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身再出現,楊彩芽手裡就多了兩沓薄薄的小冊子,一本用鎮紙壓好,一本招手交給韋茂全。
韋茂全弓着的腰彈直了,心頭砰砰跳,拿在手裡翻開,小冊子圖文並茂,他那隻認了一籮筐的大字翻翻攪攪居然通讀無礙,嘩啦啦看到最後一頁,腦中已有實物成像,撲騰着銀子白光飛來飛去。
“夫人真是奇思妙想!”竟又有這許多聞所未聞的菜方子,韋茂全彈直的腰又彎了下去,眼裡有銅錢,“來前大掌櫃還跟小的抓鬍子,苦惱雲來酒樓新花樣有一沒有二,正愁不能趁着全魚宴風光再接再厲。沒想到夫人轉眼就有了新方子。這回大掌櫃不用愁了,那把美須也能保住了。”
黃大掌櫃會抓鬍子發愁纔怪!
老奸商心裡清楚着呢,要不是算定她必有後手,當初也不會輕易接受她贈送的全魚宴菜方。
如今也不會派韋茂全來,若只要個盯廚的,隨便跑堂小廝都能勝任。
楊彩芽忍着沒翻白眼,也不理韋茂全拍馬賣好,速戰速決,“好話留着給你們大掌櫃聽去。這小冊子既然交到你手上,你也不能轉手就了事,方子如何用怎樣用最得益,你自己拿主意。我就一句話,菜方子到此爲止,以後雲來酒樓廚房裡的事我不再多嘴。黃大掌櫃是個伶俐人,他一聽就懂。”
廚藝只是人\/婦的選修課,何況她嫁的是官家小高門,在大訊朝廚娘比低等的廚子更低一級,她個長史夫人以後還是少在這上面出頭的好。
況且她出菜方子的本意,一是賺點外快,二是讓黃大掌櫃早點在蘇州府分號立威站穩腳跟,再給這麼本小冊子仁至義盡。
小冊子裡十數道功夫菜,要怎麼推怎麼賣才能利益最大化,相信黃大掌櫃心裡有盤算。
想到這裡,楊彩芽語含暗示,“全魚宴也就罷了,對外只說是我託了黃大掌櫃,爲姐姐大婚由雲來酒樓自行研發出來的。你手上這些,就是你找大廚琢磨出來的,你有功,就得一份分紅。至於我該得的紅利,既然黃大掌櫃把你給我用,這一塊的得利你就幫我管着,一季送次賬本給我身邊的許媽媽就行。”
既是楊彩芽委託的,那麼雲來酒樓先行售賣也說得通,更顯長史夫人的大度不拘小節。
韋茂全笑着應是,眼中銅錢變成了銀錠子。
夫人說差事辦好另有賞,他雖卯足勁兒卻沒想到這賞這般實在,又是分紅又是管賬。
他這小管事的身份算是真正坐實了。
韋茂全當跑堂時的毛病又犯,奉承拍馬錶忠心,一套套的好聽話往外倒,抑揚頓挫直如唱戲。s173言情小說吧
楊彩芽想捂耳朵,眼裡笑意卻是賊精賊精。
雲來酒樓就是她男人的,韋茂全不知底細黃大掌櫃卻門兒清,大賺頭入公帳,小分紅經由韋茂全的手,入得是她的私帳。
黃大掌櫃處事圓滑,曹卓既然沒跟她說起全魚宴,想來黃大掌櫃也樂得睜隻眼閉隻眼,全當她是合作伙伴。
私房錢見漲,楊彩芽心情大好,起身抖衣襬,擺手讓韋茂全跟上,“陪我走一趟魚塘。”
韋茂全心領神會,捂着發財小冊子,樂呵呵跟上。
揚遠學堂讀書聲朗朗,近旁楊家魚塘倒是一派清靜。
謝大娘帶着兩個閨女抱着魚飼料,舉着漁網兜,一旁汪四郎舉着合抱粗的大木桶,正往魚塘裡倒魚苗。
他倒一點,謝大娘三人就灑魚飼料,戳漁網兜,將新倒入的魚苗趕到對應區域。
楊彩芽正要上前招呼,韋茂全卻唉呀叫,閃身擋在楊彩芽身前。
湊近了纔看清,大木桶遮掩後的汪四郎打着光膀,風雨日照勞作下,壯身板泛着蜜色光澤,肌肉一鼓一鼓好不惹眼。
眼前的壯漢好威武,楊彩芽在心裡吹口哨,韋茂全急得跳腳,深覺汪四郎無禮,髒了自家夫人的眼。
謝大娘幾人見楊彩芽來,忙停了活計上前,汪四郎鄉下野慣了,絲毫不覺欠妥,奇怪的看了眼張牙舞爪的韋茂全。
魚塘後青柳溪邊,洗衣的小媳婦目光黏在汪四郎身上,捂嘴偷笑,擋眼偷看。
楊彩芽有樣學樣,擡手捂眼睛,過大的指縫桃花眼全現,掩耳盜鈴的看“小鮮肉”,笑着打過招呼,滿意道,“謝大娘這就買了新魚苗?倒省得我再交待了。”
韋茂全面皮抽搐,看了眼楊彩芽看了眼汪四郎,偷偷捏了捏自己的小身板原來夫人好這口,自己要不也練練腱子肉?夫人看得開心,自己差事說不得辦得更順心。
至於曹長史,又不是他的直系主子,他都懶得費嘴皮子告夫人狀。
他知情識趣,楊彩芽卻是不管,探身去看大木桶。
謝大娘心裡有底,解釋得卻小心翼翼,“東家讓韋小哥帶我們娘三幫廚,又特意帶咱們看雲來酒樓的活魚。我琢磨着,東家是想讓我學着。喜宴次日就跟白叔提了錢,照着全魚宴用的進了一批新魚苗。”
見楊彩芽面上含笑,謝大娘語氣篤定起來,“要是我想錯了東家的意思,倒也不虧。這些都是好品種好魚苗,賣給鎮上酒樓飯肆也不愁出路。”
謝大娘沒誤會。
她正是要讓雲來酒樓直接包了楊家魚塘出產,全用到分號全魚宴上去。
肥水不流外人田麼。
精神既然已被領會,楊彩芽就不再贅述,表彰了謝大娘汪四郎一番,拍板放話,“原來的魚苗該怎麼賣還聽大娘的。對應全魚宴這些,以後就找韋茂全,供貨歸大娘管,拉貨讓韋茂全去操心。魚塘年底能給你們多少額外封紅,以後就看韋茂全能拉多少次貨了。”
看黃大掌櫃對夫人的態度,也知包魚塘的事,大掌櫃不會有二話。
只要魚好,買別人的,不如買夫人的。
秉持着對肥水不流外田的深刻領會,韋茂全也不捏小身板了,小細腰挺得筆直,朗聲應下。
有好奇的村中閒人駐足看着,楊彩芽轉身揮手,霸氣往謝大娘和汪四郎身上砸,“讓全村人知道,楊家魚塘被雲來酒樓承包了!”
雲來酒樓來頭大,村童都知,滿村嗡嗡議論,羨慕又崇拜。
消息傳到村長家,曾經盯上魚塘未遂的李村長瞪大眼,捶胸猛咳嗽。
他病氣又重了一分,楊彩芽卻是腳步生風,心裡偷笑:嘖嘖,沒想到自己也有喊出這句“名言”的一天,爽!
韋茂全不知楊彩芽爽點很奇怪,揣好小冊子,收拾好行裝,駕車就回蘇州府,儘快要把承包魚塘的事落實。
馬車過青山鎮放下楊彩芽,韋茂全揚鞭遠去。
楊彩芽哼着小曲兒找去楊記食肆,前後視察一遍見生意安穩,就拉着翠花往外走,“咱們去姐夫店裡逛逛。”
一個招贅立志撐起楊家大房門戶,一個入贅急着賺錢養家拉拔親人,翠花和李廣年三日回門後,就各自一刻不停的忙活起來。
見楊彩芽無事一身輕的模樣,翠花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有心讓她在孃家過幾天輕快日子,就老實出了食肆,揶揄道,“成了親怎麼反而像個孩子似的!廣年店裡木屑亂飛,有什麼好逛的?這是看婆婆夫婿不在,準備往瘋裡玩了?”
她哪兒有空玩,等家裡家外的事交待清楚,還有林家村的事要幫襯呢。
楊彩芽深藏功與名,笑嘻嘻不反駁,沒骨頭似的搭在翠花肩頭,咬耳朵打趣,“還沒機會仔細問你呢。姐夫對你好不好?你這裡……裝的是盧午陽送的賀喜大紅包,還是已經換了個人?”
一面說,一面豎着手指戳翠花的心口。
盧午陽當翠花是妹妹,又有楊彩芽這層關係,紅包份量不比給楊彩芽和曹卓的輕。
都說求而不得容易記掛一生,遺憾才叫人心癡。
但新婚夜大紅燭,照紅的不單是李廣年的臉,也燒燙了翠花的心。
日夜相處,不做假的真心和疼惜怎麼容人錯看?
翠花的心有點亂,卻是被李廣年的情意呵護攪亂的,盪漾得像一波波春水,全然不受自己控制。
這樣一想對盧午陽那點陳年小心動,好像有點廉價,翠花糾結了一張臉,撅起嘴不想說破,一張臉卻似被楊彩芽戳疼了心口,漲的紅潤,嘟囔道,“他敢對我不好?而且我是說話不算話的人嗎?我都說了,只要他對我真好,我也不會再有二心。”
好個不會再有二心。
不枉李廣年不氣餒不放手,默默等候的柔情攻勢沒白費,執拗翠花好像開了竅。
這是準備把盧午陽一腳蹬出心裡了。
怎麼蹬,什麼時候蹬乾淨已然不重要。
楊彩芽心裡大籲一口氣,默默爲李廣年高興,手指上移,不戳心口改戳臉,呀呀咋呼,“好姐姐,你臉好紅呀?可是食肆的活累着薰着了?剛纔怎麼沒發現。待會兒見了姐夫,我可得提一提,回頭讓姐夫好好給你補一補。這入贅就得有入贅的覺悟,要小心伺候好自家娘子纔是。”
“什麼入贅,不准你提!你別欺負他老實……”
急聲脫口而出,才反應過來楊彩芽是故意的,翠花的爽快勁兒又回來,抓着楊彩芽就要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回家讓娘唸叨你!對姐夫沒大沒小!還開起姐姐姐夫的玩笑來了!”
以前喊翠花一聲姐姐就心花怒放,如今卻拿姐姐姐夫的名分壓人。
嘆一句女生外嚮,楊彩芽拎起裙子就跑。
姐妹倆一路鬧,一路都是笑。
卻不知遠在江淮衛所的盧午陽,送了個大紅包沒討着好,反被人揹地裡拿來試探心意,登時打了個大噴嚏,震天響。您可以在百度裡搜索“啞巴庶女:田賜良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