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的爹帶着她的大哥孔武站在門前迎客,她把抹布擱起來,也拉着青華的手走了出去。
“樂大夫,歡迎歡迎!”
江長勇熟絡地迎了上去,與樂大夫互相拍着肩膀寒喧。
歸靡一直跟在樂大夫的後面,孔武招呼他進門,“歸靡,進屋坐吧。”
落雁與歸靡隔了兩三天沒有見面,再見到他心頭都是異樣的情緒。他在十歲那年,隨着父親逃難到江家村,住下來之後沒到兩年他的父親便病死,從此他開始了一個人獨來獨往。十五年的時間,沒有家人以及兄弟姐妹,無論酷夏還是寒冷的冬夜,他甚至連開口說一句話也不能夠。
村裡面的人家不管有什麼喜事設筵,都不會想到要邀請一個,獨居在村外五里的竹林裡面的啞巴,所以落雁知道歸靡這是頭一回到別人家中作客。在他們是很平常的事情,但在他卻是如此不尋常。
她的心裡一下子都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歸靡的腰間繫着一隻布袋,他停下了腳步,把它解下來遞給了落雁的父親。江長勇一邊接過,一邊開口說:“歸靡,你真的是太客氣,上門吃頓飯還帶什麼禮物。”
他當着大家的面前把布袋打開。
布袋裡面裝着的是一株野生在山林裡面的紫芝,衆人的目光都驚訝地看向歸靡。紫芝十分名貴,要採摘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他既然存下來了怎麼不拿去賣錢?如果是普通的東西也就算了,但歸靡送的卻是一株紫芝。江長勇搖頭道:“歸靡,這個我真不能要,拿回去吧。”
他把紫芝塞回到歸靡的手中。
歸靡卻是搖頭,他指了指堂屋裡面的有力。有力的腿上有傷還不能下地走動,孔武把他抱出了房間,此刻正坐在堂屋裡面等候着他們。紫芝的功效是益精氣堅筋骨,利關節療虛勞,正是適合身上有傷的他進補。
樂大夫呵呵地笑着說:“紫芝挺好的,給有力療傷正適合。”
“那就多謝了。”
歸靡不肯接回去,江長勇也無法推辭,他把紫芝收回布袋,然後交到
了落雁的手中。“讓你娘把這株紫芝收好,回頭用雞肉燉了湯,分一半給有力,一半送回去給歸靡,他的身上也有刀傷,也應該要補一下氣血。”
“嗯。”
落雁點頭接過,目光與歸靡碰觸,他只看了她一眼,便跟在樂大夫的身後,與她的父親以及兄長一起走進了屋裡。
菜餚陸續地端上桌,落雁一一爲自己的父兄,以及樂大夫和歸靡倒上酒。她知道歸靡的身上有刀傷,所以拿起他面前的酒杯的時候,動作都停頓了一下。樂大夫在旁邊開口說:“身上有傷就不要喝酒,否則刺激神經不利於癒合,歸靡你還是喝點茶水吧。”
大夫的話不能不聽,落雁心裡也正是這樣的想法。
於是她收起了歸靡的酒杯,給他倒了一杯散發着茉莉清香的茶水,同時也給自己的三哥有力倒了一杯。因爲是答謝歸靡而特意請客,所以女眷都沒有上桌,落雁倒完酒之後便回了廚房,坐在竈膛前面,託着腮看着堂屋裡面的情形。
有力是歸靡揹回來的,所以最應該感激的人是他。
“歸靡,幹了吧。”
他以茶代酒,敬了歸靡一杯。“謝謝你的救命之恩,這一杯也是代落雁敬你。”
歸靡沒有推辭,舉起了杯子迴應。
他不能說話,孔武揣摸着他的心思,不停地往他的碗裡挾菜。“頭一回上我們家吃飯,歸靡你就不要客氣多吃點。”
歸靡點了點頭,黑眸中流露出謝意。
孔武笑了一下,“有力和落雁的命都是你救的,以後有空閒就多走動走動,我們全家都很歡迎你。”
他特意把自己的兒子叫了過來,“青華,叫小歸叔叔。”
“小龜?”
青華瞪大了眼睛,“他明明又高又壯,怎麼說也是大龜纔對吧?”
“臭小子!”
孔武氣得幾乎一個巴掌甩過去,樂大夫和有力在旁邊笑得直不起腰,而江長勇大皺眉頭。歸靡伸手摸了摸青華的頭,脣邊流露出溫暖的笑容。
落雁坐在廚房裡,隔
着兩重門看他們把酒談笑,心裡覺得非常的溫暖。
歸靡把青華抱到自己的腿上,然後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寫下了一個“謝”字。孔武識的字不多,瞧了好幾眼硬是沒認出來是什麼字。落雁平常都有教侄兒識字,所以青華搶在他爹的前面,脆聲地讀了出來。
“叔叔寫的是‘謝’字,他是要謝謝我。”
“歸靡原來你還識字啊。”
孔武被自己的兒子搶白,也沒有覺得面目無光,他揪着青華的耳朵說:“臭小子,你快要比你老子我還要有出息啦!”
青華擡起了頭看着歸靡,“叔叔,我說得對嗎?”
歸靡搖了搖頭,並且用手指了指自己。
落雁一直注看着他脣邊的笑容,平常村裡的孩子看到他都會害怕地跑走,難得青華不怕他並且與他這樣親近,看得出來歸靡是真的很歡喜。她跟孔武一樣,一直都不知道歸靡是會寫字的。或許以後再跟他見面,他都可以把想要說的話寫給她看。
她揣測着歸靡的心思,他在桌面上寫下了“謝”字,卻又不是要謝謝青華。
村裡所有的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爲歸靡是姓“歸”,難道他跟清歡一樣,都是同樣姓“謝”?
包括樂大夫在內,堂屋裡面的人都理會不到歸靡的意思。
他重新點了茶水,在“謝”字的後面再加上了“歸靡”兩個字,如此一來大家才終於明白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樂大夫向他確認,“謝歸靡,這是你的名字,對嗎?”
歸靡目光明亮地點了點頭。
“原來歸靡姓謝。”
孔武瞪了自己的兒子一眼,“他的意思是讓你叫他謝叔叔,你自作聰明的猜錯了吧?”
歸靡露出淳厚朴實的笑容,他不能夠開口說話,但是落雁的家人給了他最大的耐心,並沒有因此就嫌棄他。
堂屋裡面的一動一靜,全部都落在落雁的眼耳之中。
果然只有她揣測對了歸靡的心思,謝歸靡,她是第一次知道這個男人的真實姓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