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盛居開業了,生意正在漸上正軌之際,曼曼也終於可以鬆口氣。
陳雲正坐在她背後,看她在梳妝檯前挽着頭髮,不由的又動起了小心思。這些日子看在她累極了的份上,一直沒跟她算帳,今兒可是前帳後帳一起算了。
他往前湊了湊,揪着曼曼的頭髮道:“今兒閒了?”
曼曼吃疼,微微蹙眉,從鏡子裡瞪他一眼,搶了自己的頭髮,道:“有事?”
陳雲正不甘心的又去扯她的頭髮,道:“既是時間充裕,叫個丫頭進來好生替你梳梳頭髮,別自個兒動手了,你的手藝,實在……嘖嘖……”他一副不屑的神情。
曼曼挑眉看他:“我手藝怎麼了?”
陳雲正嘿嘿笑道:“不言而喻,你我都明白的事,何必非得逼我說出口?不過說真的,你今打算梳什麼髮髻?”
這纔算說到正點上了吧?
曼曼不理他,自己飛快的挽着頭髮,道:“今兒不出去,天又熱了,隨便挽上就行了。”知道他會挑理,她故意把頭髮挽上了。
陳雲正哼哼了兩聲,道:“算你識時務,可你別想我就會原諒你。出門在外,你倒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家你倒灰頭土臉,不事衣妝,你就不怕我嫌棄你?”
曼曼笑起來,轉身看着他,道:“小心眼兒,梳什麼頭髮有什麼要緊?我人在這,心也在這,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陳雲正被說中心事,有點臉紅,可他這張臉也算是久經風雨,輕易不會泄露心思,當下便道:“我是看不慣你在家素面朝天,沒精打彩,可一出門就招蜂引蝶的模樣。”
誰招蜂引蝶了?
曼曼白他一眼,轉過身不理他。
陳雲正也不覺得沒意思,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曼曼閒話:“你這也開業好幾天了,還打算免費送點心嗎?”
曼曼道:“不了,頭三天定量贈送,接下來只贈送某一種。”總這麼送,她不得賠本啊。
陳雲正眨巴眨巴眼,道:“你倒也算是看透了人的本性,可你就不怕好多人只爲了佔便宜,專等免費的,不肯花一文錢?”
曼曼笑道:“這樣的人肯定有,但凡事都有個習慣。我這點心店猛的開到這,很多人都不適應,說不定還很反感,持懷疑態度的人大有人在,我免費送幾天,他們嚐到了甜頭,多少也堵住他們一點嘴。所謂吃人嘴短,只要不給我下絆子,我的目的就算達到了。以後每天都贈送某一種糕點,數量不多,佔不到便宜的是大多數,他們在這爭先恐後、踊躍往前的排隊,也算是給我造勢了,說起來還是我佔便宜麼。”
陳雲正不得不承認,曼曼說的很有道理,當下又是欣賞又是讚歎的捏捏她的臉頰,道:“真是個奸商。”
曼曼鼓起臉不憤的瞪他,道:“我怎麼就奸商了?”
“放長線釣大魚,這不是奸商是什麼?”等到人們習慣了頤盛居的口味,再去吃別人家的點心,哪裡還能入口?到時候還不任憑頤盛居拿捏?就是曼曼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主顧們也得受着。
曼曼揉着被捏疼的臉頰,氣呼呼的道:“我這叫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陳雲正毫不掩飾他嘴角的笑意,思索着緩緩的道:“我現在,真的是,對你越來越……”越來越刮目相看,越來越舍不下放不開,越來越想疼她了。
曼曼不解的望着他。
他一點點湊近,溫熱的脣幾乎已經挨着了曼曼的耳朵。熱汽一點一點衝進她的耳朵裡,就像侵襲了她的心臟一樣,曼曼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她竭力往後仰着身子,身上的躁意越來越重,她有些微微喘息,不耐的道:“說,說話,就說,別,別這樣……”
“曼曼——”陳雲正的聲音低沉而喑啞,帶着蠱惑和暖昧:“我越來越喜歡你了,怎麼辦?”
見他只是說說而已,並沒有過分的舉動,曼曼才鬆口氣,道:“我,我也喜歡你啊,什麼怎麼辦?”
陳雲正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忽然坐直了身子道:“今天我們去拜見溫先生和溫師母。”
曼曼對陳雲正跳躍的思維有點接受無能。她不太明白他爲什麼如此堅持要帶她去見溫先生和溫師母,是想把她逐漸介紹給他的朋友、師尊,好讓更多的人接受她?
因爲這個想法,倒讓曼曼有點無措。
於名份上來說,她跟他什麼都不是,旁人或許不會指摘陳雲正什麼,但看她的眼神多少都會有點輕視。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原也沒什麼,可她畢竟是不清不楚的跟着他,說不得不瞭解她的人都很有可能把她當成不正經的女人。
她橫豎不出門,眼不見耳不聽心不煩,可以假裝無所謂,可真要拋頭露面了,正經人家避之都不及呢,還會歡迎她?
不過看陳雲正那樣篤定和從容,曼曼也決心不再杞人憂天。如果真的不喜歡不歡迎,大不了她不再叨擾人家就是了。
她也不是非得要討得溫先生和溫師母的歡心。
因爲上次送過了禮,這次曼曼就只准備了幾樣各色點心,兩人共坐一輛車,朝着溫先生家而去。
他家住在城西,馬車走了一個時辰,便在一家青磚瓦房前停了下來。
陳雲正扶着曼曼下車,門口早就站着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微須的男人。曼曼跟在陳雲正身後朝着他打量,見他個子又高又瘦,面容清俊,氣質儒雅,卻又親切溫和,果然和陳雲正描述的相差無幾,一看就是個好接近又很好打交道的人。
陳雲正上前恭敬行禮:“先生等久了吧?”
溫先生慈祥的一笑,道:“聽你身邊的白莪送了信,我便叫你師母備菜飯,琢磨着你們也該到了,這纔出來迎迎,果不其然,接的正巧。”
陳雲正把曼曼從身後拽出來,道:“這就是溫先生,這是我常跟您說的蘇曼曼。”
曼曼真不知道他是怎麼跟溫先生介紹自己的,當下不敢怠慢,忙福身行禮,口稱“先生”。溫先生含笑回禮,道:“別拘束,別緊張,我和你師母都很喜歡言直,對你也是一樣,你只管把這裡當家,時常過來坐坐,也陪你師母說說話。想來言直也跟你說過了,我不是吃人的老虎。”
曼曼只抿嘴笑笑,點頭應承。
溫先生帶着他們兩人進了正廳,一路行來,曼曼所見也不過兩個才總角的小廝,面容清秀,彬彬有禮,看起來訓練有度。
廳內溫師母早就候着了。陳雲正很是熟稔的跟溫師母打着招呼:“師母,我又來蹭飯了。”
溫師母不到四十歲,相較於神仙一般風度的溫先生來說,遜色很多。她的容貌頂多就算是清秀,年紀上像是比溫先生大了好幾歲。體形微胖,生着一張滿月一般的圓臉,說話時就彎着一雙笑眼,看起來十分可親。
她含笑望向陳雲正道:“不怕你來蹭飯,就怕你太生分了不肯來,昨日我還跟先生說,怎麼你人沒到,禮倒先到了?”說時看向曼曼,道:“這位姑娘就是蘇姑娘吧?”
看來雲正前期工作做的很到位,溫先生和溫師母又不是刻薄的人,對曼曼的太度十分的謙和。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很微妙的,如果說他不喜歡你,就算做的再無懈可擊,也能感覺到那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冷漠。可如果他喜歡你,一個眼神就足夠讓人感覺想要親近的慾望了。
曼曼就在溫先生和溫師母的如沐春風裡,感覺到了這份發自內心的喜歡。
她不明白這份喜歡來自何處。
如果陳雲正曾經多次當着他們的面誇讚她,那也得有理由才成。好端端的,他爲什麼要當着先生和師母的面誇一個他們素未謀面的女子?
如果說他們太會做人,怕她不安心,怕她緊張,所以才表現出來這麼平易近人,也不是不可以,但這份平易的背後,還夾雜了一份小心翼翼的,想要攏到身邊的情感,這就讓曼曼費解了。
人敬我一盡,我敬人一丈,曼曼對溫先生和溫師母也是發自肺腑的尊敬和尊重。教師傳道授業解惑,本就是個神聖的職業,況且他們樂意示好,曼曼也樂意領情。 ωωω ttka n C〇
一頓飯吃的很是舒服。
溫先生多數是和陳雲正說些學業上的事,溫師母則始終是溫婉淺笑,不時的給溫先生布菜,再親近有餘的叫陳雲正自己多吃,然後就是笑着和曼曼低聲說話。
溫師母無意炫耀她的家庭、身世、丈夫、生活,她只是揀最淺近的生活瑣事來說,問曼曼平時都喜歡做什麼,她帶來的點心是在哪兒買的,嚐起來味道鮮美又不甜膩,那些小青菜是如何種的等等。
聽說是曼曼親自做的,又虛心求教怎麼做……
曼曼本就不是輕狂的人,知道溫師母是怕她不自在,所以表現的格外謙遜,並非她自己真的有多了不起,因此回答的簡單、利落,又沒有多少修飾之詞。
溫師母倒是很滿意,視線不時的落在曼曼乾淨又嬌美的臉上,心道: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