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珍翠樓耽擱了這麼會兒,楊家馬車拐進九彎巷時已是下晌時分。
縣令家角門邊,許媽媽聽完小廝傳話,親自迎了出來,見趕車的不是許昌德,心知自家小兒子小兒媳順利留在了蘇州府楊府,心中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點擔心,等小廝擺好腳蹬,忙扶着楊彩芽下車。
嘴裡寒暄着,視線卻往駕車的池方正身上瞟。
楊彩芽心領神會,見有小廝領着池方正安頓車馬,便和許媽媽進了角門往二門去,簡單說了些過年的見聞趣事,末了道,“許媽媽是個能幹的,我娘也喜歡她
。許媽媽和許昌德在楊府也待不了多久,我娘就想着趁着他們在,讓他們調/教提拔兩個內外院的管事出來,以後楊府即便主人家不在,也能放心。”
話中的許媽媽指的是許二媳婦,楊家二房暫時沒有搬去蘇州府的打算,到時候宅院空置就需要可靠的人手看門。
能將挑選管事人手的事交給許二媳婦和許昌德,既是對他們的看重,也是肯定他們的能力。
許媽媽聞言心落到了實處,一張臉笑成了朵菊花,和楊彩芽邊走邊閒話,態度越發熱絡起來。
縣令家二門丫環婆子來來往往魚貫出入,還未正式出年,縣令家不比尋常人家,迎來送往少說要到二月二龍擡頭才能消停下來。
來往僕婦見是楊彩芽過來,又有許媽媽親自陪在身邊,行動匆忙間不忘停下來見禮問好,楊彩芽笑着頷首,快到正院人少了些才掏出張銀票交到許媽媽手上,“麻煩媽媽幫着兌了散銀銅錢,回頭派給家裡下人,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她即使縣令夫婦的義女,進了縣令家大家都喊她一聲小姐,過年過節的登門少不得要作爲主子打賞些銀錢,名分都不是白佔的。
縣令家下人僕從雖不少,但按等級依舊例打賞下去,再多錢也有個限度,楊記食肆那兩道每日限定供應的菜式買個三五天也就全出來了。
許媽媽爽快接了銀票,也不說那些虛客氣的話,歡歡喜喜的待下人道了謝。
兩人說說笑笑進了正院內,正遇上回話的管事魚貫而出。
時間倒是剛好,許媽媽心知縣令夫人已經處置好中饋,也不用丫環通傳,徑直帶着楊彩芽進了正廳。
縣令夫人一身簇新的大紅錦衣,襯得人越發喜慶精神,見了楊彩芽也不等她行禮,招手讓她坐到身邊,兩人只有一番契闊,等丫環上了茶水,便問起蘇州府過年的事。
楊彩芽一一說了,末了笑道,“知道義母這裡也不缺東西,不過家裡買了些蘇州府的土儀特產,還有些小玩意給義母平時賞人頑。義母可別嫌棄。”
方纔在角門下車時,已有粗使婆子幫着將一應包裹搬了進來,許媽媽聞言忙讓婆子抱上來給縣令夫人過目。
禮輕情意重,比起送了什麼東西,重要的是楊家人有心,去了蘇州府也不往縣令夫婦。
縣令夫人笑彎了眼,讓許媽媽仔細收好,又拉着楊彩芽感嘆起來,“也就是一個月的光景,等你出閣,以後走動起來可就不如現在方便了。好在我那小女兒也嫁在了蘇州府,這回你們自家去蘇州府過年正趕上喬遷新居,我只跟慧娘打了聲招呼,讓她再心急也等以後你去了蘇州府再走動,想來你出閣當天也就能認個臉了。”
縣令大人姓伍,膝下大兒子和小兒子雖早已成家,卻外放爲官不在青山鎮,下頭大女兒外嫁到泉州府和廣州府,原來曾經想要說給曹卓的小女兒叫伍慧娘,伍慧娘後來嫁去了蘇州府
。
夫家正是三大望族之一的張氏,伍慧娘夫婿是張家嫡支二房的三少爺,如今該稱伍慧娘一聲張三少奶奶。
這些曹卓一早和楊彩芽通過氣,出了方惜月的事後,才知道伍慧娘和方惜月借居的舅家是隔着房的同系嫡支,司倉參軍事張懷帆就是張家嫡支二房的大少爺,說起來和伍慧娘如今也是拐着彎的親戚。
曹卓大婚,張家自然在宴請之列,縣令夫人的意思是,她已經和伍慧娘打過招呼,大婚觀禮的時候想必不僅回去捧場,還會幫着看顧楊彩芽。
楊彩芽略帶羞澀的笑着點頭,心思卻轉到了方惜月身上,狀似無意的問起這位張家表小姐的事來。
縣令夫人不過略想片刻,就知道說的是方惜月,只是她知道的也不多,和蘇州府傳言的大同小異,皆是關於方惜月的佳話美名。
方惜月的舅舅舅母可真是疼這個外甥女,竟能替方惜月遮掩得這般嚴實,連縣令夫人這樣的官夫人也只知表象,再多的卻也不甚清楚。
也難怪方惜月被曹卓道破身份後,反應會那般大——紙包不住火,原先包得越嚴實,等到包不住的時候燒得就更旺。
這樣也好,方惜月只要不是想自毀前程,至少以後在她和曹卓面前只能老老實實。
楊彩芽想着勾脣一笑,不動聲色的轉開話題,只和縣令夫人挑些無傷大雅的家常話說。
她挑着下晌的時候過來,一來這個時間也省得留飯,又費一番事;二來縣令大人無論有沒有公事在手,大過年的這個點也差不多要回內院了。
楊彩芽是這麼打算的,縣令夫人倒也不提留飯或是送客的話,似也早得了吩咐,一面和楊彩芽閒話,一面讓許媽媽留意外頭的動靜。
看來曹卓說的不錯,縣令大人也正等着她回來。
果然不過一會兒,許媽媽就來報說縣令大人回了後院,請楊彩芽去內書房說話——內客女眷請到內書房,那就不是要在內院堂屋裡閒聊天了。
縣令夫人一點都不意外,親自送楊彩芽過去,到了也不進去,只等在一旁花廳。
縣令大人也不多耽擱,略作寒暄便開門見山,“年前我就將西紅柿的文書送到了常刺史手上,趕在翻過年之前,常刺史就放了話下來,讓我只管放手先在青山鎮地界做。你雖馬上要出嫁了,這事我想着還是先跟你招呼一聲。後頭再有什麼動靜,無論是明面上還是私下,總繞不過守約,到時候他知道也就等於你知道了。”
等西紅柿推廣的事正式放到蘇州府府衙時,曹卓這個長史是要擔大幹系的,到時候即便縣令大人不一一和她通氣,她也能從曹卓口裡知道進度如何。
她也不會傻到以爲縣令大人只是爲了告訴她這個。
楊彩芽順着話茬說道,“義父既然給了準信,趁着明天開市,我讓家裡負責種植西紅柿的人過來拜訪義父,需要用到他的地方,義父只管吩咐
。這事我已經跟我娘和二叔仔細說過,我們楊家一定盡力爲縣衙出力。”
要推廣農作物,最直白有力的就是直接種出試驗田,楊家能出田出人力可是幫了彼此的大忙,正是雙贏的好事。
縣令大人呵呵笑着,順勢就定了明天一早見人。
這麼着緊,可見縣令大人不僅打算儘早把推廣西紅柿的事做出樣子,對這事還不是一般的上心。
既然今日目的達成,楊彩芽也不多逗留,說定明天一早讓池方正帶人過來,便告辭出了內書房。
縣令夫人挽着楊彩芽,一路送到二門上。
方纔許媽媽瞅着空,已經去外院帳房將銀票兌成了一籮筐一籮筐的賞錢,讓各處管事領了分派下去,點明瞭是楊彩芽這位義小姐打賞的過年紅包。
從內書房到二門上這段路上,就有不少領了賞錢的僕婦丫環上前問好道謝。
縣令夫人臉上笑意更深,拉着楊彩芽又說了幾句話,讓她安心待嫁,屆時縣令夫婦都回去蘇州府吃酒恭賀,到時候還會去看看伍慧娘在蘇州府住幾天,不久後還能在蘇州府團聚幾日。
有縣令夫人在,等將來見伍慧娘時,也不至於因爲小輩單獨見面,因着以前曹卓的舊事而尷尬。
縣令夫人從來沒在她面前提過曾想讓曹卓做女婿的事,也不知今天突然提起伍慧娘,又把兩廂正式見面放到她成婚時,是不是也是想到了這一層。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縣令夫人這樣的細心安排總是好意。
楊彩芽也不多說伍慧孃的事,笑着應下,這纔出了二門,匯合池方正回了青山村。
等了許久的西紅柿推廣,正式提上了議程。
楊彩芽回家將具體消息一說,白叔滿心躊躇,搓着手興奮道,“虎子自從得了你的話,就是過年也不肯離開五里村那小木屋,成天守着,早晚還要下地去看一次。事不宜遲,不如我現在去喊他過來說這事,正好吃頓晚飯,有什麼話你也好提前交待。”
這事虎子主導,初始也不能只讓他一個人去和縣令大人打交道。
楊彩芽想了想,說道,“也好。他明天第一次和我義父面對面打交道,我也得跟他多交待幾句。有白叔在一旁聽着,往後也能多提點他。”農事上能請村南的佃戶幫襯,人情交際恐怕還是要落在白叔身上。白叔聽話知音,二話不說應下來,起身就馬上套車,往五里村去找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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