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泥漿之旅

四個看不出種族的海族,踩着圓滾滾的卵石組成的地面,從遠處向巨石走來,在他們正前方不遠處,是正在遠離巨石向一個轉角處走去的兩隻巡邏隊。四個海族面無表情,動作有種特殊的僵化感,但巡邏的態度十分認真,像是不肯放過任何一個敵人。在他們的視野裡,沒有任何智慧生物,一切看起來都和之前沒什麼兩樣。海族們腳步不停,一直走到巨石前才站定,四下裡用目光巡視了一圈,終於轉過身,向遠離巨石的遠處反向走了回去。在四個海族的背後,兩隻巡邏隊轉過轉角,消失在視野之中。

就在四個海族迴轉身體開始離開之後,平靜的海灘地面突然開始翻涌,彷彿平靜的海面突然涌起波浪。看似由海沙鋪成的黃色沙灘突然翻開,露出黃沙下覆蓋的黑色的泥濘,泥濘中冒出五個鼓起的部分,從鼓起的部分還向下流淌着半固體化的泥漿。泥漿滑落一部分之後,才能看出這是五個鼓起的人頭,臉上帶着潛水用的防護鏡,嘴裡含着一根粗長的換氣管。沾滿了泥漿的人頭只在沙灘上露出雙眼以上的部分,像水裡的鱷魚一樣,悄無聲息的在砂礫和泥漿裡爬行。沙灘下的淤泥濃度很高,大幅的增加了爬行的難度,幾個人只能用緩慢的速度,一點一點向前挪動。

移動中,不知是誰在泥漿下做出了什麼警示,五個人同時停下,一低頭,藏回了泥漿之下,沙灘上只剩下幾截極不起眼的換氣管和之前從頭髮上灑落的泥點。不,並不是只有換氣管的存在,在某個人頭的位置上,還有一根細細的金屬管從沙灘上露出了幾釐米,這是潛水用的潛望鏡。可以從水下看到海面上的景物。潛望鏡緩慢的左右轉動,把沙灘前方巡邏隊的狀況及時反饋到泥漿下的潛藏着眼睛裡。

遠處,右側的兩隻巡邏隊從轉角處返回,視野已經重新覆蓋到這片沙灘上,但是沙灘早已恢復了平靜,根本不可能看出泥沙之下居然有五個人潛伏在其中。巡邏隊慢慢走回巨石前的位置,站在原地開始用目光四下例行搜索,視線多次越過幾個人藏身的地面,但自然界帶來的完美僞裝讓這種搜索沒能產生一點效果。兩隻巡邏隊在巨石前停留了一分鐘,便像之前一樣。機械的離開原地,又一次向轉角走去。但泥沙下的五個人沒有輕易移動,幾秒之後,左側的巡邏隊又一次返回,如果之前有誰耐心不足隨便移動的話,很可能就被敵人輕易發現。

潛入行動,靠的就是耐心的比拼和時機的掌握,只有在最恰當的時機移動最恰當的距離,而其餘時間有足夠的忍耐力可以靜靜的等待。才能安全進入一片危險的區域。冒險團的五個人忍耐力都很強,有足夠的耐心等待敵人露出空隙,果然,在左側巡邏隊走完固定路線。重新背向巨石離開時,機會又一次出現了,泥漿裡的人頭重新鑽出沙灘,這次五個人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從沙灘上站直,雖然下半截身體被吞沒在泥漿裡,但五人還是以最快的速度。無聲無息的向前衝刺。

當綴在最後的一個泥人,在海灘範圍外的卵石上留下大灘泥水,但身體已經躲進巨石背後的時候,右側的兩隻巡邏隊又一次返回。如果面對的是正常的敵人,他們一定會對地面留下的泥漿產生懷疑,從而進一步搜索。但這些受控海族畢竟沒有自己的意志,對地上的泥漿連多看一眼的興趣的都沒有,直接踩着泥漿走過,只知道進行自己的正常工作。

巨石背後,幾個人一起鬆了口氣,把糊在臉上封住口鼻的泥漿用力抹去,吐掉嘴裡的換氣管,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還沒有喘息多久,其中一個泥人突然打了個手勢,幾個人同時再一次伏低身體,沿着巨石後一條隱蔽的小徑向山上攀爬,很快離開了這個距離巡邏隊很近的危險範圍。

“呼,這個氣味真是燻人。”直到五個人鑽進一處相對安全,不會被任何巡邏隊的目光看到的岩石縫隙裡,大家才徹底放鬆下來,癱坐在兩側的岩石下。一個泥人用力擦去頭上臉上的泥漿,露出骯髒之下的小麥色皮膚和黑色的長髮。凱瑟琳厭惡的吐掉嘴裡的泥漿和沙子,一臉糾結的說道:“不過總算沒有白白付出代價,咱們居然順利的潛入進來了。”

“說實話,這種噩夢一樣的回憶,我可不想再來一次了。”麗娜白皙的皮膚和銀亮的長髮已經徹底看不出原樣了,渾身上下變成了黑乎乎的一團。對於這種結果麗娜自己也無能爲力,除非有充足的水可以把自己浸泡進去,否則她恢復整潔乾淨的可能性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發現了這一結論,麗娜很可惡地用力甩頭,讓長髮上的泥漿四處飛濺,直到被凱瑟琳按在腿上用力拍了幾巴掌才止住惡作劇,憤憤的說道:“真想洗個澡,這種被污物糊住身體的感覺簡直是糟透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潘尼斯沒有徒勞的清理身體,反而趴在岩石縫隙邊緣向外張望,認真觀察周圍的地勢和敵人的方位以及視線,嘴裡還不忘順口答道:“這個充滿了勇氣和自我犧牲精神的辦法可是你提出來的。另外可能有件事你不太清楚,泥地摔跤這種運動,最早期是在人和豬之間進行的。”

“真該死,書上可沒說過渾身沾滿污泥會這麼難受。”麗娜懊惱的說道:“而且書上也沒說過,這些污泥居然會這樣臭,簡直就像在承受酷刑。”

“別抱怨啦,笨蛋。”薇薇安面無表情,或者說滿臉的泥漿讓她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表情。這是薇薇安第一次爲自己的疾病感到慶幸,因爲失去知覺的身體不需要體會那種被泥漿糊滿的痛苦。薇薇安掏了掏耳朵,把偷偷鑽進耳朵裡的泥漿儘量引出,順便調侃的說道:“你應該慶幸纔對,你自己看看吧,比起芙蕾雅,你算是幸運的一個了。”

芙蕾雅癱坐在地上,目光呆滯,一副已經徹底崩潰的神色。自從出生之後,她就作爲城主女兒這個身份存在,受到整個知識之都的寵愛。雖然她受到的教育讓她並沒有一般貴族小姐那種傲慢和虛僞,也沒有那種弱不禁風的嬌嫩,但不可否認,相比其他幾位少女,芙蕾雅從沒有真正吃過苦,從小到大,即使在冒險中也保持着自身的整潔和儀態,當然,如果臃腫的儀態也能算儀態的話。

因此,當麗娜提出這個潛入辦法的時候,其他人最擔心的就是芙蕾雅,擔心她是否能接受這種常規外的手段,但沒想到她一點都沒猶豫的就接受了,果斷的好像這件事和自己無關一樣。這種一切以任務爲重的犧牲精神讓大家都有些欽佩,這種欽佩感在芙蕾雅離開泥漿露出精神崩潰的表現時達到了極致。

“嗚嗚嗚,好髒,好髒,我已經被玷污了。”芙蕾雅呆呆的坐着,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只知道低聲嘟囔着:“我的純潔已經被污泥奪走了,嗚嗚,我再也不純潔了,嗚嗚嗚,潘尼斯先生,你一定會因此而討厭我的,我就要失去你的愛了,嗚嗚嗚嗚。”

“你放心,不會的。”潘尼斯板着臉搖頭:“根本不存在的東西是不可能失去的。”

“你們真是的。”凱瑟琳苦惱的說道:“這種時候還不忘胡鬧。”

“不然我真的會崩潰的。”芙蕾雅眼睛裡恢復了神采,委屈的說道:“從出生到現在,這些年我真的從來沒有這麼髒過,想起泥漿裡那種滑膩膩的感覺我就有種想吐的衝動,這真讓人沮喪和難過,唔,給我片餅乾吧,心裡實在太難過了。”

“也真是難爲你了。”凱瑟琳拍拍芙蕾雅的後背:“再忍一忍吧,今天爲了獎勵你,特別允許你飯後吃三塊蜂蜜蛋糕,塗抹了奶油的哦。”

“你說真的?”芙蕾雅眼睛一亮,期待的說道:“你保證?”

“當然,這是騎士的承諾。”凱瑟琳正色說道:“你這麼勇敢的做出精神上的犧牲,不獎勵一下怎麼行。”

“真讓人高興。”芙蕾雅興奮的說道:“要不我再去裡面鑽一圈,你獎勵我六塊怎麼樣?”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凱瑟琳翻着白眼,一巴掌排在芙蕾雅肚子上,讓她沾滿泥漿的肚皮一陣波動:“你要是再這樣,我可收回獎勵了。”

“千萬別這樣。”芙蕾雅低聲哀嚎道:“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咦,這句話爲什麼總覺得那麼耳熟,好像經常聽到一樣,潘尼斯先生,爲什們呢?”

“你們玩就玩,別把我扯進去。”潘尼斯斜眼抱怨了一句,招招手道:“你們過來看,一會咱們從左側繞過去,然後向上爬,看到上面那個洞口了嗎?”

“恩,看到了。”凱瑟琳點頭道:“按以往的經驗來看,那裡面應該有不小的空間,足夠咱們五個人在裡面休息了。”

“沒錯。”潘尼斯說道:“一會上去的時候,大家搬幾塊中等大小的石頭,進去以後把洞口堵住,這樣就算有巡邏隊從洞口經過也無法發現咱們了。”

“沒問題,這裡最不缺的就是石頭了。”凱瑟琳說道:“都動起來吧,趕快搬石頭,今晚咱們在那個洞口裡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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