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叔和柳氏緊貼着椅背,防止自己一個不穩癱坐到地上,抖着聲音問,“彩,彩芽怎麼能說話了?!”
楊彩芽三人看着他們這樣,不由聯想到二夫人主僕被嚇成狗的模樣,繃不住哈哈大笑。
白叔和柳氏見狀,更加確定這奇異的事真的不能再真,又是驚喜又是驚疑,還有點害怕,吞着口水正要開口說話,就聽東廂房傳來一陣高過一陣的啼哭聲。
柳氏騰地跳起來,哪裡還顧得上其他事,丟下句“哎喲,這是餓醒了哭呢”,就疾步往外跑。
楊彩芽三人眼睛一亮,白叔反應過來,忙揚聲道,“快把囡囡抱過來,給吳姐她們看看!”
囡囡是江南一帶對小女孩的暱稱,柳氏生的是女孩兒?
柳氏產期應該是去年秋末,算起來孩子該滿八個月了,正是好動認人的時候。
楊彩芽歡喜得簡直有些手足無措,和吳氏翠花不約而同的起身離座,迫不及待的張望着。
柳氏抱着啼哭不止的小傢伙迴轉,摟在懷裡輕輕搖臂顛着,見楊彩芽三人唰的一下圍過來,忙小心豎起懷中小傢伙,笑着輕哄道,“乖囡囡快看,你彩芽姐她們回來啦,以後又多三個人疼你呢。”
小女娃粉團似的嬌小可愛,楊彩芽看得手癢,又不敢像蹂躪大郎那樣亂碰小嬰兒,緊挨着柳氏站着,憋了半天只蹦出一句,“嬸子別理會我,您快喂囡囡吃奶。瞧這小臉哭得,都紅透了。”
語氣輕緩,透着股真心的疼愛。
柳氏聞言眉開眼笑,轉瞬就把楊彩芽能說話的震驚拋到腦後,大喇喇的撩起衣服就要餵奶
。
見楊彩芽一心盯着小傢伙,吳氏和翠花亦是滿臉喜色的圍觀,白叔雖樂見她們喜歡親近女兒,私下也沒少看柳氏餵奶,到底當着其他人的面有些尷尬,不好避開也不好上前,只能乾咳一聲沒話找話,“剛纔大家乍一見面,一高興倒把孩子的事忘了。平時這會兒都睡得正好呢,今天倒是餓得早。”
翠花頭也不擡,“一準是知道我們回來了,急着見人呢!”
楊彩芽視線黏在小傢伙嘟着的小嘴上,吳氏看了眼白叔漲紅的老臉,瞭然的解圍道,“孩子取好名字了沒有?”
“就等着彩芽回來取。我倆大字不識幾個,想不出什麼好名字。”柳氏答道。
白叔笑着接口,“大郎倒是整天囔囔着要給囡囡取名字,要不是他在鎮上學堂進學,一個月只有三天能休沐回家,我們都能被他念叨得耳朵長繭。還是聽了我們想讓彩芽來取,才消停下來。”
這是認定楊彩芽當家作主了。
吳氏翠花自然沒有異議,柳氏亦是點頭附和。
聽白叔柳氏說的真心,又滿眼殷切,楊彩芽便也不推脫,直言自己的打算,“我們楊家也算是排除萬難纔有今天。所謂破而後立,我們兩頭分別一年多,現在如願重聚到一起,就是新的楊家,新的生活正式開始的時候!這首要的第一件事,就是立我們自己的族譜。”
“既然囡囡的名字由我取,大郎的名字我也想一道改了。我想着,楊家往後總還要添丁進口的,往後小輩名字就加上排輩的中字,這樣寫進族譜裡,又好看又像樣!不分男女,都按字排輩。”
這是正經人家的做法,衆人聽得直點頭。
柳氏懷裡的小傢伙吃飽喝足,也不知是不是聽明白在說自己,流着口水咿呀一聲,伸着小肥手就要去抓楊彩芽,揮舞半天夠不着,自顧自樂得口水橫流。
楊彩芽看得心頭髮軟,再也忍不住,小心翼翼握着小肥手啵啵親了兩口,小傢伙立即手舞足蹈的咯咯脆笑。
“小囡囡是白叔家的長女,更是我們楊家如珠似玉的小閨女。”楊彩芽恨不得把囡囡抱過來揉搓一番,語氣疼惜得不得了,“囡囡就叫玉娘。有詩說雕琢復雕琢,片玉萬黃金。希望我們家玉娘不僅能長得安逸健康,將來也能被教養得通透聰穎,成爲百家難求的美玉似的小姑娘家。”
楊彩芽這話說的有些不符輩分年齡的老成,衆人卻全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欣喜贊同。
有了昨夜對吳氏翠花的試探相問,今天再看白叔和柳氏對自己的態度,就覺出和之前全然不同的滋味。
白叔和柳氏對自己的信服,比之原本就是自己人的吳氏翠花,更難能可貴。
楊彩芽想到這裡心中涌起股暖意,忙眨眨眼強壓下眼中酸脹,笑着招呼大家重新落座,從隨身包裹裡翻出兩本線裝冊子
。
一本是她借看李大爺家的家譜,臨摹下來的族譜草稿。一本是編寫族譜用的新冊子,只等着和衆人說定後,就往上寫內容。
楊彩芽拿着草稿,簡單解說個大概,轉口說道,“大郎大名楊業,論順口,還是中間加個字來排輩比較好。”
大郎的名字是曹卓進京治病前,幫大郎取的。
楊彩芽說到這裡,語氣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情,“名是阿卓定的,大郎肯定不願改他師父給取的名,我也覺得這個字意思好叫着也好聽。至於中間要加的字,我已經想好了。往後家裡再添丁進口,就從延字輩。延頸而鳴,舒翼而舞。寓意不再受拘束,放開手腳展翅高飛。延字寓意綿延,延續。對於如今的楊家,正合適。大郎就叫楊延業,玉娘大名楊延玉。”
說完掏出炭筆,寫出來給白叔和柳氏看——不認識不要緊,字形大氣好看,意思又好纔是重點。
白叔和柳氏開心得直點頭。
吳氏和翠花也直說延字選得好。
楊彩芽眼珠子一轉,憋着笑不動聲色和衆人議論,心中暗暗感慨。
這事最大的功臣其實是曹卓。
要不是他湊巧給大郎取名業,她也不會靈機一動,順勢取用北宋英雄人物楊家將的延字。
她對大家解釋的寓意是表面意思。
大郎曾說過的從軍豪言,還有曹卓對於不能繼承父兄遺志,跟着曹意曦沙場征戰的遺憾,她一直記在心底。
將來如何她不會早早杞人憂天,但借用北宋名將的威名,算是她的一點小小私心——曹卓未能實現的願望,如果能由大郎來完成,也未嘗不好。而大郎無論從文還是入伍,她只盼着他能得庇佑。
排輩一事歪打正着,也算是略微緩解她的掛念。
楊彩芽心思轉到這裡,話音微頓,正要開口問有沒有曹家的消息,大事說定的白叔和柳氏已是話鋒一轉,忙追問楊彩芽能說話的因由。
看着二人又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楊彩芽微微一笑,將之前對吳氏和翠花的說辭搬了出來。
吳氏和翠花則接口你一言我一語,或解氣大笑或狠狠咒罵,將她們如何實施白叔一家沒參與到的計劃,如何懲治得二夫人主僕嚇破膽,又只能對她們言聽計從的,都繪聲繪色的細細道出。
白叔和柳氏聽得面色越來越亮,直呼痛快!
吳氏和翠花說罷不恥道,“只可惜不能在京城多留幾天,回了華雲鎮也不好再亂打探。我們走時也不知道楊府最後有沒有鬧起來,鬧成什麼樣。”
白叔和柳氏不屑的哼哼,“惡人總歸要得惡報的
!”
楊彩芽根本懶得多說楊府,“管他們後來如何,反正再也和我們無關。”說着目露期翼的問道,“白叔,有沒有打探到曹家的消息?”
“收到你的信,我就想辦法打聽過了。”白叔搖搖頭,“但江南地廣人多,我能力有限,實在難打聽到有用的消息。別說確切的人家,就是相似的都沒打探到。”
是指沒聽說有寡母帶着傻兒子搬來附近吧。
楊彩芽雖有些失望,倒也不算意料之外,不欲衆人因此心情低落,忙打疊起精神,笑着招呼吳氏翠花,“走,我們好好逛逛我們的新家去。”
氣氛又熱烈起來,衆人起身往外走。
四姨娘留下的這處院落,是典型的江南小四合院。
大門進來就是前院,穿過連接前***院的穿堂便是後院,後院北面三間上房,東西各兩間廂房,三間南房正對着上房,和穿堂共用一面牆。
四面房屋圍成天井,寬度和上房相同,進深和東西廂房等長,天井地面嵌鋪着青磚,靠穿堂門側,擺着一套石桌石凳。
前院一頭用來做車棚,另一頭一半闢**窩,養着柳氏到這裡後新買的母雞和小雞仔,另一半空着用來堆雜物和柴禾。
後院東廂房住着白叔一家,西廂房做客房給餘先生主僕暫住,她們從官裡村運來的行李不多,放在各自房中儘夠了,三間南房便空置下來。
再看牆面地板,儘管白叔一家先行入住後簡單修補過,還是看得出年久失修的殘舊。
楊彩芽站在天井中環視一圈,想着等諸事落定之後得好好翻修一下院子,勞力人選都想好了,便按下打算,指着西牆問道,“這邊的屋檐怎麼比別處高出一層?”
“是從隔壁伸過來的。”白叔看了眼解釋道,“就跟我在官裡村的舊家一樣,隔壁是藉着我們家的西牆牆面,後來新起的房子,對面的屋檐才高出一截。”
楊彩芽點點頭沒有多想,帶着人進南房轉了一圈,和衆人說定過幾天把南房收拾出來,兩間做她和大郎的書房,一間用來做繡房,大家各自用着又寬敞又便利。
事情說定,天色已經不早,餘先生主僕看完傷會回來用午飯,算算時辰差不多,安置好玉娘大家便分工行動,柳氏掌廚,吳氏和白叔跟着打下手,楊彩芽則帶着翠花回上房,開始着手寫族譜。現在楊家人少關係簡單,楊彩芽不過大半個時辰就寫完了。等廚房炊煙飄起傳出飯香,前院就傳來動靜,衆人迎着餘先生主僕進屋,問過傷勢無大礙,便放心勸酒夾菜,一頓午飯吃得賓主盡歡。
【嘿,微信關注””,有驚喜送你喲!】
手機閱讀:
發表書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