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爹孃不會白死。”
像是上次一樣,清歡伸手過來捂住了落雁的眼睛,聲音也變得柔和透着濃濃的憐惜。“落雁,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爲什麼,但你也替我高興好不好?”
“嗯。”
落雁的眼前被他溫熱的手心覆住,看不到任何東西。
清歡身上的氣息越來越近,她感覺到他在湊近,然後她的脣瓣上像是被羽毛拂過,又像是被清風吹開,她還來不及分辨他對她做了什麼,那種輕盈的觸感很快又消失,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他有好一會沒有說話,但她知道他一直用火熱的眼光盯看着她。
“清歡哥——”
“落雁,自從遇到你之後,我一直好運氣不斷。”
清歡鬆開了手,落雁的眼前又恢復了視物。因爲楊越臨時有事情要清歡代辦,所以他才一個人先趕了回來,在路上奔波了一整天,他又累又餓,拉了落雁陪他去廚房煮麪。天色還不算太晚,所以爐竈的柴火還沒有全部熄滅,落雁把炒菜的大鍋洗淨,添了水進去,然後替他下了滿滿一碗的陽春麪。
麪湯里加進了香菜、雞蛋和芝麻油,所以剛出鍋便香氣四溢,清歡撫着自己的肚子兩眼都冒出亮光。
“清歡哥,你慢慢吃吧。”
麪條已經煮好,落雁想要離開,但清歡卻拉住了她。
“落雁,不要走開,在這裡陪我一下。”
“但是——”
落雁原本是打算去追趕月桂,但被拖延了這麼久之後,追上她已經沒有意義。清歡拉着她的手腕不放,她最後只好打消了離開的念頭,與他隔着桌子在對面坐了下來。清歡挾起碗裡的一塊雞蛋,遞到了她的面前,“落雁,張開嘴。”
“不要。”
他挾菜給她吃的舉動太親密,落雁立即就拒絕。
清歡抗議地看着她,“我一口都還沒有吃,筷子還是乾淨的。”
“謝謝。”
落雁拗不過他的好意,只能是張開嘴任由他餵了她一塊雞蛋。她輕輕地咬着溫熱的雞蛋,全部的心神卻都縈繞在歸靡的身上,月桂此刻把點心送到他的手中沒有?他是不是像上次吃煎餅一樣,
正在風捲殘雲地吃着?她在心裡期盼着他會來找她,但把他推開的人是她,他又怎會如此輕易地原諒?
“好吃嗎?”
清歡噙住笑意看過來,落雁輕輕地點了點頭,麪條是她煮的,但他總是這樣反客爲主。一碗濃香四溢的麪條,很快就被清歡全部消滅掉,他心滿意足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落雁,我以後也要常常吃你煮的麪條。”
“只怕不行,我總要回家的。”
落雁已經在府中呆了一個多月,等到錦帳繡完她便要回村裡去,或許以後他們都不會再有什麼見面的機會。清歡頓了一頓,但眼中很快又恢復了光彩,“不管你在什麼地方,我都會去找你的。”
“等你到我們的村裡來的時候,我上山摘甜酸的野果給你吃。”
落雁隨口地答應,假若清歡前來,她一定會好好地招待他。清歡認真地看着她,“落雁,你一定要等我。”
“好。”
把廚房收拾回原來的樣子,落雁才與清歡離開,月桂估計已經睡下,她不好再去打擾,所以回到東廂打了水擦洗完之後,她也上了牀睡覺。她在心裡暗暗地,期待着歸靡來東廂看她,但他一直都沒有出現。這一整晚下來,她睡得非常的不安穩,夢裡總是浮現歸靡的面孔,夢見他手持長弓上山打獵,也夢見他揹着竹簍走近她的窗臺,擺放下一枝凝着露水的蘭花。
那個男人不能言語,但他輕易就在她的心裡落地生根。
天剛破曉,落雁便在牀上睜開了眼,躺了一會她最終還是爬了起來。
逃避不是辦法,不管怎樣她都應該去看看歸靡。
她打了井水把臉洗乾淨,走到廚房的時候,正碰到月桂提着裝滿潲水的木桶從裡面走出來。
“月桂姐,倒潲水嗎?”
“讓開弄髒了你我不管的。”
月桂把潲水桶放上了木頭車,落雁連忙走上前幫她一起推動了車子。她很想追問爲什麼不見歸靡,但月桂一直板着臉,她也就不敢再開口。兩個人把潲水推出後院倒掉,然後帶着空車空桶回來,落雁在院落裡四處張看,卻仍然是找不到歸靡的影子。
“你找誰呢?”
月桂突然在
身邊開口,把落雁嚇了一跳。
“我——”
“歸靡大清早已經走了,你這回高興了吧?他連昨天的工錢也沒有要。”
落雁猛然地睜大了眼睛,情急地執住了月桂的手臂追問:“月桂姐,他走了有多久?還會不會回來?”
月桂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他在的時候跟他鬧彆扭不理不睬,剛走了又來追問他的下落。既然在乎得要死,幹嗎不好好地跟他相處?果然談情說愛起來的男女都是傻子,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麼!”
“他爲什麼要走?”
落雁仍然陷在歸靡已經離開的事實中無法抽身。
“我怎會知道?”
月桂相當莫名其妙地反問,歸靡爲什麼要走,落雁自己不是最清楚的嗎?怎會反過來問她這個不相干的人?“昨晚我把點心給他,他知道是你送的時候很歡喜,我還以爲你們會和好。誰知道大清早他就跟我表示要走,留都留不住。”
歸靡背起了自己的竹簍,帶着隨身的大黃狗,踏着微亮的晨曦離開。
她當時目送着他的背影,心頭一陣的唏噓。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喜歡落雁,雖然不能開口說話,但她還是讀懂了他眼裡的傷痛。落雁到底做了什麼,纔會如此徹底地傷透了這個男人的心,以致他一個人孤獨地離開?
“他竟然就這樣走了。”
落雁的目光逡巡,院子裡空無一人,彷彿歸靡從來不曾來過。
“哦,對了。”
月桂忽然想起來,“他臨走前把昨天的那隻兔子送給了我,你要不要要回去?如果你不要,我就拿回家給我小弟,他一直唸叨着想要養只兔子來着的。”
“既然是他送給了你,我怎麼能夠要回?”
落雁失落地搖頭,心裡像是被挖空了一樣。他把她從水裡救回來,帶着她回家換衣服,然後把那隻兔子送給了她。她離開村子裡的時候,把兔子還了回去,他昨天來的時候,就是用它作藉口來看望她。
兩個人都曾經餵養過的兔子,但他輕易就送給了月桂。
那個強壯如大山的男人,有着一顆敏感細緻的心,這一次她是真的傷到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