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二姑娘這副稀罕珍視的模樣,看來他這份禮送對了胃口。
念頭閃過,安六爺看向安九郎。
安家布料的生意是安九郎打理的,安九郎接到安六爺的眼色,垂在身側的手比劃了個數目。
安六爺微微頷首,轉眼看向楊彩芽笑道,“楊二姑娘要是喜歡,我們名下鋪子裡還有幾匹存貨,回頭我讓九郎給你送過來。”
聽安九郎剛纔所說,跑一趟西北商道也不過得幾十匹,又點明瞭是一金難求的好東西。
加之之前問起小權氏時,小權氏卻沒有提到市面上有這樣好品相的細棉布流通,可見安氏手上留下的這些,並不是拿來賣的。
一個箱籠裡壓了兩匹細棉布,兩口箱籠就是四匹
。
上回中秋節裡小權氏可是一送就送了一大包裹過來,可見安九郎所言不虛,這西域“進口”的細棉布是精貴物件。
安六爺說還有幾匹,她卻不能再要,楊彩芽仔細將布匹收回箱籠裡,直起身笑道,“多謝安六爺的好意,我和翠花能各得兩匹已經很難得了。”
不等安六爺再開口,話鋒一轉接着問道,“剛纔聽你們說的話,似乎安氏也難得做這西域細棉布的生意。不知道一年能出多少匹?”
安六爺心中有數,卻把話留給安九郎去說,安九郎接口道,“這生意做不起來,西域雖盛產棉花,但和關內產的棉花質量相差不多。能得這樣品相的細棉布,也不過是工序上比關內多費了點人力罷了。市場打不開,癥結全在棉花和織法上。至今一年也就出不了這個數,大半全都送去了京城,也就是我們安氏在西域名頭大一些,能留下幾匹自用或是送人。”
邊說邊張手比了個數。
一年竟然不過百匹,怪不得跑一趟西北商道只能拉幾十匹而已。
癥結全在棉花和織法上……
也就是說後世的工藝不僅還未應用起來,甚至根本就還沒人琢磨出來。
楊彩芽想到這裡心頭一震,原先擱置的想法再次浮上心頭,思緒紛亂間嘴上不動聲色,“這幾間鋪子的契紙我先收下,至於要做什麼生意,細處怎麼安排,等以後我去了蘇州府再去請教三位。還望三位到時候別嫌麻煩。”
做生意可不是在幕後光動嘴皮子就行的,總要實地去看過纔好定章程。
聽楊彩芽這麼說,安六爺不作他想,自然笑着應下。
楊彩芽心中有事,沒有再深問安氏名下的生意,招呼三位重新落座,吃茶說些家常閒話、商路見聞。
往後若是有可能,安氏巴不得能和楊彩芽多走動,安六爺來之前早交待過兩個侄子,安九郎和安十郎也不急着談生意,見楊彩芽有意換了話題,便順口說些家中的人事。
因楊家有外客,院門便沒有如往常般虛掩着,大開着一眼就能望進穿堂,隱隱還能聽見後院上房傳出的說話聲。
李廣餘兩兄弟和翠花從李長貴家出來,聽見裡頭的說話聲,再看門外車馬俱在,便知安六爺三人尚未告辭。
算算他們也避出去大半個時辰,有什麼話安六爺也應該說得差不多了,安六爺要是個知禮的,也不會再多逗留,李廣餘偏頭看了李廣年和翠花一眼。
剛纔和李長貴家的長輩小輩在一塊兒,兩人也沒能說上幾句話,李廣餘有意給他們製造機會,便指着木工店的馬車,笑道,“我檢查下車軸和騾子的套繩,你送翠花回去。順便帶我跟彩芽道個別,我就不進去了。”
天色不早,李廣年沒有多說,點頭應下,和翠花徑自進了楊家門
。
好容易得了獨處的機會,李廣年反而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邁步的腿腳都有些僵硬起來。
翠花沒有注意到李廣年的異樣,略一想反而說起二狗來,“廣年哥,你回鎮上要是有機會見到二狗哥,幫我帶句話。”
說着將楊家的決定,等權氏月底迴轉後,吳氏就要提前去蘇州府打理新房的事說了。
這是有意給二狗提個醒,讓他爭取和吳氏走這一趟——二狗既然打定主意要跟在彩芽身邊做事,不如趁早去打個前鋒,心裡有底以後在長史府也好施展。
她心裡的念想隨着盧午陽的出現反而成了泡影,二狗心中的念想也隨着彩芽親事落定成了泡影。
同病相憐,二狗不是個心思糊塗的人,她能幫二狗就多幫一把。
翠花這樣想,李廣年卻是聽得一愣,想到之前三人喝悶酒的情形,心中不由泛起漣漪。
只是仔細看翠花的神色卻絲毫沒有異樣,李廣年心思轉了幾轉,終究沒有胡亂追問,只認真應下。
安六爺三人見翠花迴轉,便起身告辭,說定等在蘇州府喝過喜酒一定再來青山村討翠花的喜酒吃,才樂呵呵的攬着李廣年一道出了門。
安九郎和安十郎翻身上馬,安六爺自己趕着馬車,墜在木工鋪的車子後頭,一起拐上村中大道,駛向青山鎮。
學堂那頭,餘然和兩位新先生的小廝已經做上了手,柳氏出了學堂去小作坊點了個卯,就悠悠哉哉的回了家。
進門看了安六爺送來添妝箱籠和鋪子,立時樂得合不攏嘴。
柳氏巴巴的取了紙筆來,和楊彩芽翠花一起,將安氏的人情往來記上冊子,又將箱籠擡去南房放好,樂滋滋的把幾張契紙收到了專用來裝兩個小姑娘的嫁妝契紙的小盒子裡,只等着權氏那裡帶回消息,再商量着如何分配。
白叔進門時,卻帶了謝大娘一起。
謝大娘這幾天忙着養水放苗,整整累瘦了一圈,冬日的厚衣裳都掩飾不住,精神頭卻是十足,滿臉如釋重負的喜色,接過茶碗謝了一聲,直奔主題,“好叫東家知道,魚塘我已經拾掇清楚了。今天特意盯了一天,引的新水雖瘦了些,不過養了這幾天魚苗投下去,倒也養得住。我在觀察幾天,想來問題不大。”
“看這天氣,今年少不得要下雪的。不過江南的雪不如北地那樣大那樣多,對魚塘影響不大。等魚苗養住了,都不用我親眼盯着,我家那幾個小的也能看得住。”
謝大娘是漁民出身,說起養魚的事難免帶出些行話,卻也交待得清楚明白。
楊彩芽聽了也不亂問,看向白叔,白叔點點頭,“魚塘入冬要用的油布棚子和網兜,謝大姐都跟我商量過了
。今天先讓謝大姐回去歇一晚上,明天我就和謝大姐跑一趟鎮上。”
青山鎮何止一條下河,遊船都有漁具,鎮上自然也有專賣漁具的鋪子。
有白叔盯着,楊彩芽沒有不放心的,讓柳氏裝了些家裡的菜肉包給謝大娘,又囑咐幾句,就讓謝大娘先家去安頓。
謝大娘和另兩戶佃戶趕在村南落腳,菜地什麼都還沒打理出來,楊家時不時就幫着接濟些小東西,謝大娘也不多客氣,笑着謝過才告辭出門。
晚飯桌上,白叔才和楊彩芽商量,“之前縣令夫人留下的幾個閒幫,有一個就是五里村出身的。我看着人挺踏實能幹,魚塘事了他又私下找過我幾次,似乎是有意來我們家謀條穩定的出路。今天我問過謝大娘,也說他是個肯出力,性子踏實的。我想着過一陣我們要去蘇州府過年,不如就僱了他給謝大娘打下手,有什麼事也好和另兩戶佃戶一起照應着。”
那個閒幫姓汪,家中行四,上頭幾個哥哥姐姐都成了家,汪四郎不喜農務又讀不了書,家裡就任他在鎮上做了閒幫,接點零散活計賺幾個大錢。
自在歸自在,卻也不是個正經生計,既然想到來楊家做活,心裡應該也是有些成算的。
如今的楊家也不怕誰敢動什麼歪心思。
楊彩芽倒沒有反對,只交待白叔,“您先去縣衙問清楚汪四郎的底細。要是能用,至少要籤個活契。”
王超和馬航跟着曹卓去了府衙,臨走前特意帶了個關係鐵的衙役同僚上楊家認臉,楊家有什麼事都找這個衙役幫忙。
白叔無有不應,次日帶着謝大娘去鎮上時,順便去了趟縣衙,找上那衙役幫忙辦汪四郎的事。
五里村是青山鎮外的老村落,不似青山村的李氏族人是後來才建起的村子,祖上幾輩都好查,那衙役不過半天就從戶房那裡抄了份攥本,親自送到白叔手上。
汪四郎在鎮上做閒幫也有些年頭,非但沒惹過事,家底也清白,白叔放下心來,和楊彩芽知會一聲,就帶着汪四郎去縣衙辦了活契。
五年活契,汪四郎要是個能幹的,也足夠他做出番樣子來。
那汪四郎倒也是個會來事的,來楊家認過門,轉頭就去了謝大娘那裡,打起下手來沒有絲毫抱怨,全憑謝大娘吩咐,看謝大娘家沒個頂事的男丁,每天除了魚塘的活計,晚上下工前都回去謝大娘家,幫着做些粗活髒活,沒兩天就和謝大娘的閨女小子打成了一片。謝大娘對汪四郎讚不絕口,也肯教他魚塘的事,聽白叔回來說起,楊彩芽聞言笑了笑,不置可否——表面功夫做起來容易,人到底如何還要多看些時日。楊家隔壁的新居進入收尾工程時,權氏坐着馬車回了青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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