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早春,天就多雨起來,只是濛濛細雨,落在地上密密集集的,田埂上,莊稼漢們都歡喜着頂雨勞作,一年之計在於春,雨水充足了,代表着這一年就會有個好收成,誰還會在意淋了幾顆雨呢。
馬氏坐在窗邊,看着窗外細雨陷入沉思。
落櫻走過來道:“娘娘,賢妃、淑妃和其他貴人美人都走了,只是德妃說是有要緊的話要對娘娘您說。”
“德妃?”馬氏遲疑了一瞬,淡淡的嗯了一聲,又坐了一會兒,才道:“讓她進來吧。”
莊氏被廢之後,一直沒有人接替貴妃的位置,可大家都覺得最近日漸崛起的羅美人最有可能成爲新的貴妃,且不說金蓮公主就很得太后和皇上的喜歡,羅美人也是個溫順的人,有那個風範。
馬氏揉了揉眉心,最近總有是一籮筐的事堆着。
崔氏被紅雙扶着走進來,行了一禮,才落了座,擔憂道:“剛纔看姐姐臉色就不大好,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
馬氏嘆息一聲,“妹妹果然心思細膩,也難怪皇上那麼喜歡你,還不是太子的事,母后一直催着本宮篩選幾個像樣的人物帶去永壽宮,只是那日宴會,太子竟沒看上一個好的,偏偏還說出了一大堆的理由,生怕本宮隨便給他找了個。”
崔氏笑了笑:“姐姐是有福氣的人,您還可以張羅太子的婚事,妹妹卻是要眼睜睜的看着七公主遠嫁天朝,成兒那孩子姐姐誒也知道,只怕——”說着就忍不住紅了眼。那帕子拭着眼角的淚。
馬氏忙勸道:“妹妹別說這些喪氣話,三殿下博學多才,朝中不知多少女子都心儀他,雖然這孩子腿不能走,可卻是個好孩子。老天爺一定會憐惜他。”
頓了頓,又繼續道:“本宮這心裡又幾時舒坦過,太子他——本宮還不知要帶誰去永壽宮給太后看的好,這心裡正急着呢。”
崔氏擦了淚,想了想,提議道:“太子心裡可有人選?皇上對這件事又是如何看的?”
事實上。她不僅知道太子心裡有誰,更知道劉昭心裡的打算,還知道太后汪氏若是知道這爺倆的打算,一定會傾盡全力的阻撓,現在汪氏之所以還沒有動靜。不過是馬氏受了劉昭的要求,暫時先瞞着。
阿文說,說不定那爺倆想要等着生米煮成熟飯,再給汪氏彙報,正所謂先斬後奏,到時候阿文已經成了皇家的媳婦,就算汪氏在怎麼有成見,爲了顧及皇家的顏面。也會忍着。
馬氏想起那日太子的話,又想起劉昭的話,少詹事的女兒本也沒什麼大問題。可關鍵是此人不得太后的喜,那就是大大的問題,別說劉昭要求她不說,就是她想說,也不知從何處說起。
“太子心裡,只怕也沒什麼主意。皇上那邊,也是讓本宮先挑選幾個模樣好的。”
崔氏點點頭:“雖說家室很重要。可最主要的,還是看人品。免得日後生亂子。”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崔氏又道:“姐姐是否這會兒就要去永壽宮?那不如這樣,反正妹妹也沒什麼事,不如就和姐姐一同去,這樣就算是太后問起了,妹妹雖然愚鈍嘴拙,興許也能幫上些忙。”
馬氏臉上一喜,“妹妹此言甚好,那你就隨本宮去永壽宮吧。”
兩人來到永壽宮,汪氏正閉着眼假寐,周嬤嬤一面給她捶着腿,一面說着宮裡的一些趣事兒。
見到馬氏和崔氏二人,忙起身問安。
汪氏睜了睜眼,淡淡道:“你們怎麼過來了?坐吧。”
宮女端上兩個凳子放在馬氏和崔氏身後,兩人紛紛行禮坐下。
馬氏道:“母后上次提了要給太子選良睇,兒臣這幾日都明裡暗裡的查了些不錯的女子,落櫻——”
落櫻躬身將手中的畫冊遞給周嬤嬤,再由周嬤嬤翻開一頁一頁的給汪氏看。
馬氏一面解說冊子上的人物背影和性格脾性,一面道:“皇上也看過這些冊子,都說不出個準確的數兒,臣妾也覺得各個都好,就看母后如何定主意?”
汪氏邊看邊點頭,順便再評論兩句,“模樣都是百裡挑一的,皇后辦事,哀家放心,就從這些人當中選一個太子中意的,終究是年輕人過日子,總不能都讓我們拿主意。”
崔氏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冊子上的每一個人物,突然看到一個俏麗女子,眼神帶着幾分凌厲幾分睿智,不似其他女子一般,臉色帶着嬌羞。
她眼裡閃過一抹笑意,這張畫像,雖然五官都有改動,可她與阮子君認識了兩年之久,自然能一眼認出來,看來馬氏還是花了心思的。
只是汪氏年齡已經大了,眼睛本就看不怎麼清楚,再加上畫像有了輕微的變動,也沒仔細去看下面的備註,自然也就認不出來了。
崔氏眼裡閃過一抹笑意,趁着周嬤嬤還沒翻頁,狀若無意的道:“這女子看着倒有幾分特別,這雙眼睛,與其他女子別樣的不同。”
馬氏臉色微微一變,鎮定的一笑,“是有些特別,這後面的女子,也是個不錯的,是江洲守備的千金。”
周嬤嬤趕緊翻到下一頁。
崔氏又是笑道:“好是好,只是看這雙眼睛,倒是沒有剛纔的那女子有靈性。”
汪氏點了點頭,“翻回去看看,哀家剛纔沒看仔細,似乎是個不錯的人,是哪家的姑娘?”
周嬤嬤又趕緊翻回去。
馬氏的臉色已經有些深沉。
德妃笑道:“皇后最近爲了太子的事也忙了好幾宿,這挑出來的人自然各個都是好的。”
汪氏將冊子親自拿在手裡,看的仔細,只是越看,臉上的笑容越少,最後視線落在右下角的位置,少詹事阮雲貴之女。
她勃然大怒,將冊子摔在地上,“這是怎麼回事?”
馬氏和崔氏都嚇得忙跪在地上,崔氏裝作不解的模樣看着馬氏,馬氏則惶恐道:“母后恕罪,這冊子,有哪裡不對?”
汪氏怒呵道:“這少詹事的女兒,不就是司籍庫的阮子君嗎,怎麼她也在冊子上?”
馬氏心頭哀嚎,面上卻淡定道:“少詹事雖只是四品,可——”
“不行,這件事哀家如何也不能同意,立馬將她從名冊上刪了。”汪氏態度強硬,沒有絲毫還轉的餘地。
馬氏低聲道:“兒臣遵旨。”
離開永壽宮,崔氏立馬衝到馬氏的前面跪下,歉意道:“姐姐,剛纔若非妹妹多嘴,太后也不會對姐姐發火,妹妹愚鈍,求姐姐絳罪。”
馬氏嘆了口氣,扶起她,“這也不關你的事,只是母后她——對這個阮子君有些誤會,可皇上和太子卻是非此人不可,這讓本宮現在左右爲難,本宮擔心的是,辜負了皇上的囑託,太子心裡只怕也要怨恨本宮了。”
崔氏忙勸慰道:“姐姐多慮了,太子最是仁厚,怎會埋怨姐姐。”
汪氏顫抖着握拳,盯着一處發呆。
周嬤嬤小心翼翼的奉上一杯茶,輕聲道:“太后,您先喝口茶,疏疏氣。”
汪氏沉默了良久,才端起茶杯,慢慢的飲了一口,最後道:“你去查查,這件事,皇上和太子可知道?”
周嬤嬤眉頭微微一皺,“太后,老奴斗膽一言。”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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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只怕皇上和太子都是知情的,若非如此,依照皇后的性格,又怎麼敢,這分明是想矇混過關,只怕皇上心裡,已經有了好的人選了,而且這個人,還是不能讓太后您知道的。”
汪氏緊緊的握住茶杯,猛地摔在地上,氣的聲音都在顫抖:“哀家生他養他,現在倒好了,以爲哀家老了,就真的就老糊塗了嗎?竟然連起來欺騙哀家,他們莫非當哀家已經死了不成?”
宮裡的小宮女都嚇得跪下,大氣不敢出。
周嬤嬤臉色一白,跪下道:“太后鳳體安康,一定會長命百歲的,這件事恐怕還有什麼誤會,老奴這就去打聽,還請太后保重鳳體要緊啊。”
汪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稍稍緩和了些,“去,一定要打聽清楚。”
周嬤嬤起身,正準備離開,又聽汪氏道:“慢着,讓哀家想想。”
她皺着眉沉思,周嬤嬤說的對,這件事若是沒有劉昭的默許,馬氏是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也就是說,劉昭是認定了阮子君這個人,到底後者給了他什麼好處?
她又想起曾經,就在這個永壽宮,劉昭帶走了阮子君,從那以後,阮子君就升了司籍,又時常出入興德宮,她現在除了幾個元老是站在她這邊,其他的幾乎都是爲劉昭馬首是瞻,也就是說,若是劉昭真的決定了,哪怕她是想要反對,也不能夠。
周嬤嬤看出了她的想法,沉聲道:“太后,若是真的讓皇上決定的話,只怕我們沒有說不的份,要不老奴去打聽打聽,看這個阮子君,到底有什麼能耐,竟然能夠讓皇上親自點名認定。”
汪氏想了想,淡淡道:“你只去查查陽一閣,皇帝對陽一閣的事,連哀家都瞞着,興許那裡,能找到我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