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什麼?”潘尼斯伸出手,指尖輕輕觸摸着垂在肩頭的黑色長髮,過去與現在,在他輕輕地觸摸中漸漸交織在一起,奈莉英氣的面容和凱瑟琳瑰麗的面容在他的眼前交替閃過,同時閃過的,還有芙拉爾的優雅,麗娜的多變,薇薇安的專注,還有芙蕾雅的高貴。輕輕嘆了口氣,潘尼斯縮回手,仰望着一片漆黑的夜空,自嘲的笑了笑說道:“講述我們當年失敗的經歷嗎?重複一遍我們當初是如何狂妄的試圖摧毀達納庫斯的神魂,然後最終失敗的?”
“恩。”凱瑟琳出人意料的點了點頭,如果在以往,騎士少女絕不會像現在這樣,任性的試圖揭開別人內心最不願觸及的傷口,但是,在這個無星無月的暗夜裡,在這片黑暗的大海中由微弱光源支撐着的小小港灣裡,背靠着潘尼斯枕在他肩膀上的凱瑟琳,居然真的點了點頭,輕聲道:“我很想知道,呵,我不是麗娜,我並不想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但是,這一次我真的很想很想知道,如果找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我總覺得像是缺了點什麼一樣。而且我覺得,你現在也是時候說說這個故事了,如果你不肯說的話,恐怕……”
“呵,恐怕我的內心依然沒有補全,面對達納庫斯的時候依然會像以前一樣畏懼,對吧。”潘尼斯發出一串低低的笑聲,順手很自然的拍了拍凱瑟琳靠在自己肩上的頭:“這纔是最關鍵的原因吧,你擔心我依然不敢面對過去,擔心我重複一百年前的舊路,擔心我在達納庫斯面前再度崩潰,所以才寧願頂着被某個人在心裡討厭的可能,也要提出這個問題,我沒說錯吧。”
“嘿嘿。”騎士少女被戳穿了心思,忍不住發出一串傻笑,黑暗之中看不清少女的表情,只能看到兩排潔白的牙齒反射着微弱的火光。凱瑟琳動了動身體,讓自己在潘尼斯背上靠的更舒服一點,享受般的眯起眼睛舒展雙腿,柔聲道:“那麼,你願意滿足這個要求嗎?”
“呼,我還能說什麼呢?”潘尼斯無奈的笑了笑,輕聲道:“其實,這個故事一點也不有趣,而且理所當然的也沒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呵,因爲那並不是故事的終點啊。”凱瑟琳半閉着眼睛,似乎意有所指般的說道:“故事還在繼續,誰知道會不會有一個美好的結局呢?說不定你說的內容,只是整段故事裡一段坎坷的歷程,走過去之後,就是光明而美好的謝幕呢,你說對不對。”
“哈哈哈。”潘尼斯被凱瑟琳的回答逗笑了,點着頭說道:“也許吧,也許吧,呵呵,還沒演完的劇目,誰也無法提前預知答案,說不定就真像你所說的那樣呢。”
“嘻,那是當然的了。”潔白的牙齒輕輕咬着嘴脣,少女的笑容更溫柔了:“所以,懷抱着對美好結局的期待,去回憶過去坎坷的歷程,這也是一種很難得的經歷嘛。”
“好吧,如你所願,我的女武神閣下。”潘尼斯取下掛在腰上的皮質酒袋灌了一口,反手遞給凱瑟琳,這才放鬆了身體說道:“我們在世間流傳的故事,基本到了進入達納庫斯神殿的儀式之間就結束了,當然,還有少數人知道我們在儀式之間裡第一次擊潰了那三個半死者,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當我們穿過霧之門,進入了達納庫斯真正的神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瞭解之後經歷的人,除了親歷者以外,恐怕不超過十個,因爲那的確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
“那麼我就是第十一個了?”凱瑟琳輕聲道:“還真是榮幸呢。”
“當時,我們自認爲做好了完全的準備,每個人都把心理狀態調整到最好,芙拉爾甚至啓封了狩獵之箭,米娜女士也隨時可以恢復巨龍形態,我在確保一切都沒有疏漏之後,第一個走進了霧之門。”潘尼斯想了想,補充道:“哦,忘記說了,霧之門就是儀式之間正中,聯通他的臨時神國和這片亡者之地的通道,其實就是一團霧氣,根本不存在什麼大門,只是我們這麼稱呼它而已。”
“恩,我能猜得到。”凱瑟琳點頭道:“達納庫斯就縮在裡面嗎?”
“霧之門後,是一片無限的空間,當然了,是不是真的無限說不好,但起碼我們沒有發現那片空間的邊界。”潘尼斯繼續說道:“頭頂沒有天空,四周沒有邊界,只有從腳下由無數白骨組成的地面可以看出,那是一座巨大神殿的樣子。在距離霧之門出口很遠的位置上,有一座白骨製成的神座,達納庫斯就盤踞在神座上,對我們表示了歡迎。”
“神座啊。”凱瑟琳閉上眼睛,想象着當時潘尼斯看到的場景:“難怪你在死亡森林和兩個半死者戰鬥的時候,對於無限空間的儀式之間一點都不介意呢,原來當初已經經歷過了。你們那時候終於第一次見到了達納庫斯啊,他是什麼樣子?”
“這個問題我實在沒法回答,那時候他只是一個神魂而已。”潘尼斯聳肩道:“就像下邊那位幽靈先生,你能形容出他是什麼樣子嗎?”
“唔,肯定不能。”凱瑟琳苦笑道:“原來神魂的外貌也和普通靈魂一樣嗎?”
“稍微有點區別吧。”潘尼斯眯着眼睛,似乎又看到了那個永遠無法忘記的敵人:“幽靈的形體是半虛半實的,而達納庫斯的神魂,更像是一團模糊的影子,只是這個影子是立體的而已。如果不是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恐怕很難通過這團影子,想到達納庫斯的身份。不過,神力和神權的特徵是不會說謊的,我們所有人第一眼就可以確認,那就是達納庫斯的本體。”
“看到你們,他恐怕很驚訝吧。”凱瑟琳問道:“我覺得他怎麼也想象不到,你們會反向衝進他的領地。”
“恰恰相反,他一點也不驚訝。”潘尼斯用力抓着頭髮,懊惱的說道:“他告訴我們,我們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