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尼斯沒有因爲芙蕾雅的話動容,反而淡淡的笑了,輕輕搖了搖頭道:“沒有那麼誇張,前面說的都對,但是最後一點,即便把自己變成旁觀者,我也同樣無法安心,因爲我知道,無論我再怎麼撇清自己,她們的悲傷和憂鬱也和我有直接關係,這是沒辦法改變的。所以不管我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安心,站在第三方,最多隻是讓我的心裡好過一些而已。”
“完美主義者,無聊的完美主義者。”芙蕾雅一聲嗤笑,很不優雅的撇了撇嘴,譏諷道:“這幾年的相處,也許你表面上改變了很多,但是你的本質卻從沒有改變,你還是那個自負甚至傲慢的凱爾,你還是那個永遠追求完美的凱爾,你只會在你有絕對把握的時候纔會去做一件事,你依然認爲你就像神祇一樣,應該有能力讓每個人得到幸福,因此在無法做到的時候,就乾脆什麼都不去做。所以說,凱爾還是凱爾,從沒有變成過潘尼斯,也永遠不會變成潘尼斯。”
“呵,不然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呢?”潘尼斯腳下撥弄着一朵野花,反問道:“明知道我無法給出任何承諾,明知道從我這裡她們永遠不會得到最終的幸福,我卻偏偏給她們迴應,讓她們抱有不切實際的希望,這樣的行爲,你不覺得很不負責任嗎?”
“爲什麼無法給出任何承諾呢?”芙蕾雅冷笑道:“因爲那個人的原因嗎?”
“不完全是。”潘尼斯搖頭,皺着眉說道:“無法做出承諾,自然有我的理由,這只是一個必然的結果,不需要包含在討論範圍之內。”
“好啊,把這個問題先放在一邊,那我就想問問你,你以爲你是什麼人?你以爲你要負什麼責任?你以爲她們要你負什麼責任?你以爲她們現在追求的是什麼?”芙蕾雅猛地起身,一步步靠近潘尼斯,逼視着他的眼睛,連發晶能炮般急促的拋出大串問題,似乎知道潘尼斯不可能給出答案,公主殿下主動回答了自己的問題:“她們以前很貪心,貪心的想要獨佔你的一切,永遠和你在一起,可隨着時間的推移,雖然她們嘴裡還是那麼說,但是從心裡已經拋開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她們現在所追求的,只是可以和你快樂的生活在一起,一起開開心心的度過你還在身邊的每一天。每個人都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有不想告訴我們的計劃,沒關係,既然你不想讓我們知道,那我們就不問,不提,不聽,我們甚至不敢知道,大家只想享受你在身邊的幸福,能夠一天就幸福一天。對於我們來說,快樂和幸福已經變得如此卑微而渺小,我們甚至不需要你用感情作爲回報,我們想要得到的,只是你像個正常人一樣的迴應,而你做了什麼?你在裝傻,你甚至連正常人一樣的迴應都吝嗇於給予我們,你真的像自己的姓氏一樣,只是一塊木頭嗎?”
不知從哪一句話開始,公主殿下已經下意識的把她們這個稱呼換成了我們,然而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這一微妙的變化,當然,潘尼斯似乎也沒有注意到。
“不切實際的希望帶來的只有虛假的快樂而已,而且,短暫的幸福感雖然讓人快樂,但當失去的時候,所留下的只有永遠痛苦,讓人絕望的痛苦。”潘尼斯眯起眼睛,咬着牙彷彿野獸發出咆哮:“我已經品嚐過得到幸福又失去的絕望和痛苦,你現在想讓我親手把她們送進和我一樣的處境裡再經歷一遍嗎?”
“你以爲你還可以回頭?你以爲你現在還有後退的餘地?”芙蕾雅雙手張開,仰着頭彷彿正站在舞臺上,大聲說道:“現實一點吧,安迪,你已經撩動了我們的心,你已經走進了我們的生活,你的影子已經深深印在我們的心裡,就算你現在離開,我們依然會痛苦,依然會感傷,和你想要避免的一切並沒有什麼兩樣。”
“很遺憾,我並不是安迪,你們也不是賽米亞姐妹,大家更不是生活在理想之國。”潘尼斯慢慢恢復了冷靜,嘆息道:“也許,能減輕痛苦,哪怕只有一點點,那麼付出一點代價也是值得的吧。”
“於是,問題又回到了原點。”芙蕾雅嗤笑道:“你又不是我們,你怎麼知道我們認爲值得?實際情況恰恰相反,我們寧願用長久的悲傷去換取一瞬間的幸福,這不就是冒險者的宿命嗎?盡情享受眼前的歡樂,因爲誰也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就會走向死亡。然而你做了什麼,你連這樣的機會都不肯讓我們得到,偏偏還做出一副爲我們着想的樣子?米考伯,難道你的心真是金屬鑄成,難道你真的可以如此殘忍?”
“我也不是米考伯,更沒有殺死愛人的父親。”潘尼斯徹底恢復了原來的狀態,嘴角抽了抽問道:“而且,難道你已經反應過來你到底在表達什麼了,所以如果不託詞與戲劇的話,就連完整的話也不好意思說了?”
“哦?你是這麼認爲的?好吧,不託詞戲劇也可以啊。”芙蕾雅的目光中露出一絲狡黠,又逼近了一步,在潘尼斯面前說道:“你想聽,那我就告訴你,我們愛上你了,凱瑟琳、麗娜、薇薇安,現在就連我,都愛上你了,這樣你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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