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權氏一直分心留意廚房的動靜。
見許巧兒面色如常的轉出廚房,小權氏先是面色一鬆,再見女兒衝自己幾不可見的微微頷首,心中就是一喜,忙迎上前去。
接過許巧兒手中托盤,小權氏轉身就往離座站在一旁的一衆小輩走去,張了張嘴卻是叫不出誰是誰,只揚着滿臉熱絡的笑,人不對名的含糊招呼幾聲,將托盤裡的醒酒湯分到各人手上。
衆人忙接過道謝。
許巧兒徑直走向曹卓。
“表哥,看你這臉紅的,喝了不少吧,快用碗醒酒湯壓壓酒勁。”聲音嬌柔關切。
許巧兒將瓷碗捧到曹卓眼前,捏着碗沿的指尖在月光燈光交映下更顯素白細膩。
“多謝。”曹卓伸手接過瓷碗。
許巧兒心口忍不住猛跳,就見曹卓將瓷碗遞給楊彩芽,溫聲道,“你喝半碗,半碗給大郎正好。”
“表哥!”許巧兒垂落在身側的手猛地一收,卻是無法明言阻止,緊握的掌心轉眼全是冷汗。
楊彩芽瞥見許巧兒有些緊張的神色,心中哂笑。
方纔許巧兒端着醒酒湯出來,雙手吃力的捧着裝了不下十碗醒酒湯的托盤,還要特意分手單獨端了一碗,分明就是特意準備給曹卓的。
曹卓倒好,一句輕飄飄的話就駁了許巧兒的好意。
念頭閃過,楊彩芽笑着搖頭,“我帶着玉娘沒喝多少,你自己喝吧。”還是別在這種小事上落許巧兒的臉,省得她甩臉子,當着這麼多外人的面,最後丟臉的是權氏這個做姨母的。
自從經過書房一事,大郎對許巧兒全無好感,不想喝她給的醒酒湯又不想失禮,只捏着鼻子晃曹卓的衣襬,“師父,彩芽姐,我不喝醒酒湯,又苦又腥!”
楊彩芽和曹卓聽得笑起來。
想着大郎跟着自己一桌,只意思着陪着吳大壯幾個喝了小半杯,再看楊彩芽臉頰只泛着淡淡紅暈,一雙桃花眼比平常更加明亮,曹卓有些恍惚的應了聲“嗯”,手上不再猶豫,仰頭灌下醒酒湯
。
許巧兒心中大定,死死抿着嘴才強壓下興奮的笑意。
暗中留意這頭動靜的小權氏亦是大鬆了口氣,將托盤隨手塞給李廣餘,端着碗醒酒湯上前,語調略高,“瞧我這閨女,光惦記着她表哥了!來來來,彩芽,大郎,你們喝嬸孃這碗。”
李富貴幾個不知內情的,聞言視線在曹卓和許巧兒身上打了個轉兒,哈哈大笑起來。
許巧兒羞紅了臉。
柳氏不屑的撇撇嘴,權當沒看見那對母女作怪的殷情模樣,揚聲招呼大家吃酒,李富貴幾人略帶揶揄的大笑才止住。
曹卓面無表情看了眼楊彩芽,楊彩芽心中無奈,本就不想生事,笑着接過醒酒湯,意思着讓大郎沾了一口,忍着醒酒湯的古怪口感喝了小半碗。
那邊李廣餘幾個也紛紛放下瓷碗,小權氏就揚聲笑道,“好了,這醒酒湯也喝了,孩子們都出去玩,我們這些老的就不湊熱鬧了!”
一副越過正經主人楊家,幫着待客的熱絡模樣。
李富貴幾個只當她們和楊、曹兩家關係,交待自家兒子媳婦路上看顧好人,也跟着催小輩出門。
小權氏聽着笑呵呵說道,“幾位別擔心,我讓我家車伕也跟去,孩子們儘管放開手腳去玩,有事讓他跑跑腿拎拎東西!”
李富貴幾人忙客氣道謝,柳氏翻了個大白眼,衝曹卓招手,高聲交代道,“守約,彩芽晚上要回青山村,她一個小姑娘走夜路嬸孃不放心,你幫着送送。明天嬸孃給你做好吃的,送去差房給你加菜!”
吳氏和權氏相視一笑,跟着附和。
許巧兒聽得身形一僵,小權氏忙衝女兒使了個眼色,暗暗捏了捏女兒的手心,許巧兒一個激靈放鬆下來,衝小權氏用力點了點頭。
那頭長貴媳婦也拉着李廣年,招呼着小輩們往外走,笑道,“好好帶着大郎走走玩玩,照顧你彩芽妹子和翠花妹子!”
李廣年吶吶應下,李廣餘心中暗笑,拿手肘拐了李廣年一下,接口道,“您放心,我會幫着廣年的。”
話外之意長貴媳婦聽得明白,臉上就笑成了花。
一陣腳步踏踏,幾家小輩才魚貫出了角門。
兩坊大道上燈火通明,人流如織。
北坊食肆飯館熱鬧漸止,只餘酒樓和各式雜貨鋪人頭攢動,笑語喧天。
一行人出了角門衚衕,沿着大道穿過北坊走向南坊,人羣擁擠間只顧得上擡頭看大道兩旁樹上屋檐上新掛上的彩燈
。
好容易擠到南坊街口,一行人就分成了幾撥。
李富貴家的三個兒媳帶着四個孫子輩,李長貴家的兩個成家的兒子帶着媳婦兒子分成一撥,李富貴的大兒媳笑道,“我們就在南坊逛一逛,回頭還要去接爹孃,就不走遠了。”
這一撥都是已婚人士,上有老下有小還有錢,挑南坊逛即近便又好消費。
衆人心領神會,李廣餘接口道,“大嫂放心,我會看好人的,閉坊前會把人都安全送回楊記食肆。”
今天過節,不論大小集市夜市,南北坊也延長閉坊時間,會開到子時才閉坊。
吳大壯則和來食肆幫手的幾個寨中手下一起,簇擁着林煙煙站在楊彩芽身旁,吳大壯笑着開口,目光落在楊彩芽身上,“我們也就近逛逛。虎子幾個忙完零嘴鋪的活計,跟着二狗在零嘴鋪湊合一晚。我們幾個還得早些回去,省得晚了山路不好走。”
林煙煙挨着楊彩芽,聞言偷偷扯了扯楊彩芽的袖子。
楊彩芽微怔,隨即瞭然——今天吳大壯帶來食肆幫忙的幾個寨中手下都是半大小子,還喝了不少酒,這是怕他們一個不小心,在曹卓面前露了馬腳?
這麼想着不由偏頭去看曹卓——果然,一對着外人又變成了那張面癱臉。
楊彩芽失笑,一面覺得吳大壯太過小心,一面又覺得曹卓端起架子來,居然連一慣大咧咧的林煙煙都被唬住了。
邊想邊睃了一眼林煙煙發間的木簪,楊彩芽抿着嘴笑,沒有留林家寨的人——讓吳大壯和林煙煙自在去玩也好,他們就別湊熱鬧去當電燈泡了。
剩下的一撥就是曹卓,楊彩芽,翠花和大郎,許巧兒有自家車伕跟着,還有李廣餘和李廣年兩兄弟在,衆人沒有不放心的,李富貴的大兒媳領頭告辭往南坊而去,吳大壯和林煙煙領頭,和曹卓楊彩芽略作寒暄,便帶着寨中手下拐回北坊。
北坊街口往裡半箭地是張記雜貨鋪,遠遠看去只見一個夥計打扮的在看店,不見張大和張二的身影。
望着吳大壯一行隱沒在北坊人流的背影,楊彩芽心中一動,眨了眨眼。
這邊李廣餘已經招呼道,“大郎和同窗約在青文街口碰頭,我們這就過去?”
青文街在青山書院外,離縣衙大街隔着三條街,每條街沿河都有個小夜市,到縣衙大街南面的街口便是下河街夜市。
正適合他們這一羣未婚人士,花小錢湊大熱鬧。
衆人自然沒有異議,拐出南坊街口擠出兩坊夾道,往青山鎮大道走去。
大郎的同窗已經等在青文街口,遠遠看見大郎就忙着擺手喊人,待走近了看見曹卓赫然護在大郎身後,幾張小臉又驚又喜,忙齊齊上前見禮
。
一排半大孩童言行間透着拘謹,偷眼看向曹卓的目光滿是好奇和敬佩。
大郎見狀小身板挺得筆挺,小手一揮喊道,“走!我師父說了,待會兒逛夜市你們有什麼喜歡的,我師父出錢給我們買!”
一句話把個八品縣尉說成了出錢出人的奶/爸!
楊彩芽聽得面色古怪,緊抿着嘴憋笑。
一衆小學子眼睛大亮,眨巴着眼睛去看曹卓,滿臉崇拜和激動。
曹卓掩脣乾咳一聲,面癱臉難得露出一絲不自在,長指挑了個荷包塞給大郎,意味深長的交待大郎,“替師父好好招待同窗,記得好東西在精不在貴也不在多,別瞎買一氣。”
這是給大郎做面子。
大郎笑嘻嘻接過荷包,高聲應下。
一衆小學子聞言崇拜的眼神就落在了大郎身上——楊延業要代表縣尉大人招待他們!
大郎緊貼着曹卓,仰着小下巴不無得意的掂了掂手中荷包。
楊彩芽忍俊不禁笑起來。
翠花打趣道,“瞧把你得意的!你忘了我們家家規了,人情往來要入冊記賬的!阿卓哥這一荷包的銀子,就往你的零花錢上扣!”
曹卓這個師父自願給的,當然不可能真的記上楊家的人情往來的賬本。
大郎哪裡聽不出來,卻是配合得耷拉了肩膀,嘟着嘴瞪翠花。
衆人一陣大笑。
大郎同窗聽了卻是緊張起來,對着曹卓的拘謹又重了幾分。
李廣餘心念一轉,笑着招呼幾個孩子,“我答應大郎帶你們看好玩的吃好吃的,你們都跟我來,大郎錢不夠,我來給你們出!”
說罷轉頭衝李廣年說道,“你陪着曹縣尉,帶着彩芽他們自去玩去。省得我們一大幫人,擠來擠去反而擠散了。”
這樣李廣餘能專心照顧大郎幾個孩子,倒比一羣人成羣結隊的行動要方便。
大郎的同窗也不必顧忌着曹卓在場,放不開手腳。李廣年忙應下,看着李廣餘的眼中有一絲感激之色。楊彩芽眼角瞥見,秀眉挑了挑,嘴角緩緩漾開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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