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貞德的問話，黑貞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
“你認爲，所謂英靈到底是什麼呢？是生命的延續嗎？”
然後，她不等貞德回答，就自己解釋道：
“不，不是。英靈不是生者，只是有着生者的名字的另一種存在罷了。生前的人，難道會有這靈魂實質化的身體，會有這所謂的‘寶具’嗎？不，生前的你我，只是人類而已。如果有這種靈魂實質化的身體，哪裡還會被區區柴火燒死？人類死後成爲的英靈，只是人們相信的偶像。在主的教義中，嚴厲禁止的偶像崇拜，就是這樣的東西。真是諷刺啊，明明嚴厲禁止的東西，卻是這個世界的真實。不，更準確說，是與主敵對的另一份真實吧。我們這些人類英靈，本來是阿賴耶側的存在，而主，卻是蓋亞的力量。”
“甚至不止是我們這些人類英靈，那些神代英靈，一樣被所謂的傳說扭曲了本來面目。好像吉爾伽美什，生前的他，哪有那麼多的財寶。烏魯克到底只是原始的城邦，論黃金儲量，吉爾斯都能把他爆成渣。傳說，偶像崇拜，扭曲着我們的真實，所以我們從來沒有存在過真實。那麼，你又憑什麼認爲自己是真實呢？你的英靈本體，只是一段段傳說的集合而已，比起我，又有哪裡高了一層？”
“你在生前，也曾有過迷茫，有過痛苦，有過放棄的思想，我就是這些思想的發揚，是你的本質之一。”黑貞最後總結。
聽了黑貞的話，貞德神色凜然。
“我並不覺得自己比任何人高一層。至於英靈的本質，很抱歉，我沒有思考過這些，對我來說，能夠感知，能夠思考能夠繼續發揚主的教誨，能夠繼續保衛人民，這就夠了。我並不會深究英靈是否是正確或者錯誤。就算英靈是基於偶像崇拜的一種假象，我也並不在意自己是否虛假。誠如你所說，我也曾有過迷茫，有過痛苦，有過放棄，但人啊，戰勝了這些之後就會更加堅強。那些都成就了我。我是貞德，只需要做貞德應該做的事情，至於其他，那不是貞德需要的。”
“對於你，我的另一面，我只是奇怪，你是如何突破英靈本體的束縛，以這種姿態獨立降臨的。”
黑貞笑了起來。
“束縛？你還是沒有明白啊！所謂英靈，是偶像崇拜產生的傳說的集合，那麼，英靈本身就從來沒有一個完整的個體。你們這些，自認爲是本體降臨的傢伙，只是被那個存在抓下的概念而已。這團被稱爲英靈的概念，之前被總集在英靈王座，現在被抓到大地，但依舊只是一團鬆散的概念。善也好，惡也好，這團概念內部會有大小紛爭，造成表現出的英靈的性格的不同，但實際上地位是等同的。這也是爲什麼，之前以從者的姿態降臨的時候，很多英靈都發現，他們的性格與生前的真實的自己完全不同，這就是因爲，所謂英靈，根本沒有一個統合的概念。我們不是生者，我們只是死後，被冠上我們名字的傳說的集合。”
貞德終於明白了黑貞的意思：
“所以，你是說，我既然是本體，也就是你所說的一團概念的降臨，那也就自然帶下了屬於你的概念。而由於我們的平等，當你想出現的時候，我並沒有辦法阻止你的出現？不，如果是這樣的話，所有的英靈就會化爲一堆從者了，並不會有本體降臨的事。”
貞德最終還是搖搖頭，表示不信。
“因爲大小不同啊。就好像這個骯髒的世界上，人類庸庸碌碌地活着，我們這樣的存在總是被這些庸碌的傢伙的集合打壓。明明只是庸碌的存在，卻讓我們這些超人無法貫徹我們的意志。”黑貞笑着說。
“就好像，愚蠢的你一樣！”她最後嘲笑着貞德。
貞德並未理睬黑貞含沙射影的嘲弄。
她只是認真地搖了搖頭。
“不，我認爲不是這樣。我們英靈的源頭是擁有自由意志的人，既然是人，就會有各種不同的情感，在我們成爲英靈後，這種情感與我們一道進入了英靈王座，得以能夠化身，但我們的本質依然是一體，就好像人類時期一樣。人類，能夠戰勝自己各種各樣的情感，獲得真正的自己想要的自我意志。這種最終的意志，早已將你這樣的，單一的情緒化身戰勝過，所以纔是最終的意志，人類認知的自我。英靈的本體就是這樣的存在，我確實有各種各樣不像我的意志，但我並不以這些意志爲真正的自我。我只是我自己選擇的，貞德。”
“而你……”貞德用鳶尾花的戰旗指向黑貞，“只是我的一面，我的影子，我的夢！”
“將這種夢具現，憑你自己是絕對辦不到的，所以……吉爾斯，是你嗎？！”貞德看向了她身後那神色悲傷的戰友。
“貞德，就好像你說的，我也有一種夢。我無法拒絕她。”吉爾斯嘆了口氣。
“吉爾斯……”貞德可嘆息道，“所以，如果我想排除她，你是會阻止的吧？”
“……是的！”吉爾斯說。
兩個戰友，似乎對峙起來。
“我說，兩位……”久久不言的弗拉德三世終於開口。
他可不能讓這種氣氛繼續下去了。這幾個想的真多，怪不得亞歷山大想轉世，轉世之後絕對沒有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傢伙來煩自己。
這些法蘭西英靈的事情跟他沒什麼關係。他只是需要保證他所在的團隊的戰力。
爲了保證團隊的戰力，隊伍的內鬥，是必然要制止的。
而制止內鬥的最好、也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在外部樹立一個能夠轉移內部矛盾的靶子。
昔年，在瓦拉幾亞，他就是用土耳其人的入侵壓下了那些貴族的各種陰謀。
“你們說了這麼多，難道沒有想過，是那位在搞事嗎？你們打起來，可是正中那位下懷的。包括這位……染了發戴了美瞳的貞德小姐，你就真的想聽從那位的吩咐嗎？”
“聽老夫一句話，合作吧，合作走可持續發展的戰略路線，這是永恆的王道。”弗拉德三世說出了他剛剛纔在圖書館學到的話。
“幾位芳鄰，你們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