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左思右想,還是將白叔的交待當成了耳旁風,掩嘴佯咳一聲,見楊彩芽三人擡眼看過來,便招呼吳氏,“大嫂,竈上水估摸着快燒開了,我們泡茶去。”
泡茶這種事還用得着拉個人一道?
吳氏皺眉不解,柳氏已經丟開針線,不由分說拉着吳氏起身,挽着人就往廚房裡鑽。
楊彩芽和翠花看得莫名其妙。
翠花大眼睛忽閃幾下,面色古怪的小聲道,“我剛纔瞥見二嬸盯着我們看呢,那眼睛賊亮賊亮的,就跟之前見到那一沓銀票時的眼神似的。”
說着打了個哆嗦。
楊彩芽聽得一愣,想不出柳氏這是又唱的哪出,轉頭看了眼廚房,見吳氏和柳氏並無異常的並肩在竈臺前忙活着,便按下疑惑,招呼翠花繼續做針線。
如今的柳氏,倒是不必擔心她做出什麼禍害自家人的事,翠花想了想也拋開不解,埋頭飛針走線,有一句沒一句閒聊起青山鎮見聞。
吳氏卻是越發不解,聽柳氏口口聲聲讓她佯作忙碌,別往楊彩芽和翠花那裡張望,心頭微動,語氣就透出擔憂,“怎麼了?有什麼事要避着兩個孩子?你跟我買什麼關子,想急死我不成
!”
柳氏忙噓了一聲,手下動作不停,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這事是不好讓彩芽和翠花直接聽去,您也別跟孩子爹說。就當是我們妯娌間的悄悄話。”
連白叔也要瞞着?
什麼事這麼嚴重!吳氏唬了一跳,不由緊張得跟着壓低聲音,“行,你快說!無論什麼事我們商量着辦,總有辦法解決的。”
柳氏瞥了眼石桌那頭,見楊彩芽和翠花湊在一起說話,並沒留意這頭,又聽吳氏答應自己保密,就將之前和白叔說的話細細說了一遍,笑道,“他一個大男人知道啥。女兒家嫁人是關係大半輩子的大事,彩芽和翠花生皮相好,性子也好,還能幹。我們家如今是什麼境況?嫁女兒肯定得多花幾年仔細挑人家的。村裡人就算了,我看鎮上找找就挺好。”
白叔提點柳氏的話沒錯,柳氏的想法也沒歪,這會兒說的話更是正理。
這事也確實不好當着兩個姑娘家的面大說特說。
只是也沒必要這樣偷偷摸摸的吧?吳氏握着水瓢的手抖了抖,險些沒忍住敲柳氏一記——這麼裝神弄鬼的,不是憑白嚇唬她麼!她還以爲出了什麼壞事!
耳邊接着傳來柳氏的感嘆低語,“您也別覺得我管閒事瞎操心,這事肯定是您給兩個孩子做主。我就是想着吧,沒有彩芽就沒有我們現在的好日子;沒有翠花,我也不能順利懷上玉娘。我這做二嬸的,也沒什麼大能耐,能替她們做點啥。這親事有您可以商量,我幫着相看相看打聽消息,也算盡份心力。”
吳氏聽着一愣,不禁想起楊彩芽對柳氏的評價:柳氏這人縱然一身小毛病,但只要認定了誰是自己人,那是相當的明理護短。
“我明白你的意思。”吳氏想起柳氏揮着鐮刀維護楊家曹家時的樣子,手也不抖了,語氣也柔和了,“這事我早放在心上了。京城楊府事情一了結,彩芽身體養好之後,我就隱晦着提起過。本來我還想着,讓彩芽給你們寫信時說說這事,讓你們幫着留心好人家。彩芽聽明白我的意思後,卻是和白叔說的一個意思,只說不急。”
“翠花也說想陪着我,在家多留幾年。我自己閨女我最清楚,看她那樣不是害臊,倒像十分不願意。這閨女大了,我還真摸不透她的心思了。至於彩芽……唉,頭上那支木簪戴上後就沒換過別的首飾。”
一聽木簪是曹卓送的,柳氏又喜又愁,把以前想撮合楊曹兩家的想法坦白道出,砸吧着嘴道,“您說曹卓病也治好了,也知道我們來江南。怎麼就能想着不告而別呢?這要是以後能找得到人還好,要是找不到人……彩芽主意大,家裡誰勸得動?”
柳氏說出自己一直埋在心裡的擔憂,吳氏頓覺遇上知音,有來有去的湊在一起嘀咕幾句,最後也只能往好處想,“我們還是盼着能早日打探到曹家的消息吧。再說,彩芽主意是大,但卻不是死倔不明理的。就算曹家無望,過個幾年想法說不定就變了
。”
“大嫂,我們都暗地裡留心看看唄。”柳氏成功拉了個同盟,也不管曹家如何,只覺得渾身都來了勁兒,提議道,“我們給姨娘上柱香,求姨娘繼續保佑彩芽,姻緣上也能順風順水的!”
吳氏一怕大腿猛點頭,泡好茶直接拎着進上房,恭恭敬敬的給四姨娘敬茶上香。
莫名舉動,還有二人間徒然增添的親密默契,直看得楊彩芽滿頭霧水。
翠花心中升起股深深的擔憂:她娘不會被柳氏影響,做派也變得神神叨叨起來吧?
拿着紅契抱着兩卷油布迴轉的白叔,卻是滿臉喜色,看着楊彩芽收好紅契,喜得搓着手來回踱步,居然也跑去給四姨娘上了柱香。
楊彩芽和翠花看着新上的三把香,齊齊打了個哆嗦。
楊家衆人各有心思“憂慮”,村民聽聞楊家買了地,立時上門八卦——鄉村人家買地是大事,田地買賣做成之後,按照習俗慣例,賣家和牙儈要整治酒席招待買家,又有李長貴家這層關係在,消息比白叔架的騾車跑的還快。
確定楊家一氣買了兩百多畝地,就有人好奇打探起種地人手的事。
這事楊彩芽已經和家人商定好了的,面對來打探的只好吃好喝招待着,一概不接自薦要佃地的話頭,省得摸不清品性,田地佃出去後反而給自己找事。
楊家口風咬得緊偏偏態度和善應對周全,就是有心人也不好刨根問底。
村裡才消停,第二天赴宴時李富貴也問起了這事,見楊彩芽胸有成竹的謝絕他要介紹人的好意,便識趣的不再多問。
兩廂買賣做的痛快順利,宴自然也是好宴,一衆人直熱鬧吃了一個多時辰才各自散了。
楊家馬車才拐進村中大路,就見自家隔壁門外圍着三兩村民,伸長脖子探頭探腦。
仔細一想,似乎真沒見過隔壁鄰居,楊彩芽三人也跟着好奇張望。
柳氏一怕額頭,解釋道,“隔壁去年搬走了,聽長貴媳婦說是家裡小輩考出個官,一家都跟着去外地赴任了。田產村裡人買下了,房子你們來之前纔剛轉賣出去。村長去縣衙辦手續時都沒見過買家,又老沒見人住進來,我都把這事給忘了。”
這麼神秘?可別是什麼古怪人家纔好。
楊彩芽三人聽罷,馬車經過隔壁時,不由仔細探看兩眼,就見裡頭四五個高壯漢子正忙裡忙外的打掃灑水,頗有些做不慣的笨拙。
車內幾人看得好笑,外頭白叔卻是“咦”了一聲。
等馬車駛進前院車棚,白叔便說道,“那些人裡有兩個我見過。是前兩天去縣衙辦戶籍時,看守二門的衙役,人挺和善好說話
。”
又招呼吳氏和柳氏,“彩芽和翠花留在家裡,我們過去幫幫忙,順道打個招呼。往後鄰里少不得走動。”
這是看滿院子男人,不想她們兩個小姑娘拋頭露面,楊彩芽瞭然應下,興奮之色卻是不減。
縣衙的衙役雖沒功名,好歹是個官兒,必需抱大腿啊!
楊彩芽眼睛大亮,幫着端盆子找抹布,喊翠花泡茶,又包了兩包點心,一併塞給白叔三人帶過去。
她想着拉關係,和翠花鬨着玉娘午歇,滿心好奇的等消息。
吳氏和柳氏卻是想着多條親事人選的路子,一進門就留心觀察幾個衙役的樣貌舉止,暗暗交換眼色,熱絡的端茶送水。
圍觀村民見楊家人進去,須臾就和人說成一片,方纔還板着臉悶頭幹活的漢子轉瞬滿臉又笑又嘆,便大着膽子湊到門邊。
聽了兩耳朵,才知道白叔認識其中兩個衙役——王超和馬航,另外三個同來的衙役也跟着寒暄起來,轉口就白叔嬸子的叫的親熱。
村民正後悔不該觀望,否則攀上衙役關係的就是自家,再細聽衆人邊做活邊閒聊的斷續話語,圍觀人羣立時炸開嗡嗡議論聲。
議論聲太大,楊彩芽和翠花隔着堵牆也聽了個一清二楚。
原來買下隔壁的是縣衙的縣尉大人。
之所以村長都不知道買家來頭,卻是因爲買賣文書寫的是縣尉大人母親的名諱,縣尉大人去蘇州接母親過來,手續都是手下衙役代辦的。
衙役自然不會亂說頂頭上司的私事,王超和馬航見村民議論得起勁,心知自家老大最煩蜚短流長,點到即止就轉開話題。
楊彩芽聽得暗暗點頭:大訊朝是允許女子自立門戶和名下有直屬私產的,就是嫁妝裡的鋪子田莊也不必掛夫家的名頭。這縣尉大人倒是個重孝道的,她剛纔瞄了一眼,隔壁可要比自家大一倍,寬敞亮堂得很。房價想來不便宜,選的又是青山村這樣僻靜適合養老的地方,縣尉大人出手可真不含糊,心思又細膩周到。
忙完迴轉的吳氏和柳氏卻是暗暗搖頭:那幾個衙役不愧是行伍大漢,識的字還不如吳氏多,言行舉止也太粗豪了些。本來聽說買家是縣尉還心中一喜,再一算,這都做上縣尉了,不得三十好幾中年往上?給彩芽翠花當爹都儘夠了。
楊彩芽和翠花已經習慣吳氏二人這兩天的異樣,見狀自動無視,幫着打水洗漱。白叔在隔壁多留了會,送走幹完活的衙役纔回轉,面上喜色不亞於拿到紅契的時候。衆人見狀好奇心又起,丟開擦洗的帕子,拉着白叔就往上房廳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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