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總是在不經意間就飛走了,阿文記得初來水磨村時的迷茫與牴觸,沒想到眨眼間竟也生活了幾個月之久,從初秋到深冬,現在,若非刻意回憶,她幾乎都快忘了自己並非屬於這個世界。
已經臨近臘月底了,也就是年三十,阿文綜合考慮了,最後決定從臘月二十七開始給道館放沐,時間是二十天,正好是過了元宵節之後,孩子們都對此很開心,好些都從家裡帶了東西送給阿文。
劉氏這幾天越發的忙了,再有兩日就是除夕了,家裡要添置的東西太多,阿文眼看着箱子裡的銀子越來越少,開始掰着指頭算什麼時候收下季度的學費。
她本來是想陪劉氏一起去置辦年貨的,可劉氏死活不同意,說是天氣冷,讓阿文呆在家裡就好。
阿文實在沒想到,區區一個冬日竟然也難倒了她,這個身體實在太怕冷了些,她明明都將自己裹成了糉子,卻還是冷的不敢出門。
不過今天,意外的竟然沒有那麼冷了,阿文難得的鑽出被子,裹的像團棉花墩子似的走出了房間,屋外正在飄着大雪,她瞬間高興起來,在現代難得見到一次雪,沒想到古代的雪竟然也好似亮白了許多。
白雪簌簌的飄下,落在枝頭,落在房檐,落在地上,最後漸漸累積成一層厚厚的雪,地上的白雪看上去軟軟的,阿文想也沒想的走下去,立刻留下兩個髒兮兮的鞋印兒。她像是嬉戲一般,在雪地裡走了一個大圈,腳印兒也由原來的髒兮兮變成了雪白。
“阿文------”隔壁傳來耿桑的呼喚,阿文轉了轉腦袋,“阿桑哥,好久不見了,這段時間你去哪兒了?”
耿桑躍過籬笆,“是你好些日子都不曾出門了,沒見到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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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阿文了然點頭,拉了拉身上的棉衣,又開始專心致志的踩腳印。
“這麼冷的天氣,怎麼不在屋裡呆着,反倒出來玩雪了?”耿桑見阿文頭上積了一層白雪,伸手爲其拍掉。
阿文晃了晃腦袋,吸着鼻子,“屋裡太沒勁兒了,什麼玩兒的都沒有,手太僵想練字,連筆都拿不穩。今日覺得沒那麼冷了,出來瞧瞧,我這輩子看雪的次數屈指可數,再冷也想多玩兒會兒。”
“這裡每個冬天都會落雪。”耿桑笑道。
你當然不能理解我這個現代人的心情了。阿文心裡暗道一聲,她以前生活的都市,是好幾年都不曾落過一次雪的,見到雪自然稀奇了。
耿桑又問她吃過早飯沒。
阿文不好意思的搖搖頭,“鍋裡有飯,我懶得起來,反正也不餓。”
耿桑責怪的看了她一眼,將她帶到自己家裡。
屋裡升了火,阿文一進屋,頓覺一股熱浪襲來,讓她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就直奔火堆旁,搓着凍得發僵的手。
耿桑進了廚房屋拿了三副碗筷,阿文自覺的將桌子挪到火堆旁,自己則坐在靠近火堆的一邊。
耿迪秋端了一碗燉的香香的排骨出來,問道:“你娘一大早就進城了,我本想與她一起去辦年貨,可又來了幾個病人,只能讓她先走。”
阿文點頭道:“我本想一起去的,娘不讓我去,怕我凍壞了。我哪兒那麼嬌貴了。”
耿迪秋又道:“我今日也要進城,你若想去,就隨我們一起,進了城還可給你置套新衣,若有什麼想耍的玩具,只管找桑兒要便是了。”
那敢情好,過年期間縣裡肯定非常熱鬧,阿文露出期待的笑來。
吃過飯,阿文先回自己屋收拾了一番,纔跟着耿迪秋父子進城。
雖是冬季,天上還在飄着大雪,可趕集的人卻頗多,大家都忙着籌辦年貨。街道兩邊的小販也多了,販賣各種各樣的東西,有些甚至是阿文見都不曾見過的。
一進城,耿桑爹因着要給一戶人家看病,便與耿桑阿文分開了,臨走之前千萬囑咐,要耿桑好生照看着阿文。
阿文興奮的走在前面,一路左看右看,街上甚是熱鬧,人流也比肩接踵,耿桑好容易追上阿文,一把抓住她,“現在人多,你跟在我後面。”說着將阿文拉到自己身後護着。
阿文嗯了一聲,跟在耿桑後面。
兩人走馬觀花,前面突然傳來呵斥聲,接着就見人流自動的分開一條道來,耿桑腳步一讓,拉着阿文退至一邊,然而他的退讓卻反倒引來了對方的注目。
“讓開讓開,沒看到大小姐在此嗎?閒雜人等讓開。”家丁模樣的人忙着疏散人羣。
阿文看着那被護在中間耀武揚威的魏雲秋,心中好笑不已,這種街頭惡霸似的作風,她向來以爲只有電視裡能看到。
“是你。”魏雲秋走到耿桑面前。
耿桑今日穿的很普通,但這絲毫沒有蓋住他渾身散發的氣質,這恐怕就是有句話說的好:是金子總會發光吧。
“還有你。”她將目光轉向阿文,眼裡都是鄙夷,或許在她看來,如此姿色平平的阿文,不應該站在耿桑身邊。
果然,她又問道:“你是他什麼人?”
阿文面上疑惑,這魏雲秋不會是看上耿桑了吧,就算看上了,這世風日下的,也敢明目張膽的表白?
她還沒想好如何回答,那領頭的小廝就立馬呵斥道:“小姐問你話吶你啞巴了?”
耿桑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蹙,拉着阿文就要離開,卻不想被迎面兩個壯漢攔住。
魏雲秋何時被這樣冷待過,不禁惱羞起來。她上次見到耿桑,就心中留下了印象,後來也讓人查了查,卻查不出半點消息來,沒想到今日竟然偶遇到,看來這是老天註定的緣分了。
“本小姐今日心情好,在醉香樓定了桌,走吧。”她話是對耿桑說的,確實一副施捨的口吻,讓人很難接受。
阿文看着耿桑,說實話吧,魏雲秋應該是她到目前爲止在同齡人中見過的最漂亮的,不同於秀兒的婉約清秀,是真真正正張揚的美,那種看一眼就覺得眼前一亮的感覺。
這樣的美人相約,耿桑眼皮都沒擡,只是淡淡道:“大小姐身份高貴,小民不敢高攀。”
身後立馬就有小廝怒斥道:“嘿你個不識相的,給臉不要臉啊,我們大小姐是什麼樣的人物,讓你去你就去,磨磨唧唧的做什麼?”
正所謂民不與官鬥,圍觀的人雖然心中憤憤,卻不敢上前,他們都知道長水縣魏家大小姐的厲害,那是個出了名兒的不講理,囂張跋扈的不可一世。
這時,老遠的傳來一聲“表妹”,接着,就見一錦衣公子匆匆跑過來。
魏雲秋柳眉一豎,瞪圓了眼道:“把他攔着。”
立馬就有幾個家丁將那公子攔住,那人可憐兮兮的看着魏雲秋,“表妹,姑媽說了讓你帶我在街上逛逛,你怎麼自己走了。”
魏雲秋一臉厭棄的看着他,“廖明,你若是敢在娘面前多說一句,我就有辦法把你趕回你那窮旮旯去。”
廖明果然不敢多嘴了,又看向阿文和耿桑,最後視線落在耿桑身上,一臉的戒備,“表妹,你別這樣,姑媽說了,來年你及笄之後,就讓我倆完婚。”
他這話似乎是故意對耿桑說的,不過在看到後者臉眼角都沒擡一下後,內心竊喜之餘,更多的是不屑,一個草民也妄想攀高枝,真是笑話,卻忘了自己也是落魄貴族,倒比一般平民好不到哪兒去。
魏雲秋卻惱了,又開始指着廖明的鼻子罵,阿文不想繼續聽他們“打情罵俏”,扯了扯耿桑的袖子,示意趕緊離開。
耿桑會意,拉着她就往人羣后面退,魏雲秋卻立馬察覺到,怒不可遏,“站住,誰讓你們走的,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來人吶,將這兩個人給我抓起來。”頓時,就有五個壯漢將阿文與耿桑團團圍住,周圍的人早就嚇得退避三舍不敢多言。
而在人羣最外圍的一輛華麗馬車上,卻傳來輕微的談話聲。
羅福掀開車簾的一角,道:“老爺,可要阻止小姐?”
魏中馳認出了那其中一人正是阿文,那次被吃了啞巴虧,他幾次想找個由頭將阿文入獄,可他心裡惦記着當時給賴三籤的那張紙條,他是被氣糊塗了,竟然就毫無防備的簽了字,最重要的是還沒看清楚上面寫了什麼。
誰能想到賴三竟然有那麼大的膽子敢騙他呢,等他回過神來全城通緝後,卻是死活找不到賴三的人影了。
“不用阻止。”魏中馳淡淡道。他自己礙着面子不能直接將阿文抓起來,卻能利用魏雲秋將後者入獄,只要一進入他的監獄,他有的是辦法讓阿文交出紙條來。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明目抓入,這魏雲秋是不是太自信了些,阿文語氣淡淡聽不出情緒,可說出的話卻是毫不退縮,“敢問大小姐,我們是犯了什麼錯,要被縣太爺抓起來?”
魏中馳聽在耳中,怎麼都覺得不舒服,這句話似乎成了抓入的反倒是他了。
阿文看了眼人羣外的馬車,車上的流蘇標誌分明是縣太爺的車馬。
她又義正言辭的道:“縣太爺是有名的地方父母官,做事向來秉公執法,甚至連周邊其他縣鎮都紛紛讚美效仿,大小姐今日若是不說出個理由來,那就是陷縣大老爺於不公不義之地,若是被周圍那些心懷鬼胎的知縣知道了,到時候參上一筆,告到知府那裡去,恐怕魏老爺的前程就要毀在你手裡了,這可是不忠不孝,你爲人子女,可擔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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