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有做人的準則,做通房也有做通房的準則。
第一,必須有職場目標,那就是爲成爲姨娘而努力。第二,必須有攻關boss,那就是爭寵。
可對於曼曼來說,這些都不在她的規劃之列,她當初的目的也不過是暫時在陳府中尋個安全的容身之地,能多學點東西,能多瞭解一個社會現狀。她沒有多宏偉的目標,能建功立業,利國利民,或者成爲一代鉅富,她自認自己發明不出來後世的諸多先進的東西。
因此一旦如願以償,到了陳雲正的身邊,她就有些鬆懈了。每日裡讀書、完成功課,下剩的就是盡職盡責,照顧打理好這位小少爺的衣食住行。
初時還好,陳雲正就是有點傲嬌的臭屁模樣,但總體來說還不至於橫挑鼻子豎挑眼,只是總暱着眼神看曼曼,那樣子着實欠揍。
當然,他要是再大個幾歲,曼曼就該思忖他是不是有什麼不該有的心思了,可他還是個孩子呢,又是個主子,那神情裡的睥睨、不屑、輕視也就不當回事。
誰知沒幾天,這位小主子就開始看曼曼不順眼,只要她一在身邊服侍,立刻豎起眉毛道:“出去,誰讓你進來的,我要詠芳。”
得勒,您呢,要誰服侍還不都是您一句話的事?
曼曼並不覺得在他身邊近身服侍就是榮耀,也不覺得離開他專做幕後工作就是失寵,因此二話不說,轉身出去叫了詠芳替她。
幾個月下來,曼曼就是陳雲正身邊的隱身老媽子。凡事都是她親自料理,但露臉爭光的事全是詠芳。
詠芳起初還喃喃的不好意思的跟在曼曼身邊解釋:“姐姐,你別怪我,是六爺他指名非要妹妹在跟前的,要不下回我跟六爺提提?”
曼曼覺得好笑,道:“這有什麼要緊的?橫豎都是服侍六爺,誰在跟前都無所謂。提什麼提?這樣挺好。”
詠芳咬着手指,打量着曼曼,問:“姐姐你這是真心話?你對六爺就沒有一點怨懟?”
曼曼嘆道:“我怨他做什麼?咱們就是丫頭,主子想怎麼安置就怎麼安置,能分到這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詠芳眼睛亮了一亮,又問:“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你對六爺不是一直很心重的嗎?”
曼曼更無耐了,只得敷衍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她心重什麼啊,現在陳雲正就是個奶娃子,等他知人事了,她都成了老姑娘了。
再到後來,陳雲正索性去家學都帶着詠芳。
詠芳得寵,身上穿的,頭上戴的,樣樣都是精緻光鮮的好東西,相形之下,曼曼就是個灰頭土臉的小丫頭。
人都是勢利的,見詠芳得寵,自然都順毛摩挲,都捧着她,對她說好話。對於曼曼,自然就多是白眼。
曼曼也不在意。爲人越低調越好,橫豎這裡不短她的吃喝,穿什麼戴什麼,她還真無所謂。陳雲正啥事都不需要曼曼,到最後索性連功課都不叫她做了。
詠芳是個伶俐的,有意無意的在陳雲正耳朵邊吹風:您現在這麼依賴曼曼,將來她還不得拿捏您這個短處要挾您啊?
陳雲正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萬一要是哪天她去爹孃跟前說自己不務正業,只知道吃喝玩樂,功課全是她做的,爹孃還不是把自己腿打折了。因此陳雲正竟是連家學都不叫曼曼去了。
第一天沒叫曼曼去,看似沒事,第二天沒事,第三天,沒叫曼曼去,出事了。
所以,偶然中包含着必然。詠芳一心想把曼曼排擠出去,自己就可成爲陳雲正心裡、身邊的唯一,耐何只有這個心,沒有這個力,她也想像曼曼那樣學寫字,成爲陳雲正的代筆,哪知道曼曼芯子裡早就不是從前的曼曼,不然她何以能寫的一手好字?
陳雲正只當她也是個可以委以重任的,大喇喇的把功課交給了詠芳,結果第二天詠芳只交出了一撂蛛蛛爬一樣的功課來。偏生陳雲正還沒過目,直接交到了先生手裡。
先生只看了一眼,登時就怒了,把陳雲正叫起來,考問他的功課。結果自然是慘不忍睹,他連一個完整句子都答不出來。
先生喝令:“不務正業,打十下戒尺。”
體罰無所謂,陳雲正才沾手就哭的驚天動地,到最後把詠芳推出來:“先生,要打你打她吧。”本來就沒有真個罰主子的,都是以伴讀代爲受過,詠芳雖是女子,但她總伴着陳雲正出入,先生也就沒客氣。
他最恨的就是年紀輕輕,便身邊通房、女人一堆,更恨的就是這些女人平日總是妖妖嬈嬈,勾着主子們不好好收心,精於功課,因此下手十分狠厲,並沒有因爲詠芳是女子而心存憐惜。
這還不算,先生把這功課回頭就交給了陳老爺:這是你兒子的功課,您瞧着自己辦吧。這要不是還有幾個學生,這先生就要辭館了。
陳家有錢,從前不是沒請過先生,怎耐除了老大陳雲端,各個都頑劣不堪,不知道氣跑了多少先生,這才把陳雲正塞到了家學裡,有好幾個堂兄弟呢,互相再鬧也有個度,誰知道還是出了這樣的事。
陳老爺氣的直轉圈圈,等先生一走,喝令自己身邊的小廝青松:“把那孽障給我叫來,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訓教訓他,我就不是他爹。”
青松不敢怠慢,一頭去拿陳雲正,一邊示意老爺身邊的青柏:“快去給太太送個信,就說老爺氣不過六爺不好好做功課,拿動用家法呢。”
青柏一溜煙的進去送信,可偏巧陳夫人今天跟城裡的幾位太太約好了,帶了自家二姑娘出去做客。青柏一時愣在那,不知道怎麼好,猛的看見大爺陳雲端身邊的白楊,像是看見了救星,一把抓住他,道:“快去告訴大爺,老爺要打死六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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