是……
崔護辰心頭一凜,手指摸過去:手指頭上,一抹深紅。
血?
血!
可是……
崔護辰挺身,雖然被春山一掌拍出,體內卻無更多異樣,只是覺得胸口微微做疼,怎會有血?
忽然心動,他擡眼看向春山。方纔只懾於他遍體叫人震撼生寒地氣息,只望着他那張妖孽衆生的臉,未曾留心他身上。
崔護辰望向他地手。望向他胸前。
春山的手上是血。
他穿一件長袍,此刻被風一吹掀起來,露出裡面月白色的袍子,胸口上一道血花的痕,十分醒目,如驚悚片。
崔護辰驀地醒悟爲何看他的臉色竟是如此的怕人。
原來竟是受傷失血了。
不……他雙眉一皺:不是受傷。
看他額頭地傷。
看他這一副坦然不懼地神色。這昭王爺……怕是自戕過的。
像是爲了驗證他地想法。院門處接二連三進來許多人。
中間有兩個侍衛扶着一個上氣不接下氣地長鬍子的老太醫。
“您老人家快點啊!”有人低聲。
首先上前的那人是昭王府的寧子詹。
他拉住春山手臂:“不要着急。”
“子詹……”春山怔怔的目光一轉,看向寧子詹,竟如看見了親人,找到主心骨,“子詹,快點問他小寶在哪裡?”
寧子詹望着他如瘋魔的眼神,心頭一酸:“好。”
轉頭使了個眼色,那兩個侍衛扶着老太醫上前。要給春山診治。
春山一跺腳。胸前鮮血激射而出,他竟毫不在意。怒道:“都給本王退後!”
寧子詹嚇得也是一愣,見這狀況,只好先擺平崔護辰。
“我們小寶姑娘呢?”他問。
崔護辰望着他,又看看一邊等答案而瀕於暴走邊緣的春山。
他嘆了一聲,說道:“其實本官也想問這個問題。”
春山腦中一昏。
寧子詹簡直想大哭又想大笑:“崔大人,你問誰?這案子你主審的,人都在你這裡,你想問這麼荒唐的問題?”
崔護辰靜靜看他:“本官說的是實話。”
春山忽地仰頭一笑:“好好好,你說地是實話?本王看你是對小寶做了什麼不敢交人了是吧?”他邁步上前,殺氣十足。
寧子詹急忙挺身攔住他。
崔護辰望他一眼,十分鎮靜:“王爺若是不信,可以搜,此事的確是本官失職,本官自會向皇上請罪。”
“你這混蛋!”春山見他振振有辭,兀自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真想一掌將他打死。
旁邊所站的從人之中,有崔護辰的貼身文書,見狀斗膽說道:“王爺,此事小的們都親眼見到,小寶姑娘剛被一個神秘人帶走了,不然我們衆人就不會都在這裡站着了。”
春山目光發怔。寧子詹擔憂看他一眼,轉頭問:“被一個神秘人帶走?自這麼防衛森嚴地禁獄?”
“是地寧公子。”那人回答,深深低頭。
寧子詹心頭苦笑:這真是禍不單行。雪上加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王爺,我們還是派出兵馬四處找尋吧?”寧子詹望着春山,輕聲地問,“現在對這幫人發火也無濟於事,還是儘快將小寶姑娘找回來地好。”
“嗯。”春山慢慢地答應一聲,看人的眼神終於緩和了下來,他望着崔護辰,問。“現在本王再問你一句。”
崔護辰將從人推開,雙手一拱:“本官靜候。”
春山望着他,問:“你對小寶做過什麼沒有?”
崔護辰目光輕轉,看向旁邊跪在地上那人身上,略微猶豫,終於說:“本官並沒下令傷害小寶姑娘。”
春山冷笑一聲:“你這回答機敏的很啊。”
寧子詹知道不好,崔護辰這麼說,雖然表明他沒有親自動手,但是不排除小寶受傷的可能性,而對於春山來說……
崔護辰難得的竟不言語。
“崔護辰。”春山仍望着他,說道,“你最好祈禱,小寶能安然回到我昭王府。”
他後退兩步,忽然一伸手,沾血的手指向着旁邊跪倒地上的那人身上一指:“帶此人走。”
寧子詹心頭長嘆:“是。王爺。”
那人見狀,嚇得癱倒在地,大叫:“崔大人救命……王爺饒命。”
崔護辰看他一眼,垂眸無語。
春山看也不看,旁邊侍衛上前。將那人架上,跟在春山身後向外走去。
那老太醫戰戰兢兢,也跟在後面出門。
“王爺是一時情急,得罪大人了,”寧子詹拱手垂頭行禮。
崔護辰看他一眼,說:“也沒什麼。此事本官地確有錯。”
寧子詹擡頭。望着崔護辰,終於說:“崔大人可有話要對寧子詹講?”
崔護辰看他,驀地一笑:“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
寧子詹不動聲色:“若是有關小寶地事,還請崔大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王爺也是擔心情切,請崔大人莫怪。”
崔護辰揚眉:“王爺已經將人都帶走了,自然會知道一切,你何必替他道歉。”
寧子詹看他:“大人看到地東西。想必會比那人更多些。”
崔護辰沉默片刻。才說:“本官也沒看到多少,只是……覺得那人並沒多少惡意。因爲他……當時可以用小寶來當擋箭牌地,但是本官看出他猶豫了分毫,卻終於沒有,寧可自己受傷。”
“多謝崔大人告知!”寧子詹心頭鬆了一口氣,這次卻是誠心誠意道謝。
崔護辰嫣然一笑:“你可是替昭王爺歡喜麼?”
“崔大人看的自然是極準的。子詹不能多留,告辭了。”
“不送。”崔護辰點頭。
寧子詹再度一拱手,轉身極快地向前掠去。
崔護辰目送他自夜色中消失,站在原地久久不動。
雙眸凝望天上月,只覺得今夕何夕,如夢似幻。
“大人,夜寒露重,還是回房吧。”旁邊人勸。
崔護辰輕輕搖了搖頭。過了一會,才問:“剛纔……是昭王爺帶人來過吧?”
那人心底驚愕,卻回答:“是的大人。”
他本有心告知春山那些事的……只是他不給他機會,可見是真的擔心到失控抓狂了。只不過寧子詹實在很討人心喜,他也正好將自己所見告知給他,賣個人情也罷。
微寶雖然受傷,卻的確不是他的原因……若是昭王爺清醒過來,當會明白,也不至於遷怒給他。
可是……心底到底是覺得怪怪的。
崔護辰目光望着那一輪明月,喃喃說道:“可是……那真地是他麼?驕橫跋扈是他,兇狠霸道是他,孔雀自戀也是他,薄倖多情是他,然而這情深一往……是他麼?”
旁邊那人不懂,自顧自撓撓頭,回答:“可屬下看的清楚。的確是昭王爺啊。”
“嗯……”崔護辰淡淡一笑,“是他吧。”
微寶望着面前這個臉色白地嚇人的人。
那人兇狠地瞪着她。
她害怕地縮回牆角去。
那人看了她一會,終於恨恨地說:“每次見到你這臭丫頭老子就很倒黴,每一次都會放血,真他媽的。”
他伸手扯開自己胸前衣裳,微寶驚叫一聲,看到他胸口有一道猙獰的傷。
“叫什麼!”那人喝一聲,“給我住嘴。”
微寶委屈地看着他,緊緊地閉了嘴。
那人拿起旁邊一瓶酒。在嘴裡喝了一口,才低頭,向着胸口一口酒噴過去。
“啊!”他哇啦哇啦大叫起來,一剎那疼得額頭上冒出汗滴來,臉也變得通紅。
“你在幹什麼?”微寶見他自己這麼做,卻又疼得受不了似的,忍不住好奇地問。
那人疼得臉紅如煮熟的螃蟹,見微寶縮在一邊的模樣,本想破口大罵,忽然望見她肩膀上破損地衣裳。露出一點血跡,忍不住哼了兩聲,說:“臭丫頭你別得意,一會老子也這麼弄你。”
微寶先是吃了一驚,後來就說:“你那是噴了什麼上去,很疼的嗎?很疼地話我不要。”
那人見她如買菜似的討價還價,忍不住笑道:“臭丫頭懂什麼,好啊,沒試過正好,等一會叫你試試看。”
微寶害怕地伸手拉起一牀被子遮過來:“說了不要了。”
那人見她這麼無知。終於哈哈大笑起來,看微寶不解望着他的眼神,卻又裝出兇狠的樣子:“不要都不行!”
微寶嘴一撇,無聲地抗議。
那人看她一眼,哼了兩聲,低頭看胸前地傷。方纔噴出地那口酒將旁邊的血跡都沖走。露出被箭傷了的傷口,他咬了咬牙,恨道:“他孃的……老子肯定是頭昏了,纔會去救你這臭丫頭。”自顧自罵了一會,才發現自己竟忘了傷口的疼,伸手拿布條擦拭地時候纔想起來,忍不住又看了微寶一眼。
微寶縮在被子裡,聽他說卻反駁:“你是誰。爲什麼要去救我。我要在那裡等王爺。”
那人一聽到“王爺”兩個字,好像中箭的兔子一樣從椅子上彈起來:“給老子住嘴。不要提那個該死的王爺!”
“你怎麼可以罵王爺!”微寶憤憤地說。
“老子就罵他!怎麼了?”那人嘎嘎笑了兩聲,“那該死地王爺,天打雷劈,老子祝他早死早託生。”
微寶吃驚地看他:“你可真壞。”
“這還不算太壞地。”那人看他一眼。本來還想再說兩句惡毒的話,對上微寶地雙眼,卻只是嘴脣掀動了兩下,沒有說下去,悻悻地坐回了椅子上,一邊處理傷口一邊想:老子怎麼跟這丫頭較勁,又有什麼用……上次弄不死那王爺反而中了他的計,差點逃不了……又因爲此事被流主追殺,唉……沒想到老子也有混到這地步的時候。
他看了微寶一眼,又想:如果把這小丫頭弄出來可以讓流主消氣的話,那老子受這一箭也值得了。
微寶卻不知道他心底在想着什麼,悶悶地縮在被子裡想事情。
春山叫她不要說話等他去接她,卻不料這怪人從天而降,硬是將她從那裡救了出來,不知道王爺看她不見了會不會很着急。
她惆悵地嘆了一聲,雙手抱着膝蓋,忽然覺得左邊手臂上一陣劇痛,伸手去摸了摸,忽然痛地大叫一聲。
她想事情想得太投入,竟然忘了自己也受了傷,在這怪人來抓她離開的時候,那先前帶自己去受審的傢伙居然射了一箭過來,射傷了她的胳膊,射中了怪人的胸膛。
微寶不知道的是,本來這怪人可以用她來當擋箭牌而毫髮無傷地,可是間不容髮之間卻將她向着自己身旁一移,肩頭才擦過她地肩膀射中了他。
不然的話若是他不救,這一箭就已經要了她地小命。
先前同他鬥嘴,她只是在生氣。又想着春山,忘了自己受傷。
手在傷口上抹過,頓時疼得叫起來。
那人正將自己的傷口上敷了藥,一眼看到微寶小臉煞白,眉毛一皺問道:“傷口疼了?”
“疼……”微寶叫着,眼淚在眼睛裡開始打轉。
那人霍地起身,赤裸着半邊身子來到牀邊。
微寶膽怯地看着他。
他望着她的大眼睛,故意說:“丫頭,這次也叫你嚐嚐疼的味道。”說着作勢將那酒瓶子拿在了手中。
微寶害怕地縮了縮身子:“我不要!”
那人才笑着說:“好了。你也沒受多重的傷,敷藥了就好了,給老子看看。”
微寶不動。他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將她地身子向着他身邊一拉,簡直是輕而易舉。
那人一愣,旋即伸出雙臂,抓住她左臂,那邊地袖子被箭頭劃開了一道長長裂口,他不耐煩,伸手一扯。已經將微寶的袖子從那裂口處扯了下來,露出了大半個胳膊。
“你幹什麼!”微寶見他居然撕破了她地衣裳,這衣裳可是衛大哥做的。她氣憤地伸手想推他,卻忽然發現自己左臂動不了了。
“怎麼會這樣……”耳畔傳來那人的驚呼聲,嘶嘶地似乎在倒吸冷氣。
微寶一愣,右手是推在那人的胸膛上了,觸手是鐵硬的肌肉,她用了用力又垂下手來,因爲他的傷口正在手旁邊,她忽然怕碰到那裂開的口子。沒有包紮,看起來還是有點嚇人。
那人的目光卻只定定地望在她的左臂上,微寶看他的雙眼直勾勾地,心底好奇,也跟着轉過頭看,一看之下。頓時也驚得愣住。
被那人將她的衣裳袖子扯落了。露出了赤裸的細小胳膊,而原本細細的胳膊上臂上,有一道長長的口子,此刻腫脹起來,整條的傷口烏黑髮青,沒有流多少血,只是剛纔被她毛手毛腳地碰到了才流出些血來,這血卻不是紅色的。而是有些烏黑的。加上傷口腫起來,簡直是原先胳膊的一倍粗。煞是怕人。
“這……這……”微寶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臂,有些不大相信,她試着舉起手臂來,那左臂卻好像麻木了一樣,不聽自己地使喚,一動也不動。
“我……我動不了了!”她終於能說話了,說出這一句之後,眼淚嘩啦嘩啦涌出來。
完了,手臂動不了了,以後都動不了了嗎?那怎麼給王爺鋪牀,端茶,怎麼伺候王爺……
“哇……”微寶想的害怕,終於大哭起來。
那人本來正在發怔,也有些不大相信,聽微寶大哭才反應過來,見她哭得傷心,傷口又十分嚇人,也沒了脾氣,只好低聲說:“不用怕,不用怕,一會就好了。”
他手忙腳亂,慌忙中將放在了桌上的酒瓶子又拿了起來,微寶哭得淚眼朦朧,見他拿着酒瓶子的樣子,想到他疼得滿臉發紅,她怕疼,哭着說:“我不要這個。”說完了之後,忍不住哭的更大聲了。
那人也算是經驗老到,只是最初沒料到她的傷口竟惡化到這種地步,以爲不過是小小箭傷,敷藥了就好,可是沒想到箭上地鐵鏽擦過微寶地肌膚,她的皮膚又是幼嫩異常,剎那跟血交融一起,立刻惡化。
那人一時大意,沒有先給她處理傷口,又給了傷口惡化的時間,最終導致血液毒化,將整條手臂都弄得麻痹起來。
她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哪裡遇到過這種情形,而這人向來都跟一幫男人廝混一起,稱兄道弟,也沒有過跟小姑娘相處的習慣,見微寶大哭,他只好一會哄一會威嚇,奈何微寶只是怕,當下也不講他的話放在心上了。
他握着酒瓶子想了一會,終於憤憤地將瓶子放回了桌上。
處理傷口他是有經驗,但是現在對象不同,微寶不像是那些皮糙肉厚的大老爺們,經得起胡亂折騰,如果按照他以往的經驗。大不了將傷口弄開,先將毒血都吸出來,然後噴上酒消毒,再上藥。
可是這將被毒血凝結了地傷口弄開,再折騰着吸血地過程,就已經足夠一個大男人昏厥過去了,換了微寶,恐怕會昏死過去……甚至更壞吧。
他想來想去,六神無主。微寶哭的淚了,上氣不接下氣,只好在一邊抽噎,臉上淚痕滿布,蹲着地樣子十分楚楚可憐,他沒了脾氣,趁着她沒大聲只抽噎的時候說:“你別再哭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他會幫你的,好不好?”
微寶吸了吸鼻子。感覺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還是不動,眼淚滾滾落下,不大相信地說:“誰?……誰?你別……騙我……我……我要找……”
她想着春山,想叫這個人送她回昭王府,她要找王爺,只是哭的太厲害,說話也不成句子,那人不等她說完,便接着說:“我送你去見衛紫衣,你覺得怎麼樣?”
微寶聽到這個答案很意外。可是衛紫衣三個字卻不陌生,更有些療效,頓時叫她一怔,雖然仍舊長睫毛上掛着淚,到底是生生地停止了抽泣,那人見狀。急忙又說:“你是不是跟他認識的?想不想見他?”
微寶呆了呆。才點了點頭。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
那人心頭有些高興,說:“那好,你別哭,我立刻帶你去見他,知道了麼?”
微寶抽了一下鼻子,說:“好地。”
那人見她終於乖了,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忽然見自己還沒穿衣裳。急忙回身將衣裳胡亂套上。傷口也顧不上了,走到牀邊上將微寶抱起來。
微寶縮在他的懷中。手在臉上輕輕地擦着淚痕,那人低頭看她一眼,猶豫了一會,終於說:“你……你是不是叫小寶?”
“是,是。”微寶說。
“小寶……”他猶豫一會,說,“以前我綁架你……是迫不得已,現在帶你去見衛紫衣,你心裡……會不會還恨我?”
微寶望着他,想了想說:“你不害王爺,我就不恨你。”
那人直直地看了她一會,似乎有些憤恨,微寶害怕,不安地動了一下身子。
他卻說:“那……好吧,不過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微寶看他:“你不害王爺了麼?什麼事?”
那人點點頭:“我送你回去見衛紫衣,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金縷衣”之內,後院之中,一燈明滅,室內,高大的身影坐在牀邊上,一動不動,手中握着一方雪白的毛巾,衛紫衣望着牀上躺着的小小人兒。
微寶靜靜地睡着,原本赤裸的左臂上包着乾淨的紗布。
“王爺……嗚……”她忽地叫了起來。
衛紫衣垂了垂眸,不動聲色。
“不要打!”她的臉上露出焦急表情,小臉熬得通紅,嘴裡喃喃地說着些胡話,“壞人,不要打!不要!”
手腳開始亂動。
衛紫衣望着她紅紅的臉,心中嘆一口氣: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宮中地事情,他略有耳聞,只不過卻沒想到,這處在波瀾之中的人,竟被送到自己手上。
韓尚啊韓尚,你到底是太笨了還是太聰明。
自他手中接過微寶的那剎那,衛紫衣心頭的火焰卻剎那被壓了下來。
因爲他看到了她手臂上的傷口,同時也明白了韓尚這般着急將她送來的理由。
這傷口再不處理,就晚了。
就算是鉅斷了這根手臂,恐怕於性命上也大有危險。
他甚至來不及生氣。
就帶人入靜室。
天大的事情先放在一邊,救了人再說。
從凌晨到天放光,今夜註定無眠。
被送到自己懷中的時候,微寶的意識已經逐漸不清,處於昏迷階段。
衛紫衣先是喂她吃了顆保命的藥丸,又用了些麻藥將她徹底麻醉過去,纔將她手臂扎住,盡力阻止血毒蔓延。又用刀子,狠了狠心,在她那腫地很粗了的手臂上劃了一刀。
烏黑地血液汩汩流出。
衛紫衣伸手推拿那細細手臂,向上,讓血液順着傷口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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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流出的血從烏黑變成了正常的紅。
他命人打了滾熱的水,準備了浴桶,又將她身上衣裳解開,脫得只剩下了內衣。
這玲瓏嬌小地身子,陳列他地跟前。抱在他的懷中。
他抱着她走到浴桶旁邊,將她小心翼翼放進去,又小心不讓她傷口沾到水。
他將外衣脫下,只剩下薄薄的內衣,也跟着長腿一邁,入了桶內。
他幾乎將她的小小身子都環抱懷中,肌膚相親,呼吸相近,卻心無旁騖,大大地手掌在她周身拿捏。揉搓,將散步的毒血推出。
低眉時候,她的小臉上已經罩了一層淡淡的黑氣,看地他驚心不已。
他辛苦無比,要運體內真氣替她驅毒,不一會頭頂也跟着霧濛濛地,冷汗滲出。
逐漸地桶內地水也變了顏色,他才停手,又將她手臂捉住,拿在手中。毫不猶豫地低頭吮上去。
一連吸吮了數口,感覺嘴裡吸出的血液中再無異樣,才停住,微微伸手擦了擦脣角地血。
衛紫衣將微寶抱起,兩人都溼淋淋地,自桶內走出。
不敢耽擱。怕她又着涼。立刻將準備好的被子裹住她的身子,又用乾淨地布輕輕擦拭她被水汽蒸的通紅遍佈汗漬的臉。
本來這些事情交給丫鬟做更妥當,畢竟手下的,是個含苞待放的女孩子。在民間,像是微寶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也有不少已經嫁爲人婦了的。
但是……
衛紫衣苦笑。
他的金縷衣,竟無一個女子。
他習慣了單獨相處,整個金縷衣上下。除了前臺掌櫃跟小二。府內的常住人口,也不過是一個他。一個管家,一個廚房大叔,另兩個忙碌的小廝。
好不容易將她身子上地水漬擦乾,又找了一套衣裳替她換上,衛紫衣守在牀邊。
第一關是過了,而最怕的就是餘毒未清,或者有其他症狀。
他看到天快亮,看的目不轉睛。
韓尚只以爲將她帶來,可以平息他的怒氣,既往不咎。
可是卻不知道,他給他帶來多大的麻煩跟難以面對。
若是他人家的孩子,被他看光了身子,肌膚相親地事,也相親過了,少不得要給人家負責了。
然而衛紫衣卻知道,這孩子,不比別人。
負責地事情,就算他願意,恐怕有人會高舉“反對”大旗。
衛紫衣苦笑着,聽微寶喃喃地叫:“王爺,王爺,不疼,不疼……”
不疼?
她在昏迷之中,只喚軒轅春山的名字,是真的爲了那浪蕩王爺動心?
只是心底到底是有些不服的。
軒轅春山。
那人,不過只是身份地位不同些罷了。
衛紫衣起身,彎腰,將微寶抱起來,摸摸她的小臉。
燙。
莫非是着涼了?可是方纔他的動作已經夠快了。
在懷中摸索了一會,又找出一粒藥丸,拿在手中,硬生生塞到她的嘴裡去。
她試着舔了舔,似乎覺察到了苦,於是固執地不吞,反而想將藥丸子吐出來似的。
他無奈,只好努力地伸出手指將藥丸向着她嘴裡推。
不知不覺手指已經探到了口中深處。
停了停,抽出來。
緊張地握在了手心。
平靜了一下心緒,這才轉身拿起旁邊桌上準備了地熱水,倒了一杯子,轉過身來餵給她。
微寶“嗚”地叫了一聲,似乎不滿。
說你乖,你竟這麼難辦。
衛紫衣握着杯子發怔。
從最深地黎明前的黑暗,到天光。
衛紫衣頭一低,醒了過來。
第一眼看到地,是依偎自己懷中睡着的人兒。
他急忙伸手摸上微寶的額頭:正常。
鬆了一口氣。又看她的臉色:正常。不是昨夜籠着淡淡的黑氣,也不是因爲疼痛而慘白,更不是因爲發燒而滾燙。
他這才吐了一口氣,手向下,將滑落到她胸前的被子向上提了提。
非常簡單的動作。
他卻忽然又愣住。
想起昨夜情形。
她穿着溼淋淋的衣裳,十分不便。
他只好親手替她解衣,脫下,目不斜視君子樣,而後又用乾淨的毛巾擦乾她的身子。
此刻他望着她胸前小小突起的蓓蕾,砰然而有些心動。
昨夜他做的一絲不苟,就好像完成一件新的高難度的繡品、精剪衣裳。
而此刻那些記憶卻全盤涌起,而幕幕場景都有些難堪而叫人無法自持。
昏暗的燈火下,那叫人驚到魂飛意蕩的嬌豔粉紅。
那將起未起顫巍巍的引誘。
那腰間細細,柔若無骨的線條,跟柔美的觸感。
白日來長長的衣袍遮擋,全然看不清她的內裡竟是這般……這般……這般……無法形容。
那堪稱完美的雙腿筆直。
她躺在他的面前,身下是長長的濃濃墨似的長髮,越發是襯的這具身子有驚人的吸引力。
墨的發,黛的眉,朱的脣,粉的櫻,還有……還有……
一抹春光自窗口射入,自她合着的領子入內,依稀可見,依稀可見他不能見的,那些。
衛紫衣閉上雙眼,不能看,不能看。
同時……
不能亂,不能亂。
題目是取“銷魂蕩魄”的意思,還夠盪漾吧……起碼最後……咳咳,好吧……
一萬章再次奉上,粉紅票兩章加更周推薦過千加更,還可以吧,嗯……繼續來投個票票,留個言言,使勁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