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是福建布政使的老本營,不等沈練長隨送上路引和名帖,早得交待的汪大人手下就帶人迎出了城門。【首發】
來人是汪大人的親信幕僚,沈練不敢拿大,翻身下馬見禮,特意領人到餘先生車前,兩方略作寒暄,才互讓着重新駛動車馬。
楊彩芽看在眼裡,暗自琢磨着餘先生猝然退位,威信仍在,就見夏至臉貼車窗,眼放綠光興奮道,“夫人您看,那還有一撥人,會不會是陳家派來的?”
沈練福寧之行的目的大家心裡有數。
王媽媽還好,以夏至爲首的僕婦也跟她一樣,盼着圍觀沈練相親,楊彩芽聞言湊過去,眨着眼睛探看。
果然見一位穿戴華貴的少年公子領着人車朝車隊迎來,和汪大人的幕僚、長隨作揖見過禮,就停在沈練馬前,仰着頭指着帶來的車說着什麼,一雙審視的眼將沈練來回戳了個遍,其中綠光比夏至還盛
。
少年公子估計是沈練未來媳婦兒的兄弟,這是代替姐妹來提前驗貨了。
楊彩芽伸長脖子嘖嘖笑看。
忽然有道冷冽視線射過來,沈練似有所感的偏頭,板着臉五味雜陳的瞪了偷\/窺的楊彩芽幾人一眼,夏至等人嚇得忙縮回去放下車窗簾。
喲,沈練居然是個彆扭屬性?
那等見了正主還不知要彆扭成什麼樣呢。
楊彩芽促狹的想,默默爲陳家小姐點蠟。
長隨也被沈練這突來一眼嚇得心又提了起來,待聽自家爺語氣平和,又同意上陳家馬車先去陳家拜訪安頓,才又露出笑模樣。
肯給陳家小公子面子,就是認了這門親。
長隨顛顛的服侍沈練上馬車,主動請纓道,“爺放心,長史夫人一行交給小的,小的看着他們在汪大人那兒安置好再給您回話。”
兵分兩路,楊彩芽一行直接進了汪大人府邸,男女分住前後宅客院。
當天晚膳,沈練自陳家過來後,汪大人不單置辦酒席親自招待沈練和餘先生,過後三人關在書房,秉燭夜談幾近天明。
曹卓雖沒明言,但看這架勢,沈練和餘先生此來都另有目的,楊彩芽不欲多事,招來王媽媽暗示幾句,敲打家下人回頭別往外亂說路上見聞大家一路走的太歡樂,規矩多少有些鬆懈。
沈練和餘先生確實另有任務,打算趁着福建之行,替騰文帝和右相張眼,招攬留心兩道可用的官員人才。
沈練明面停留福寧,暗地裡微服暗訪考察福建以北的各地官員。
餘先生則負責福建以南,以目的地同安做據點。
而楊彩芽爲了搶時間,來時連青山村都沒能停留,就爲了趕在春耕前把玉米推廣落定。
一聽陳家十分重視相看一事,把宴請沈練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後的吉日,只得放棄圍觀相親,拜別汪大人,綴着新添的府兵繼續南下。
有了止吐良藥,楊彩芽每天一顆,一路顛到同安,都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
她正捧着瓷藥瓶當寶,就聽身旁夏至幾人猛地吸了一口氣,連一慣鎮定的王媽媽都面露震撼。
順着衆人視線看向車外,就見同安城牆矗立眼前。
不同於沿路各府鎮,這座蕭觀察使治下的水軍大本營,似乎連城外空氣中都透着威嚴肅殺,守城門的軟甲衛兵、持槍高立左右望臺的鐵甲士兵,身姿面容籠在盔甲反射的冷光中,叫人遠遠看一眼就心生敬畏。
費時八年打海匪平賊患,保兩道民生清平的蕭觀察使的守備城池,猶如一隻暫時安棲的斂爪猛獸匍伏眼前
。
靜默、龐大,雖沉斂,卻氣勢迫人,讓人無法忽視。
城池死物尚且如此,那麼坐擁此地的蕭觀察使,蕭翼大將軍將會是怎樣一個人物?
楊彩芽想想就有點小激動,丟開藥瓶,喊夏至把她裁好的紙和炭筆找出來。
夫人說見了蕭觀察使要偷偷畫小像做紀念,原來不是說着玩的。
那可是兩道最高長官啊,王媽媽等人齊齊扶額,難得肅穆的氣氛破壞殆盡如果曹卓在,估計又要嘆楊彩芽沒心沒肺。
氣氛被楊彩芽這麼一攪和,漸漸駛進城門的車隊又熱鬧起來。
張二忽然近前敲了敲車廂,繃着聲音道,“夫人,好,好像是蕭觀察使帶人來接咱們了。”
她的曹卓不可能這麼有面子!
估計一小半是她男人的面子,一多半是餘先生履歷夠硬,蕭觀察使才親自來迎吧?
這麼看來,這位鐵血征戰的蕭大將軍倒是個謙遜敬上的。
楊彩芽微愣過後,忙把紙筆塞到懷裡,佯咳一聲道,“去請餘先生。”
她是女眷不能大喇喇出去拜見。
張二應聲而去。
須臾車隊相繼停下,隨即一陣齊整踏步聲停到近前,就聽餘先生作揖見禮,接着是一道沉穩渾厚的男聲,“餘大人久仰,一路辛苦,府裡已備好客院,還請您老人家別嫌棄。您和守約的拜帖昨天才到,否則晚輩絕不敢怠慢,必親自帶人出城迎接。”
餘先生捻鬚呵呵笑。
長史府衆人驚掉下巴,對那聲“餘大人”驚異且好奇,然規矩在且剛被王媽媽敲打過,個個都只當自己是瞎子聾子。
黃家鏢師也是見慣世面的,心知官場水深,更是連眉毛都沒亂動一下。
蕭翼暗暗挑眉,心中暗贊曹卓治下嚴謹用人得當,不由看了眼當中大車。
聽聞其夫人年幼出身鄉野,但看這隊人馬言行,便知也是個不可小覷的。
念頭閃過,蕭翼對楊彩芽的來意更添了幾分重視。
他請餘先生上馬車,親自領頭帶路,又點了個管事安置汪大人派來護送的府兵這些也不是閒人,任務完成休息一晚就要趕回福寧覆命。
王媽媽等人這才知道,原來那隊整齊劃一的步伐不是軍兵,竟只是蕭府下人
。
可見蕭府治下堪比軍營。
王媽媽等人咂舌驚歎。
楊彩芽卻是歪頭疑惑:怎麼聽蕭翼的口氣,似乎和阿卓很熟?沒聽說他們私交很好啊。
她心頭微動,身下馬車也動起來,兩刻鐘後才一震停下,楊彩芽從車窗望出去,就見蕭府赫然佔了整條衚衕,紅牆綠瓦和城牆威嚴氣勢如出一撤。
細節見真章,家中氛圍和下人如此,蕭翼能年紀輕輕身居繁盛兩道高位,治下昇平是有真本事的。
果然是個人物。
楊彩芽心中歎服。
等到正院正式拜見蕭翼夫婦時,楊彩芽更是驚豔。
身着常服的蕭翼身姿筆挺,大馬金刀端坐上首,劍眉星目襯着冷硬鋒銳的臉部線條,身爲軍人無意中散發出的煞氣讓他看起來冷情冷性,面無表情的擡眼一掃,就叫人不禁心神一震。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蕭翼俊朗的五官依舊賞心悅目,同樣讓人無法否認這個冷肅的大將軍長相俊美。
一個英雄級的男神。
楊彩芽默默爲他打了個高分,轉眼看蕭夫人,眼角就捕捉到蕭翼微微側首,衝他夫人微勾嘴角。
這笑春暖花開,透着對蕭夫人的無盡愛憐。
這樣的笑容有點眼熟。
似乎曹卓對着她時,常常露出這樣的笑顏。
楊彩芽微微出神,忽然十分想念曹卓。
上首蕭夫人顧淑媛有些嗔怪的瞥了眼蕭翼,示意有客人在,起身撫着肚子上前幾步迎上楊彩芽,柔聲道,“我身子重無法出門迎接,怠慢之處還請長史夫人別往心裡去。”
好麼,這裡又有個孕婦。
楊彩芽嘴角抽了抽,聞言卻不禁跟着放柔聲音,笑着寒暄,由顧淑媛領着落座,心中暗贊。
顧氏很美。
但這種美不是許巧兒身懷有孕的柔軟圓潤,更不是方惜月那種半真半假的嬌柔\/媚弱。
而是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洗盡鉛華的婉約通透。
和蕭翼並肩而坐,就更添了一份別樣的安然淡遠。
英雄配美人,這也是一對有故事的人。
楊彩芽在心裡文藝了一把,嘴裡不忘正事,將王媽媽、夏至,並主事的張二和吳崖叫上前引見
。
他們要在同安叨擾一陣子,總得彼此認認臉,對面不認識鬧笑話事小,行事不便事大。
兩方人馬打過照面,楊彩芽就直奔主題,“春耕近在眼前,北地尤其是河南道如今還不知是什麼情況。若是玉蜀黍能儘快帶到北地推廣,必是大功德。內裡細節我擬了份文書,餘先生替我張過眼,蕭大人若是有什麼疑問,儘可和餘先生相談。具體行事上二位若還有疑慮不解,還請知會我一聲,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話很自信,略霸氣。
餘先生老神在在的捻鬚頷首。
蕭翼和顧淑媛有些訝然。
沒想到這位長史夫人也是個殺伐果決的做派。
轉念想起義妹恭王妃,這位長史夫人倒和恭王妃性子相像。
二人不由相視一眼,會心笑起來,升起股莫名的親近之意。
蕭翼笑着起身,拱手施禮,便請餘先生去外書房議事。
張二和吳崖跟着退出安置行裝人馬。
王媽媽和夏至則服侍楊彩芽,隨同顧淑媛去內宅客院,安頓好便上了接風宴。
顧淑媛待客和蕭府肅殺氛圍不同,讓人如沐春風,席間她所出的大郎二郎和三娘都來見禮陪客,一頓接風宴簡單不失熱鬧。
宴畢回客院時,聽聞前頭宴席未散,只餘先生和蕭翼先行離席接着議事,楊彩芽便讓王媽媽和夏至先去歇息。
她點了牀頭燈,將一路曹卓的回信抱着重讀一遍,便將原來準備畫小像的紙筆用來寫信。
親眼見過那樣一對璧人,她反而不激動了,只覺得動筆描繪反倒是多此一舉。
楊彩芽照舊彙報這幾天路上見聞。
末了添多一句,大意是:瞅瞅人蕭翼,都做到兩道大boss了,這麼多年就只守着顧淑媛一個,沒妾室沒庶子,三十幾歲肚子裡又揣上一個,阿卓你革\/命尚未成功還需努力,娘子我看好你喲!
想到曹卓接到信又好氣又無奈的表情,楊彩芽就悶在被子裡笑。
想了想找出口脂,上嘴抹厚厚一層,在信末印上個烈焰紅脣。
楊彩芽心滿意足,這樣阿卓就不會秋後算賬了吧?
封好信放到枕邊,楊彩芽閉眼甜甜睡去。
夢裡都是曹卓的笑顏,暖暖的,寵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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